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残客楚冥子和章炎真人的剑,都是快到极点,那剑气相交所发的轻鸣声竟连成了一线,好似以铁绰板刮过铜琴弦所发的金铁长调。
只是楚冥子身边三尺云淡风轻,连衣角都不曾摆动一下,嘴角犹自挂着笑意,他的剑气无形无影,只是在虚空中交割出数不清的细缝。而章炎真人这便却是声势惊人,片片寒光剑芒,好似暴雨倾盆,朝楚冥子罩下。虽然章炎真人把一口长剑使得咄咄逼人,可剑光飞到楚冥子身周三尺,却只能被无形剑气催灭。看这情形,虽然还未能料定谁占上风,但俞和已暗暗为章炎真人捏了一把汗。
“章炎师兄,莫要与他在此缠斗!”长桑真人大喝一声,隔着几十丈远,对准了楚冥子一掌按出。
只见一片祥云翻腾,化作三尺掌印,带着滚滚雷音,朝楚冥子拍去。
那边无央禅师也不转身,双目犹自遥遥望定对面的卫行戈,可右掌一立一推,也是一道掌印飞出。这破空掌印由两仪生化的黑白二炁凝成,竟后发先至,追上了长桑真人的掌印,两掌并作一掌,重重的拍在楚冥子的护身无形剑气上。
“蓬”的一声大响,楚冥子的三尺残躯,受了长桑真人与无央禅师的合力一击,被打得倒飞了近百丈。不等他稳住身形,章炎真人就从道门金云上御剑而起,身化一道寒光,直朝楚冥子胸口刺去。
“师弟莫追!”明素真人发声呼唤,可已然晚了。章炎真人此时眼中,只看得见楚冥子这一人。
长桑真人低头看了看他那支如玉石般的手掌zhong yāng,绽开的一道剑痕。振袖拧身跃起,甩一下句:“我去为章炎师兄掠阵!”便追着章炎真人去了。
俞和擦了擦额角的一片细汗,掌心中却也是一团湿冷,手腕处的筋骨抽搐不止。他懂得章炎真人之心,身为一介剑修,当面对楚冥子时,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拔剑而起,不死不休的强烈欲念,剑境越高,这种欲念就越发强烈,转而化作一道执念。
万剑归宗至境,所谓的“宗”却只能是一把剑。当两柄绝世之剑相遇,那必有一战,当须决出孰为真宗。要想修入万剑归宗之境,除了将自身剑道琢磨得登峰造极,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要心中存念,自己的剑,乃是天下最强最利之剑,方能引得万剑朝拜。若有分毫自疑,都永生无法企及这剑道至境。
章炎真人挥剑斩向楚冥子,不仅是斩向这个人和这个人的剑,更是斩向自己的心魔。
俞和虽然离那个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但他既然身为剑修,就能体会章炎真人的心。因为俞和自己灵台祖窍的一道性光慧剑中,也已深深的印下了剑残客楚冥子的影子。
若今日章炎真人败了,早晚有一天俞和也会寻到楚冥子,挥出他的剑。若今日章炎真人胜了,那俞和便须拔剑与章炎真人一试,若能胜之,方得剑心大圆满。
不过对于这时的俞和来说,万剑归宗之境遥不可及,所以暂且打住这等久远的后话,先说眼前这场道魔之战。
两边最为好斗的剑修近身交手,便等于是直接拉开了大战的序幕。卫行戈与无央禅师也不多说了,就见这次倒是无央禅师率先发难,他抬手一挥,那十八骨珠化成的清光,好似连珠流星一般,直朝卫行戈撞去。
对面卫行戈不忙不乱,张开左手五指,每根手指上冒出一道坤地之气,在左掌上结成五道巍巍山脉之形。他把左手在胸前只一抹,自身后画轴显化的山河图景中,便飞出了五道足有几百丈的山形,好似将中原五岳搬到了此地,横亘在面前。
那十八团清光,飞出山岳之相中,宛如十八轮天上明月,飞坠入了群峰之间,登时就是连天介的轰鸣声响起,山峦碎裂,峰岳崩塌。
卫行戈长笑一声,纵身而起,右掌翻飞,对着供奉阁暗府修士那边的金云,一连几十掌按出。那弥天的掌劲罡风倒还罢了,他每一掌拍出,身后的天地虚相中,便有诸般神通展现,或是千百点星芒如剑,飞射而出;或者万道五行雷火,隆隆而降;又或是万丈风沙,朝金云呼啸而去。
无央禅师身子一晃,一分为二,显化出了两尊十丈法身。
左边是一尊高冠广袖的黑衣道人,生有三目,眉心一道竖眼中,有雷火吞吐。这道人左手持一道黑炁,右手持一道白炁,双手当胸一合,便作两仪生化不息,显出阴阳太极图来。
右边是一尊三头六臂的漆黑佛像,盘坐在九品墨莲台之上。三个面孔各露出喜、怒、哀之相,六只手臂中,握着经书、莲花、戒刀、金刚杵、念珠和宝瓶。
这两尊法身一佛一道,俱都散发着如渊如岳的强大气息。
道人法身双掌一圈,一幅阴阳太极图涨到足有百丈方圆,护住暗府众修,从他眉心竖眼中,冲出道道紫雷,好似舞空的怒龙,朝黑云上的魔宗修士横扫而去。佛陀法身高颂六字大明咒,每一字诵出,都令乾坤为之一颤,六臂所擎的佛器,便亦有一件化作金光飞出,朝黑云砸落。
卫行戈见无央禅师显化法身,也不示弱。他把背脊一挺,登时便有一尊十五丈高下的仙帝法身,挟着万千仙光霞云,从天穹顶端落下,昂首站在黑云之上。
这尊仙帝,身披上青下黄的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手捧星宿经纬玉笏,有一道金龙绕身盘旋。其颜面生得伟岸非常,前额高广能纳乾天,鼻唇雄奇可吞坤离,颌下垂三缕长髯飘在胸前。这正是四御神帝之一,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的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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