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油口,天已很晚。
从船上下来,我简单交代几句,让大家尽快处完公事就回家。
其实也没什么公事,我们这艘楼船只是后卫,船体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人伤亡更少。陆子云道:“主公,等候二号战船的事交给我,您和军师、参军快去歇息吧。”
我点点头,道:“一旦杨都尉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我还惦记着见见那陈江越呢。
陆子云低头答应。
我命人护送徐庶、桓阶、韩暨各回住处休息。
现在是非常时期,要随时保持相互间的联络,所以大家的住处都不是很远,散聚比较方便。
忙了一天,我也有点累,和殷浩告别,返回自己的临时府邸,正要先洗把脸。张南悄悄进来,呈上今日刚收到的四封讯鸽密函。
自从苏君宇一句“创业之际,主公万事都当亲力亲为”之后,徐庶和桓阶就坚持不再掌管鸽站密函,我不在的时候,还得专门委任一下谁来接替负责。
一切都照规矩来。
这下我烦恼大了。
随手打开一份,是杜似兰的。哦,美女妹妹,得仔细看看。
函中说新近刘备反客为主,扑下芒砀山,一战而击破曹洪前锋曹真军,阵斩大将蔡阳,已占领汝南数县,催促新野刘、龚两位渠帅尽快前去合增援。虽然她现在以一年之期未到而拖延着,但因为黄巾枪王的压力,龚都渐渐也有些顶不住了。杜似兰请我仔细斟酌,早做定夺。最后说阿袖在公子刘磐的陪同下已安全到达新野,她妥善安置,要我勿念。
我低头沉吟。
当时我在平舆城下,曾与刘辟有约,一年之内他不得返回汝南。那是去年七月份的事,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两个月,这约定就失去效力了。现在刘备、赵松催迫在外,刘辟逼迫于内,杜似兰能撑到七月,恐怕已是极限。
嗯,怎么办呢?让这支队伍去随刘备打曹操,不但我不愿意,杜似兰也不愿意,她早已议,全军南渡长江,直接撤到长沙来。但由于沿途关口难以打通,新野守将霍峻首先就不同意放行。而龚都又心怀犹豫,所以一直拖而不决。
了半天,没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揣起来,明天去问问徐庶他们,看有什么高见。好在阿袖无恙,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打开第二份,却是张凤发出来的消息。说她师傅淳于宾携关中富户数名,自邺出发,正在前来长沙的途中。
去死!我心中怒起,随手扔在一边,又去取第三份密件。
忽然停住手,道:“若单只这么一件小事,张凤发密信么?”
建立九州鸽站虽说是我来到长沙之后才开始的工程,但在此之前,我实际上早有一个联络网的雏形。张凤作为最早的北方联络官,她不不明白这种情报的昂贵和重要之处。
那她为什么要发这么一个短消息给我?就因为淳于宾是她师傅,所以要显示郑重?不,它不是那种不知利害的无知女流。捡回那密函仔细再看,终于发现问题:“淳于宾带着关中的富豪,怎么却从邺城出发?”
古代称关中地区,所指的范围大小不一。一般指函谷关或潼关以西为关中,亦称关内。也有说在秦岭以北的范围内,包括陇西、陕北的广大地区都称为关中。但不管怎么说吧,它怎么也不能关到邺城那么老远去。那里是袁绍的地盘,他在那里捣鼓什么,难道是去看望自己的徒弟?呸,这老家伙最热心的是他的“公益事业”恐怕没那么多闲功夫去扯淡。
了半天,还是没弄清楚,先收起来再说。
翻出第三份,却是长沙杜袭的急报。说这两日瘟疫骤然发作,城中吏民多有患病亡故,数名主要武官也不同程度地被传染,公子张铎不幸病死,韩玄、和洽也已躺倒在家,难以事。还好神医张机率领本郡医士连日用药施针,附近各地也有许多医生自愿赶来帮手,目前长沙城中人心惶惶,形势峻急。
我心中大惊。
走之前,我和杜袭约定,长沙内务,三天一报。三天前长沙的密函还是一派太平,如何疫情突然就紧张起来?现在只有杜袭一人支撑长沙郡务,肯定是十分吃力。
等取过第四份密函一看,我忽然笑了。
好小子,你还真行。
正在此时,忽报徐庶来访。
我心:“说曹操,曹操到。我正要去找你呢。”忙道:“有请。”
徐庶进来,后面还跟着殷浩。
我道:“有事?”
徐庶点点头:“殷兄请主公过府做客品茶,我已代主公答允。”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感到奇怪,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不赶快歇着,还喝什么茶啊?
徐庶和殷浩似乎已有默契,并不多说,都只是微笑。
我点点头,看来不是坏事,且去瞧瞧再说。胡乱擦了两把,跟着二人就走。
到了殷府,殷夫人出来相迎。
我一见是她,心:“坏了,不是那种好事。”殷夫人那么正经高贵的世家夫人,总不跟丈夫一起来给我拉皮条吧?
等大家坐定了,喝过一口茶了,殷浩道:“有一个人,一直见飞帅,只是我一直拦着他,不肯为他安排。”
我道:“哦,是谁啊?”
殷浩拍拍手,道:“你可以出来了。”
幕后转出一人,抢身过来,拜倒在地:“亡命之臣宋定参见飞帅。”
我一愣,谁,宋定?
徐庶在我耳旁低声道:“就是原江东孙策将军的飞月军宋司马。”
喔,原来是他。
我记起来了,我的细作曾经打探过,孙策的亲军称为“飞月”分为上中下三军,每军一千人,战斗力极为强悍,这宋定便是原飞月军上军的首领司马,算是飞月军的重要将领,听说后来犯了事,弃职逃走了。问道:“你不是在庐江的么?”
爬在地上的宋定身体忽然一颤。
殷浩叹了一声:“飞帅,你就别那事了。”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跟这宋定,是什么关系啊?
殷浩道:“宋定,你先起来。”
我道:“对啊,起来讲话舒服。”
宋定磕头道:“亡臣请飞帅收留,否则不敢起来。”
徐庶道:“我主为人,最讲义气,宋司马请放心。”
我一皱眉,心:“你这不是义气,你这是意气。这家伙怎么离开江东的,我可知道,贪污军饷。这种人我要他干什么?你也不能一见是逃犯就引为同类,惺惺相惜呀!”
徐庶白了我一眼。
宋定站了起来,抬起头。
我仔细瞧他一眼,见他身材高大,面容粗犷,两只眼睛特别巨大,可与壮牛悍马一较,颇为昭目,心:“这人不像是心眼很多的人,他怎么贪污军饷呢?”
眼睛是心灵之窗,心灵是眼睛之源。
早在春秋时期,孟子就说过:“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现代研究证明,眼睛是大脑在眼眶里的延伸,人的心地是善是恶,都能从眼睛里反映出来。
我原来不喜欢对初次见面的人进行这种评估,认为这种辨别手段,多半不准。不过自从开始研究催眠之道以后,情况似乎不知不觉就有些变了,在长沙多次试验,颇有应验。到现在,我自觉对观人之道已有些自信。
殷浩道:“宋定在我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本来我让他去成都投刘璋,不过经过今日之战,我改了主意。”
他看我一眼,续道:“我原来一直奇怪,徐军师、伯绪兄、韩都尉这些决非轻易为人所用的高士,竟然全都倾心委事飞帅,实在令我惊奇。今日看了这场水战,我也服了。飞帅根本不懂水战,但面对强敌,却指挥若定,竟敢放手让从未打过水战的陆子云大人全权指挥,而陆大人亦不负期望,终能以弱胜强,大胜而归。首领知人善任,部下奋发有为,如此勃勃进取之军,实在令我着迷。我,比起天下其他势力,长沙现在是差点,不过有了飞帅和诸位贤兄,迟早与孙、刘并驾齐驱的。宋定跟着飞帅,我很放心。”
说到这里,他还专门补充一句:“飞帅,我这可都是真心话,不是专门拍你马屁。”
我心道:“你先别忙说这些,我还没说要收他呢。我得问清楚了。”正要仔细问一下他的经历,忽然到:“阿飞啊阿飞,这就是你不对了。徐庶可是你最信任的军师,他已经代你向殷浩和这宋定打了包票,那就肯定有他的道。你现在要再胡乱盘驳,那可是同时扫了殷浩和徐庶俩人的面子啊!有什么疑惑,私下慢慢询问不迟,现在我得先跟徐庶谈我们更重要的工作。”
看看大家,道:“殷兄真是谬赞多矣,阿飞何能当之?宋司马肯投入我长沙军,那是非常瞧得起我阿飞。这样,我现在的部曲,还缺少一位右司马,宋兄可愿屈就?”
徐庶心头一松,道:“主公做得漂亮!”道:“我主的部曲,目前虽然人数不多,但不久之后就必然充实。现在只有一位首领张南张司马,长于步战。宋司马是飞月军中第一位的高手骑士,我军日后马战的训练,恐怕就要宋司马多多出力了。”
宋定大喜,心主公真是知我,除了马战,我是什么都不懂。
再度跪地磕头,接受了任命。
殷浩心:“飞帅真给面子,这种重要位置居然给了宋定这个亡命之臣。”看看夫人,殷夫人点一点头。
殷浩道:“飞帅,日间船上所谈购船之事,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妥了,这单生意,我殷氏接了。飞帅您看,双方什么时候交货为宜?”这笔生意是以书易船,所以双方都得交“货”
我看看徐庶,道:“自然越快越好。”
殷浩道:“哦,眼下我们已有一批现成战船,大致和飞帅要求相当,原是刘益州定制,如果飞帅急用,我殷家可以先调拨给飞帅。”
刘益州便是西川刘璋,他自领益州牧。
我知道这是宋定之事的回报,道:“多谢多谢,不过现在军务渐渐繁忙,而且要参详其他武的意见,所以我写那两本书,估计至少怎么也得有三个月时间才能拿出初稿”
殷夫人道:“此笔生意若成,我殷氏后利丰厚,便等三年,也是心甘情愿。但眼下情况特殊,万事以军中为先,所以飞帅不必有任何顾虑。”
徐庶道:“夫人言之有,主公就不必推辞了。”
既然顺水,我就推舟:“那么一切依夫人和军师之见。”
生意谈定,我也就不多耽误了,带着徐庶、宋定回到自己府中,先叫来张南,给他介绍新的同僚,让他带宋定先下去休息。
张南心眼灵活,善于言辞,和粗豪的宋定一见如故,亲亲热热就把他给拉走了。
我没等徐庶说话,先掏出杜美人和张美人的密函,让他出主意。
徐庶看过,心中首先到的居然是蔡阳:“世事真是难料,那蔡阳在伊川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也能逃脱而去,不到,却在汝南丧命。”微一沉吟,道:“刘备军养精蓄锐,潜伏多日,又有赵枪王为他广结党羽,击败曹真,斩其大将,甚至击败此次汝南主将曹洪,依我看都不足为奇。”
我道:“是啊,曹洪那家伙是败仗专家,在汝南地区打过那么多次仗,连张绣、刘辟这些次货都对付不了,他怎么能赢刘备啊!”徐庶忍不住笑了:“主公,话也不能这么说。在曹军四大将里,曹洪确实差一些,但也算一猛将了。不过呢,汝南是许都的后心要害,曹操是势在必保,曹洪纵然失手,他也再派大将前去,所以刘备军的前景,我实在是不甚看好。”
我深有同感:“那怎么办呢?”
徐庶道:“且拖一拖,过几日我随主公再去襄阳一趟,看是否可以打开南下通道,让杜军师他们能返回到我们这里。”
去襄阳?这么大的事怎么你从来没跟我过?
我警惕地扫他一眼,只为此事么?
徐庶脸上忽然现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关于我师弟庞统之事,我也该先去见见几位长辈,向他们讨个主意。”
哦,你是顾忌要与庞统斗智,希望先得到司马徽、庞德公他们的谅解。
嗯,虽然麻烦些,但确有必要,我还去看看诸葛亮呢。
“至于张姑娘这封密函,我一时也拿不准,我这就代主公草拟一封回函,问一问她。”
这种信函,明明疑虑重重的,写的时候还得装作十分明快清爽的样子,这种信我写不了。徐庶对此自然十分清楚。
徐庶看我一眼:“主公,还有什么事么?”
“你先看看这封密函。”我拿出杜袭的急件。
徐庶看完,也是吃惊非小。我们俩仔细讨论半天,决定派桓阶明日一早便返回长沙,和杜袭一道,重新顿长沙的军政要务,指挥长沙军民抗击瘟疫。
徐庶特别醒我,把杜似兰那份密函也让桓阶过目。
我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一个人要专心致志地干好自己的工作,杂念自然越少越好。
阿袖安全平安的消息,应该可以医治好桓阶的最大心病吧!
徐庶忽然按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我被他传染得也是一个哈欠,我知道他累了,我也累了。
可是还有件事得告诉他。
“你再看看这份。”我掏出最后一份密函。
徐庶接过,却不打开,微笑着看我:“主公,还有多少,你都一次取出来吧。”
“没有了,这次是真的全都没有了。”我也笑了。
看着徐庶认真阅读的神色,我心里感慨,什么人干什么事,这些对我来说非常头疼和烦闷的事情交给对徐庶这种专业人才去办,实在是驾轻就熟,举手之劳。
忽然有些厌倦,这么多麻烦的事,非得我都去一一看过,再让徐庶去决定如何处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古人都能这么,我是现代人,也该有点现代的气派,推行各司其职,分工协作的现代化管,何必非要向其他首领那样日带着数不清的疑虑烦恼去活着呢?
徐庶身上忽然一激凌:“不好。”
我吓了一跳:“什么事不好?”
“桓嘉找到长沙王的墓穴,虽然不错。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桓伯绪明日就要返回长沙去”
“唔这个我倒真没过,你是担心秘密泄露,他知道了非常反感?”
徐庶苦笑:“主公,伯绪回去主持长沙局面,此事必然瞒他不住。他得知此事有什么反应,我实难预料。反感倒也罢了,万一他”
“我明白。”不满是轻的,万一他因此而怀恨在心,举郡造反,那我们可立刻就再度成为没根的木头,无主的亡魂。
“主公,可否另外派人返回长沙?”
“除了他,你说还有谁合适?”我反问一句。
徐庶无言以对。
现在这种形势,还真没第二个人能替代桓阶。
屋里沉默下来。
过了一儿,我下定决心,道:“既然我们大家都希望能永远合作下去,就必须坦诚相待,明日桓参军过来,这四份密函全部让他过目。伯绪是我军参军,我们现在的经济状况,他一清二楚。掘几个古墓,增加一些收入应付眼下的窘境,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主公,这未免过于冒险了。”
“徐兄,你说说,我们现在干的事,那一样是有把握的?”我直视着他“不仅如此,我还决定恢复以前的作法,我军所有往来密函,仍由你和桓参军首先批阅,非常之事决定不了,再来找我。”
“主公!”
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拆看密函这种苦差使,还是你们替我分担吧。我实在是受不了!”
“可是,军中有非议,对主公的声望也不太好。”
“我们现在,一切以实用为出发点。君宇他们那里,我自去和他们说。”
徐庶仔细了,道:“主公得比我周到。嗯,我看陆子云都尉经过这次水战,已能独当一面,油口有他坐镇,月内应无大碍。我过完端午就动身前往襄阳,主公以为如何?”
“子云性格冷静,而且勤奋好,留他在这里,我也很放心。不过我们三天以后就出发,是不是过于急促了?”
“主公尚有何虑?”徐庶心:“主公不以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可以去进攻江陵了罢?”
“你回襄阳拜诸长辈,师父、师兄弟面前总不能空着手吧?我让桓嘉给我们准备一点古墓的珍奇宝贝,那样还需要几天。”
“啊?”徐庶连连摇手“千万不可,我师父、庞德公他们,视这些东西如粪土,送他们这些玩物,反而起到反作用。”
“是么,那便罢了。”我心里不以为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往今来,有谁是真正淡薄名利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在家卧几年也就是了,真有本事,哪儿能一辈子呆家里折腾啊?”暗暗决定,趁现在还掌握收信权力,一儿就写封密信,让桓嘉以飞鸽传宝,从长沙火速送几件能引起那些隐士兴趣的宝贝过来。
一切都计较停当,徐庶道:“主公今日劳累,关于宋定之事,我明日再详细向主公禀报吧?”
这件事是我正问他的,不说清楚我哪儿睡得着啊?
刚要问话,忽听张南在外大声报告:“陆子云都尉、杨龄都尉凯旋献俘,请见主公。”
我精神一长,顿时改了主意,冲徐庶道:“好的。”
离襄阳城南约二里的地方,有一所“业堂”乃是刘表倡办的官。来此就读的,不是鸿生大儒,就是州郡官吏的子弟。
每天,人们都能在这里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和嘈杂的讨论声。
这天下午,大约是酉戌时牌(晚上7点),綦毋闿老夫子终于结束了五经章句的最后一个课时,宣布放。
诸葛均急忙收拾好自己的书和笔,匆匆出门,向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走去。
在那里,他寄存着自己的小黑。
饭馆的小二远远隔道竹帘就看到他了,对旁边雅座里的人道:“公子,他就是诸葛均,那头小黑驴就是他寄存在小店的。他几乎天天这时候放,然后骑着小驴回家。小的听大家都叫他‘诸葛驴生’。”
旁边那人点点头,道:“好,呆他进来,你请他过来一下。”
小二迟疑一下,道:“公子,他从来是取了小驴就急急回家的,从来不在小店逗留半步。”
那人道:“那好吧,他取驴的时候你告诉他,有人要见他。”随手塞了几枚铜钱给他。
小二乐癫癫地跑了出去。
不一儿,小二回来了,身后跟着满面疑惑之色的诸葛均。
小二把诸葛均引到雅座,便即告退。
诸葛均看看对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便道:“这位兄弟,是你要找我么?”
那孩子站起来,道:“是啊,是我找你。”
诸葛均道:“不知道兄弟是”
那孩子嗯了一声,打断道:“啊,对了,先问一下,你今年贵庚?”
诸葛均道:“我今年十四。你问这个干吗?”
那人嘿的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我已经十五了,你难道不应该叫我一声大哥么?”
诸葛均瞥他一眼,昂起头道:“我大哥现在江东,乃孙权将军府中长史。你这小小孩儿,也妄做我大哥,实在可笑。”
那孩子脸色一变,了一,又挤出个笑脸:“是我不对。我叫皇甫西,你叫我阿西哥好了。”
诸葛均道:“除了我两位兄长,我不叫任何人哥哥。快说吧,你有什么事?我家好远,得赶路回去呢。”
阿西忍气道:“好吧。”从怀里取出一封书憨,交给诸葛均。
“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二哥诸葛亮的信,你好好收着,回去给你二哥。”
诸葛均不肯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我家?”
阿西虎起脸:“我不认识你家。”
诸葛均道:“你不认识我可以带你去,但既然受人之托,你就应该忠人之事。”
阿西道:“你好多废话啊,反正你顺路,快拿好。”摇一摇那信。
诸葛均道:“不行。”转身就走。
阿西恨恨盯着他背影,忙道:“好了,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就是。”掖好信,急忙跟出去。
诸葛均已经骑上了自己的小黑,道:“路还远呢,你怎么去啊?”
阿西瞪他一眼,说道:“不要你假惺惺。”突然一伸手,在诸葛均的驴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小黑驴受了惊吓,猛然张开四蹄,一路小跑而去。
阿西见诸葛均被小驴一橛一撅颠得前仰后合,晕头转向,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诸葛均紧紧握住缰绳,急叫道:“小黑,小黑,停下,停下。”
那小黑驴却不主人喊叫,一股脑地往下奔。诸葛均无奈,好在回家的方向没错,也只得让它乱跑。
小驴奔动起来,自没有训练有素的战马舒服,诸葛均咬着牙,任它如何颠簸,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远方,心里却很奇怪:“这个阿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如此之坏?”
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跑得挺快啊!”正是那坏孩子阿西。
侧头一看,一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从右边跟了上来,马上坐着瘦小的阿西。
诸葛均本来满腔怒气要待发作,但见了阿西乘马的德性,忽然“噗哧”一声,忍不住乐了。
“你怎么骑那么大的马啊,骑驴不好么?”
“傻了不是,我要骑你那样的小驴,还不得把我颠死啊,那样现在也追不上你了。”
“哼,你才傻呢。那么点个人,骑那么大一匹马,好难看。”
“难看就难看,总比你这破驴强。”
诸葛均脸一红,道:“我只是没训练它而已,要我训练一下,保证比你的马好。”
阿西道:“切,骗谁啊,要真这么容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训好马,要骑匹驴子出来?”
俩人年纪相当,一路上吵吵闹闹,倒也开心。阿西自跟了甘宁之后固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一直以来都接受夫子们教训的诸葛均平日其实也非常的沉默寡言。
所以俩人在2多里的路程当中,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寂寞。
空气之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起来。
在汉水以南,襄阳城西里的地方,山峦起伏,山谷幽深,其中最高的主峰恰好居中,处于众山环抱之下,因此名为隆山。
主峰隆山之下有一个小山村,因山得名,称为隆中。
诸葛均和他的哥哥诸葛亮,目前就居住在这个隆中村里。
阿西随诸葛均到达隆中村时,已是戌时将过,快九点了,诸葛亮却并没在家。
诸葛均大为失望,问嫂子:“嫂子,二哥今天早晨不是还在么?”
诸葛亮的妻子黄氏道:“兄弟,你二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他天哪有个闲暇日子啊,何况如今局势复杂,大家都打得那么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到襄阳来了,你二哥他能坐得住么?”又对阿西道:“阿西兄弟,你也甭急,在这里住个两三天,外子定然回来。”
阿西见这黄氏貌不惊人,而且年纪甚轻,看样子比自己也大不了两岁,但说话间却自带一种长姐一般的温和气质,令人喜于亲近,连身诺诺,一句嘻笑的话也不敢说了。
诸葛亮的居处也不怎么宽裕,俩人吃过黄氏专门为他俩做的香喷喷的饭菜,诸葛均便带阿西到自己房间,同卧一榻。
阿西在外漂流惯了,也不觉得如何,诸葛均却很不适应,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诸葛均发现,阿西不见了。
急忙出屋,黄氏正在做早饭,问起阿西,黄氏指指隆山:“刚上山去了。”
诸葛均道:“嫂子,今天我不去上了,好么?”
黄氏一笑:“难道你不怕宋老大人的板子?”
诸葛均道:“怕啊!不过现在教我们的不是宋大人了,换成綦毋闿老夫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嘻嘻。”
黄氏奇道:“怎么?宋老大人为人严规矩,八年来从来没有误过一天课时,难道他病了么?”
诸葛均道:“不是的,好像是襄阳出了事,把宋大人给请回去了。”
“襄阳出事?”黄氏凝眉一,心中忽然一惊:“莫非是潘睿、董允之累?”看一眼诸葛均:“嗯,那你今天就好好陪客人去吧。”
诸葛均大喜,转身就要往外溜。
黄氏急忙叫住他:“回来。这位阿西兄弟很不一般,你要多听他说话,自己少说。”
诸葛均应了一声,急急跑了。
他熟悉道路,从后山抄小道往上钻,速度很快,等他登上峰顶,正在山顶远眺的阿西回头一看,不由一呆:“你怎么上来的,跑这么快?”
诸葛均看看他,道:“你上得更快。”
阿西道:“我也刚爬上这里。”
诸葛均哦了一声,心里平衡了些,问他:“你看什么呢?”
阿西道:“我在看山啊!”诸葛均道:“看山?这山有什么好看的?”
阿西摇摇头,叹道:“你不懂的。你看这隆山,它盘旋转折,势若游龙,林泉幽邃,风景秀丽,确是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它又北枕汉水,雄视荆襄,若常在这里口讲指画,谈论天下大事,不更是乐事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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