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纳山上驻扎着由赫梯皇帝姆尔希理二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他们已整装待发,虎虎生威,那阵式和气魄宛若所向披靡的神兵天降,令人望而生畏。
只等皇帝命令,这山海似的军队便即刻出发。
山丘上的萨鲁姆尔希里二世,像是这世界的独裁者,睥睨着这一切,他身后的梅诺牵来他的坐骑——戴着金色羽毛头冠的疾风黑马,他潇洒流畅地翻身上马,然后举起手中的铁剑,笔直的朝向埃勃拉城的方向。
他湛绿的眸子透着残绝,冷冽地高吼,一个不留!
令下,十万大军整齐化一地朝埃勃拉城齐齐进发,密密麻麻地军队从山腰看就像倾巢而出的蚂蚁。
正在这个时候,应该为先行部队队长的卡鲁伊,却策马狂奔了回来。
陛下,是卡鲁伊将军!梅诺向萨鲁禀告。
萨鲁眯了眯双眼,心想,他怎么回来了?
陛下!陛下!卡鲁伊一见到萨鲁声音就急声呼嚷,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他闪电似地在行军队列中穿梭,马的前蹄还没落下,他就跃下了马,陛下!陛下!皇妃皇妃
一听到皇妃二字,萨鲁的脸色立刻紧绷,说清楚点,露娜怎么了?
卡鲁伊兴奋地指着山腰的入口,皇妃皇妃回来了!
话刚落地,萨鲁已经夹紧马腹,如一阵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蜿蜒的山路一出现,他绿色的双眸就像是被最强的磁石黏附一般,视线胶着在山道上那个昏昏欲坠地人影身上,他甚至都还没看清楚对方,心已在狂跳,扯住缰绳手亦在狂抖。
最后全数化为一声呼喊——
露娜!
马还在奔跑,他却已经急不可待地一跃而下。
当他看清了——看到混身浴血的阿尔缇妮斯时,看到她憔悴惨白的面容时,心几乎就此停止跳动。
阿尔缇妮斯没有焦距的眼神对上了他,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子摇摇欲坠,连思考都没有,萨鲁已经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露娜?他拼命地吸气,颤抖地唤着怀里的阿尔缇妮斯,可她就像是一只被弄毁的布偶娃娃,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是谁把她伤成这样?又是谁断了她的头发?
谁?是谁!?
与其说是震怒,不如说是他悲至极点的发泄,野兽般的眼睛直扫向阿尔缇妮斯身后跪地的卡布斯和奥利。
怀里的阿尔缇妮斯因为痛苦而轻吟出声,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露娜?他拂开她散乱在脸颊上的发丝,倏地,便看到了她额头上那无比狰狞的伤口。
好痛
哪里痛?露娜?萨鲁触碰着她的脸颊,发现她烫得厉害。
瞳孔猛地一缩,他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转身朝军营奔去,一边吼叫着,梅诺,把所有的医生都给我找来。
早已被阿尔缇妮斯的惨样惊呆了的梅诺,这才转醒过来,急忙答道,是!
卡鲁伊!
陛下,我在!卡鲁伊从军队中冲出。
萨鲁的脚步未曾停下,笔直朝军帐中走去,传我的命令,军队原地待命。
是!
皇帝御用的军帐里梅诺已迅速的准备好了一切,待萨鲁到达的时候,军中的所有医生都连滚带爬地出现,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他们都怕晚了,会性命不保。
阿尔缇妮斯被安置在床榻上,医生们急忙为她诊治,但卡布斯比任何人都要快,已经开始清理伤口了,他的医术本就高超,而且动作也快,他们只能帮忙打下手——其实是拼命找活干,就怕一个不慎,脑袋和身体就会分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萨鲁的紧迫盯人下,阿尔缇妮斯终于被宣告性命无忧,只需要好好休养即可恢复健康。
待医生们退下后,军帐里只留下了梅诺、卡布斯和奥利。
萨鲁则坐在床沿上,抚触着阿尔缇妮斯毫无血色的脸颊。
是谁?谁把她伤成这样?他的声音,冷冽得让人牙齿打颤。
奥利跪伏在地,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有太多太多的苦要说,现在却一个也说不出来,最后唯一能成句说出口的,只有一句,陛下,皇妃受苦了
有多苦?如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万分之一。
卡布斯别过头,站在他身边梅诺看见了他眼角的泪。
那句受苦了,让萨鲁全身都僵硬了,他的视线从阿尔缇妮斯身上缓缓转移到奥利身上,眼神充满戾气,说,全部都给我说出来,我要知道!
奥利跪伏在地上,哽咽地,颤抖地,愤慨地,将阿尔缇妮斯从埃勃拉出逃开始说起,每说一句,他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颤之又颤,但他并没有将阿尔缇妮斯为了十万大军,用刚出生孩子的哭声引开夏尔曼追兵的事情说出来。
这让卡布斯很不理解,他想插嘴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全被奥利的眼神给制止了。
奥利拼命的摇头。
为什么!?卡布斯愤怒地瞪着他。
奥利看向昏迷中的阿尔缇妮斯,卡布斯自然也望去。
即使在昏迷中,阿尔缇妮斯看上去依旧万分的痛苦,那种痛苦在萨鲁看来以为是伤口所致,只有奥利和卡布斯才知道她真正的伤痛在哪里。
不能说,说了,她的这份痛苦就白受了!
她放弃一个母亲的责任,为的就是这帐外的十万大军。
不能说不能说啊萨鲁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交流,因为他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尔缇妮斯身上,她的每次蹙眉,每次痛吟,都让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梅诺虽然有察觉,但两人之间的暗语很深奥,让他无从猜测。
述说在奥利的哑声哭泣中停止,一时间整个军帐里都没了声音,却让人更感到无尽的恐慌。
萨鲁坐在床沿上,周身都爆散出恐怖的煞气。
你说埃勃拉和亚述勾结了?
是!奥利回复。
那么,伤了露娜的人就是埃勃拉皇帝和亚述皇帝?
不知为何,奥利被萨鲁的提问时的语调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这就好像冰冻了万年的寒冰正在龟裂中,而冰山中正跐伏着一头魔兽,因此每出现一条缝,就代表着一种危险。
他们还设计我,让我去送死。他指得是之前收到阿尔缇妮斯被作为人质的消息。
奥利的牙齿开始打颤,是
倏地,萨鲁的表情就像万年冰山冰破坍塌后放出的魔兽,恐怖得足以让人灵魄俱灭。
奥利三人觉得仿佛快要被撕裂了。
阿尔缇妮斯的突然的呓语,却让萨鲁身上肖似野兽的部分忽然消失殆尽。
萨鲁不要去危险不要去
露娜?萨鲁欣喜地以为她醒了。
不要去不要去阿尔缇妮斯的脸颊淌下泪痕。
这滚烫的泪水,重重地刺痛了萨鲁,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她看上去很难受,很痛苦,像快要死了一样。
直觉让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你身边,别哭,我不准你哭。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阿尔缇妮斯逐渐安静下来。
记忆里,他从没看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仿佛一碰就碎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舍不得放开她,就想这样拥着她。
这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她需要他,她离不开他。
她爱他。
萨鲁挥手示意奥利等人退下,他不许任何来打扰,他想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露娜,我的爱,只有你
唯有你
是我的一切
*
走出军帐,奥利和卡布斯都觉得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腿软得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梅诺虽然怕,但他毕竟是皇帝的贴身侍从,回复得也最快。
奥利,你刚才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梅诺旧事重提,总觉得刚才他和卡布斯之间有古怪。
你什么都不要问。奥利站起身,拒绝回答。
梅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别烦了。卡布斯也是避而不答。
梅诺气不打一出来,但问,他们也不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自找霉趣,况且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冷哼一声,离开两人。
待他走后,卡布斯和奥利都沉默了许久。
两人对视,眼中因为有同一个秘密而痛楚。
这时,卡鲁伊从军营的另一处走来,脸色看上去很凝重,两人想起他正代替皇帝指挥着军队,急忙上前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奥利首先开口。
卡鲁伊面容发黑,看到奥利也没有任何隐瞒,我派先行部队去查探情况,却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卡布斯追问。
有消息说,埃勃拉皇帝因为假人质的事情被拆穿,恼羞成怒,捉了赫梯的皇子殿下要挟陛下。
奥利和卡布斯惊颤,他们都想到了这个皇子是谁?但为什么是埃勃拉皇帝,而不是亚述皇帝?
明明应该是后者才对。
你们让开,我要去通报陛下。卡鲁伊侧身避让过两人,打算进入皇帝的军帐。
等一下!奥利将他一把拉回。
卡鲁伊不解,干什么?这种大事耽误不得。
奥利将他拽到一边,你确定消息是准确的?
废话!卡鲁伊白了他一眼,两军对战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
那你知不知道是哪个皇子?卡布斯手心发着汗,就怕听到心中所想的答案。
哪一个?卡鲁伊愣住了,消息说是赫梯皇子殿下,倒没说哪一个?
奥利和卡布斯对望了一眼,似乎是在互相证实,他们两人的想法没有错。
埃勃拉皇帝被陷害了,真正抓到皇子的应该是亚述皇帝。
这个亚述皇帝的心机深得太可怕了,明明是他抓到的,却半点不让人知道,还让人传言说是埃拨拉皇帝干得,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赫梯和埃勃拉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他在站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而那个被抓到的皇子,一定是刚出生三天的小皇子。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怀疑那小家伙还活着吗?还是
此刻,他们更是明白了阿尔缇妮斯之前要他们发的誓言。
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后果。
卡鲁伊,这一定是假的。奥利说话的时候,牙齿在打颤。
假的!?卡鲁伊惊叫。
奥利艰难地点头。
你确定?你又怎么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知道得比谁都详尽,但却不能说出事实,他拼命吸气,拼命压抑住想要说出所有真相的事实。
我当然知道最后,他逼迫自己下狠心,你想想,他们先是用假人质来欺骗我们,现在又冒出一个皇子来威胁我们,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在滴血。
卡鲁伊蹙眉深思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还有,赫梯的皇子殿下有他咬牙着牙,有两位,是哪一位对方有说吗?没有吧!凯洛贝洛斯殿下现在应该在哈图沙什城,阿尔玛殿下虽然行踪不明,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勇者都会带回他的近况,三日前,他才传过消息说玩累了在回首都的路上,你觉得两位皇子现在可能落在埃勃拉皇帝手里吗?
卡鲁伊点头,的确,两位皇子都很安全,没可能落在埃拨拉皇帝手里。
既然这样,这个消息便肯定是假的,不过是吓唬我们而已。
奥利!卡鲁伊一扫阴霾,大力地拍着奥利的肩膀,还是你小子聪明,我差点就被埃拨拉那帮混蛋骗了。
那你还要不要去见陛下!奥利问道。
不了,不了!被他这么一提,卡鲁伊顿时满头冷汗,这种假消息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还不治他个不查之罪。
你知道就好。奥利佯装严肃地对着卡鲁伊说,皇妃殿下刚回来,身体欠佳,这种消息更不能让她知道,就算是假的,也可能让她担忧,你现在就去命令知道这个消息的士兵,一个字都要透露。
我明白,我这就去。卡鲁伊深觉有道理,一点都没有疑惑,火速赶往前阵。
等他走了,奥利才掩面痛哭。
卡布斯安慰道,你做得对,这样做是对的。
奥利抬头,我只是不想皇妃的苦心白费。
我明白,我明白!
这个秘密他们必须死守。
但是,我还是担心,万一是阿尔玛殿下呢?奥利刚才说得阿尔玛殿下有传信息回来都是胡诌的,卡布斯最清楚不过了。
不,我敢确定绝对不是!
你凭什么笃定!卡布斯总觉得忧心。
因为消息没有透露是哪位皇子,如果是阿尔玛殿下,对方大可老实说出来,何必隐讳不明,但是如果是三皇子这个词,奥利说不出来,如果是他的话就对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奥利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悲痛吸走,我想亚述皇帝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赫梯的皇子,还是埃拨拉的皇子?
你是说,他是在试探?卡布斯明了了。
对!就是试探!
所以不是不说,而是根本不确定。
那小皇子他卡布斯想的是,如果赫梯没有动静,那小家伙岂不是
奥利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那他可能会变成要挟埃拨拉的筹码。既然赫梯没有反应,亚述皇帝自然就会以为孩子不是赫梯皇帝的,那就只剩下埃拨拉皇帝了,但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埃拨拉皇帝的,对方又怎么会承认,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利用价值的生命,就没有活的权利!
天,那不过是个无辜的小生命,却为了国家,连身份都被抹杀了。
甚至连最后的存在都没有
奥利,阿尔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想到了这个结果。
奥利无言,可是从他的眼里,卡布斯知道,阿尔缇妮斯一定想到了,所以所以她才会逼他们发誓。
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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