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天却还没有放晴的意思。海天相接之处那密实、厚重,呈暗灰色的雨云,预示着一轮新的降雨将会再度降临,大街上也因此仍是罕见人迹。正在这时,一群赤着脚板的汉子,却践踏着石板路上的积水,吡哩啪啦地直奔码头区而来。
基隆港码头与街市上一样,也是冷冷清清。港湾里风平浪静,鬼子的海港警备舰“筑波丸”和“干珠丸”以及护卫舰“爱宕”号、“摩耶”号无声无息地停泊在外港的锚地上;内港里面,除了几艘驳船和汽艇,就只有那艘叫“东京丸”的鬼子运输船孤零零的停靠在码头上。死气沉沉的基隆港,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红火和忙碌,只有海湾里那成百只海鸥,不知疲倦地张着翅膀,贴着水面上下翻飞、翱翔。整个海港里除了设在各处的,如同幽灵般的鬼子岗哨,几乎看不到有生气的东西。
吴老三两只手各提着一只肥大的烤鹅和一小坛老酒,领着一帮脚夫来到出入港口的检查站,几个站岗的鬼子把上着刺刀的枪支一横,挡住了众人的去路,凶蛮地吆喝道:“站住,检查的干活!”
吴老三笑呵呵地鞠着躬,点头说道:“基隆脚行是奉小岛太君的命令,前来报道。”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此时的吴老三心口里也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噗噗腾腾地乱跳。老于世故的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表现得心慌意乱,徒让人家怀疑。他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尽量神色如常地扭过头吩咐众人道:“弟兄们,排好队等候太君检查!”说着话,把右手提着的一只烤鹅和一小坛酒往带班的鬼子怀里一送:“太君的辛苦,一点小意思,米西米西的!”
当时的日本国民生活并不富裕,军队上的伙食也说不上好,再加上台湾百姓坚壁清野,鬼子的给养日渐艰难。多日不见荤腥的鬼子曹长见了这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佳肴美酒,使劲儿咽了一口就要流出来的口水,眉开眼笑地伸出大拇指:“吆希,吆希,吴商,你得大大的好!”平日里,这吴老三按照当初与罗才商量好的办法,不时地用一些酒肉“犒劳皇军”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港口区的鬼子差不多都认识他,对待他也相对要“和气”一些。吴老三又扬起左手拿着的“礼物”指着不远处海关的那个小楼说道:“这个的,那边太君的米西。”
站岗的鬼子虽然明白这个吴商还要把酒和烧鹅给他们的上司送过去,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地在他的前心后背、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摸索检查了一番。吴老三与那些脚夫一样,把拿着酒和烧鹅的双手高高举起,,心里还念叨着:“妈祖娘娘保佑,千万别查这只烧鹅!”
鬼子果然没有注意他手里举着的酒和烧鹅,挥挥手:“开路开路的!”待那些脚夫都通过了鬼子的检查后,前心后背都是汗津津的吴老三被脚夫们簇拥着,向着海关小楼走去。
而此时,在距离港口区大门二百多米远的一家已经歇业的杂货店内,隐蔽在窗棂后面的陈宝元、罗才等人,仍然紧张地用枪瞄着鬼子岗哨,准备一旦发生不测,立刻就把行动小组接应出去。刚才,在鬼子对吴老三检查搜身时,几个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吴老三和脚夫们都顺利的进了港口,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那紧握着枪支的双手居然都是汗水。虽然行动小组混在脚夫当中,平安进入了港区,但他们仍不敢大意,谁知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基隆海关是一座中西合璧的两层小楼,桦山资纪在基隆登陆后,曾把他的总督府和军务司令部临时设在这座小楼里。如今,这里仍被鬼子盘踞着,成为日军基隆港口守备队地所在地。当吴老三与两个鬼子军官从楼里走出来时,他手中的酒和烧鹅都不见了,却抱着一桶子作为装卸货物凭证的竹签子。与此同时,两队鬼子兵出现在码头区至仓库区的通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列队站在通道的两边,担任警戒和监视脚夫的一举一动。
“东京丸”满载着侵台日军急需的弹药、大米从下关启航,一路上风大浪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到达基隆已经小半天,却因连绵秋雨又继续耽搁在这里,让松尾船长分外着急。因为台湾战争的胶着状态,日本的海上运输压力极大“东京丸”急于卸掉货物,尽快返航。这时,看着脚夫们扛着麻包、背着木箱在那数米高的跳板上颤颤悠悠地上上下下,松尾的忧虑抛到了九霄云外,自是高兴万分。
鬼子对于脚夫监视的极为严密,尤其是在船舱里和进了库房以后,那就是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做事,一点儿也含糊不得。仓库里那个指挥码垛的小鬼子,不错眼珠的盯着每一个进入仓库的脚夫,不时地大声呵斥着。刘克勤和罗虎已经搬运了好几趟木箱,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安置炸弹,二人不由得心中暗暗着急。
那供脚夫上下轮船的两溜儿跳板,只有一尺多宽,没有鬼子站脚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暂时脱离鬼子监视的地方。刘、罗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利用上跳板的机会,小声嘀咕了几句,走在后面的罗虎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各背着两只木箱的刘克勤和罗虎把手中的竹签递给了守候在仓库大门前的吴老三,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库房。按照鬼子的指挥,刘克勤把自己扛着的木箱码好,刚刚转过身来,走在他后面的罗虎脚步不稳,打了一个趔趄。难能可贵的是罗虎表演的是那么自然,几乎就是一副磕磕绊绊就要跌倒的样子,刘克勤趁机赶紧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罗虎,帮助他取下了肩上的木箱。
“巴嘎!你的,死拉死拉的有!”监督的鬼子一声大喝,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扬起马鞭就在罗虎的后背上狠狠地、重重地抽了两鞭:“力气小小的,饭桶的干活。”说着又抬起他的大皮靴向着罗虎踹去。看到罗虎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小鬼子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鬼子大逞淫威的同时,刘克勤顺手把从罗虎肩上接过的木箱码放到了垛堆上,也趁着小鬼子暂时分神的时机,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了他的杰作。
虽然小鬼子下手极为狠辣,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任务能否顺利完成上的罗虎却根本就没有觉察到疼痛。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刘克勤和另外两个“脚夫”来到鬼子身边,不停地作揖鞠躬进行劝慰,心中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狂喜。自己身上遭受的痛苦总算没有白费,任务顺利完成了。
逞完兽欲的鬼子兵看到挨了打的支那人不断向自己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心中亦是满意之极。在又喝骂了几句后,便吆喝着众脚夫继续搬运木箱,一场刘、罗二人自编自导的独幕剧就这样如过眼烟云般地过去了。
申时末,弹药、大米已经全部搬运到了仓库中“东京丸”在加完食品、饮用水以及燃料后,急不可耐地拉响了返航的汽笛。而此刻,刘克勤、陈宝元他们正站在基隆的后山上,目送着“东京丸”缓缓驶离基隆湾。心中尤自兴奋不已的罗虎,不无遗憾地说道:“刘大哥,要是给四脚仔的轮船上也放上两颗炸弹该多好呀!”
刘克勤点点头:“是啊,如果能够炸沉小鬼子的轮船那才叫带劲,可是鬼子守卫得实在太严了,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干它一家伙。”
说到这里,刘克勤话语一转,对身边的吴老三和罗虎说道:“吴大叔、小虎,这两天你们也不能大意,时刻警醒着点儿。最好先不要待在自己家里,待风声过了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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