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sp; 我一时不解，呆在原地。a太太走开后，a先生才低声，以怒不敢言的表情说：“他去我才不要去，那个人好像是她另一个丈夫一样。”

    阿芬和我假装很镇定，唉呀，天真可爱的a太太有没有搞错，她竟然想带丈夫和情人一起去旅行，这不是会发生凶杀案吗？

    还是他们已入境随俗，像意大利的阳光一样浪漫？

    为了怕沦为“三姑六婆”我们不敢向a太太询问详组，只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a太太。

    第二天出发时，b先生并没有出现，a先生以既得意又哀怨的表情坐在驾驶座上，我们一行四人先往意大利东岸出发！

    a太太说得没错，a先生确实很难玩——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个难缠的玩伴。他节俭到可以生命不能浪费金钱的地步。比如说，他设定每夜旅馆住宿标准是双人房五万里拉（给合一千台币），即使我们发现一家六万里拉的还不错，三个都同意了，他还是会发出啧啧的不悦声。他在我们享受美食时，总要提起一些悲惨的事情：比如一个死去的朋友啦，或他自己一早起来常满口鲜血可能死期不远，或他一生没有这么奢侈浪漫过时，我和阿芬面对美食难以下咽，第二餐以后就习惯了，他叹气叹得越大声，我们吞咽得更加有力。

    “唉，我恐怕活不长了。今天我胃痛得像破了好几个大洞一样”

    “哦——这家意大利面真好吃。”

    “对对对”

    这样的对话不断出现，不过意志力坚强的a先生每餐仍诉苦不休。

    我们逛街买“大减价”的衣服时，a先生也是用“你们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我什么都没享受到”的哀怨眼神，追随我们永不疲倦的脚步。他不断形容自己的穷苦，也绝不买东西。直到旅程结束的最后一天，我们准时回到“集合地点”并没有发现a先生“孤苦伶订”的身影。

    等了近个把镜头，才看见a先生抱着一个巨大的东西，挪着沉重的脚步走来，一脸兴奋的对我们说：“看！明末的古董，真便宜，不过才一百万里拉！”

    现在，你知道谁才是穷人了吧！

    一路上，a先生太太仍争吵不休，a太太常扬言她要弃车而逃。有一天早上，a先生特别乖巧可爱而无怨言。阿芬察觉“异”状，问a太太，a太太得意地说：“他昨天晚上跟我要求要那个，我就要挟他，今天一定要给我表现得好一点，否则我就不给他那个！”

    此后，如果我们在早餐看到a先生一脸祥和，a太太必定会在餐后眉飞色舞的过来说悄悄话：“昨晚我们又那个了像他那种三脚猫，一下子就解决了，啊”回到来兰之后，应a太太要求，我们借故支开a先生，由她的情夫b先生开车载我们到近郊旅游。b先生单身，个性耿直脾气也大，说话斩钉截铁，怎么也不像豁屈居老二

    “我真是快给他气死了！”a太太对着b先生骂a先生：“如果有你去，一定比较好。这贼秃，以后他如果偷偷摸进了我房间，老娘就要告诉他那个来了，不玩了”然后她又转过头问我们：“我该怎么对付这老贼，我好痛苦哦——可是人家如果都不跟我吵，我叉很不快乐”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为a太太捏了把冷汗。但b先生面不改色，好像一头没表情的牛，只低头啜了口咖啡。

    天才的a太太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带着丈夫和情夫一起旅游，跟谁住一个房间呢？

    这一趟旅行，我遭到很大的“打击”为什么？因为a太太的所作所为完全违反我所认定的爱情法则，比如“猫鼠不能同笼”啦、“打死不承认”啦可是a太太到底还是活得满健康快乐，而且左右逢源

    你以为她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吗？这八个字可能应该倒过来重组，是“天使身材”才对。这又粉碎了“只有美女才到处有人爱”的论断。

    所以——我实在没办法为我亲目目睹的故事下结论。

    只能说，在爱情的世界里，一样米养百样人！

    无情何必生斯世

    哪里有爱情，哪里就不可能有完美。

    能说自己幸福的人，是洞然明白的接受残酷。

    爱人之间，常需势均力敌才能取得平衡。这个平衡决定爱能走多久，和是否天长地久。

    以及爱的品质。

    最好不是恐怖平衡。

    关于爱情，我并非一个不假思索的乐观主义，但我知道，悲观是于事无补的。

    南怀瑾说，上下亿万年，纵横大宇宙，凡有生命的存在，各种文字所记载的文献，无论是文学的、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是经书、是正史、是笔记小说，一言以概之，都是一部人类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情史。

    高僧修到太上忘情，也还是没有跳出情的圈子，只是各正性命，忘其所不敢不忘、忘其所不能不忘而已。

    “无情何必生斯世，有情终须累此生”千古不易名言。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蚤子。

    那一定是她幻想中的蚤子。

    她那么爱干净，又出身豪门贵族，看过的蚤子哪有平头百姓多？

    大多数是长着幻想翅膀的蚤子吧！

    我曾被猫的蚤子咬到腿不能见人，但我至今，仍未见过几只蚤子。

    张爱玲说：世上哪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我承认。哪里有爱情，哪里就不可能有完美。能说自己幸福的人，是洞然明白的接受残缺。

    千疮百孔，百孔或许是天生就存在的，而千疮嘛，是不善处理疤痕的人自己挖出来的，或用借了膏药，或本来就不适合相爱，故彼此虐待。

    爱情的失败有两种！

    一种是不擅长谈恋爱。

    一种是你和那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失败就失败吧！让它一时掏心掏肺无妨，但沉迷失败太久，是会惹人怒己怨的。

    爱默森曾说：“未被掀下马背的人，绝对不是好骑士有过被掀下马的经验，他就不会被摔倒的恐惧所困扰，可以朝着目标放马奔驰。”

    要求完美的女人，总是弄得满身伤痕

    收音机里哀哀的唱。

    本来就是这样，别不以为然。

    完美主义者常很不甘愿的抚拭已经破裂的水晶球说：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希望能够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完美主义者都是控制欲很强的人。

    最糟糕的还是只向别人要求完美而不要求自己的人。

    我就是一个敏感的人。

    因为某些不愉快的争吵，有时我对两人相处感到非常灰心。但比较成熟之后，我知道那会过去的。

    有时怔怔想起某个被错过的好情人。想来是因为，大多爱人们的身上，有你不能忍受的“致命”缺点，显得那个只有小毛病的格外令人怀念。或者说，那个还没被你发现“致命缺点”的特别可爱。

    当初为什么要错过他呢？

    忽而想起青涩时期爱读的郑愁予诗：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我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背错了吗？断章取义了吗？

    年少最爱的诗，只剩下一些记忆鲜明的句子。

    我的想像力常有侵袭记忆力的功能。记错或忘句是常有的事——啊，对过去情人的记忆，何尝不是被想像力窜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