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这小俞子的深浅,半山师兄可是亲眼见过俞和三拳两脚就将不可一世的终南邵人杰打了个灰头土脸,旁人以为那程伦、马师兄、林师姐三人,是这伙人里面的顶梁柱高手,但杜半山心里有数,真个小俞子全力出手的话,那三位加起来也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想到此处,杜半山踏上一步,沉声对那两个年轻修士道:“你俩随我以雷法探其虚实!”
两步为一丈,那碧磷火白骨球自五百步之外飞来,看似缓慢,其实说话之间,距离城墙已只剩二百丈之遥。杜半山带着两个年轻修士纵身而起,脚踩墙头掐诀作法,三道掌心雷霹雳而出,轰然打在碧磷火白骨球上。
道家神通雷法,专破阴邪鬼祟,自然比寻常的铁箭石块要来得犀利。眼见那白骨球上骨粉飞扬,一大片骨壳碎裂,碧火焰花四射,朝前飘飞的速度,似乎也缓了一缓。
这一下立竿见影,杜半山等三修和城墙上的守军尽都气势大振,惶乱的人心也安定下来。从城墙上射出的铁弩箭例不虚发,周老三一声令下,十八具床弩一齐发射,生铁弩箭攒射在碧磷火白骨球上,虽然效用不大,但多少也能让这白骨球晃上一晃。
三修连连作法召来雷光,司马雁也上前助阵,她打出的雷光虽然纤弱,但亦能炸碎一片白骨。
只有俞和抱着手臂,盯着不远处的碧磷火白骨球不动声色。这边杜半山等人出手,的确能稍稍阻滞那白骨球飞来的势头,但几轮雷光打过,白骨球虽然被炸得骨片乱散,碧焰翻滚,可那浓重的尸煞气却是分毫不见衰减之相。由此可见,其实这连番雷法,还未能伤其根本。
城墙后面是数万军兵,这碧磷火白骨球不破,杜半山和两个年轻修士都不敢停手。但如此连续施展雷法,甚是耗费真元。过了约莫三炷香功夫,只剩下杜半山还能支持,而两个年轻修士已然真元耗去了七七八八,司马雁更是脸色煞白,香汗淋漓。
其中一位年轻的修士和司马雁倒是有省力的法子,他们掏出了一大沓黄纸雷符,以真火引燃了,照样能祭出雷法。可另一位年轻的修士并非出身名门大宗,身边就没有这么多符箓可用了,眼看着对面的碧磷火白骨球摇摇摆摆的飞来,他一咬牙,张口喷出了一道宝光,是要祭出本命法器去撞白骨球。
那道宝光与碧磷火白骨球当空一碰,倒是震得白骨球倒退了数尺,可一片碧焰飞扬起来,居然黏在宝光之上,噼噼啵啵的燃烧了起来。
那年轻修士脸色大变,急忙作决摄回法宝,宝光带着一缕碧磷火飞回了他的口中。年轻修士闭目运功,可仅仅一呼一吸之后,他脸上忽然涌起一片碧色,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腹之间,怪叫一声,翻身栽下了城墙。
俞和闪身过去,展臂接住了这年轻修士的身子,他以神念一探,发现那缕碧磷火居然不怕炼气士关元内鼎中的真火,反倒大有将这年轻修士的肉身烧化的势头。
胡夷奇术,的确有其古怪之处。按理说这碧磷火当属于尸煞阴火的一种,最惧道门炼气士本身的一口纯阳真火,可这一缕碧磷火居然能够反制纯阳真火,看来这种以胡夷奇术引出的怪火,当不可以道门两仪三才四象五行诸般火生克之理揣测之。
俞和运起神霄太平应化白莲法,将一缕长生白莲之炁渡入年轻修士的经络,再取万化归一大真符之妙,摄来一丝碧磷火,细细推演其中玄妙。
遇到长生白莲之炁,那碧火骤然熄灭。又过了约莫一柱香功夫,这年轻修士“哎呀”一声睁开了双眼。
俞和已闪身上了墙头,站在杜半山身后,他伸手搭在半山师兄肩头,一边渡去真元,一边低声道:“小杜,你不是会用昆仑仙宗的玉虚九霄真雷法么?”
杜半山苦笑道:“那法子太耗真元,如今哪里还使得出来?便是我神完气足,也最多只能使三次而已。”
俞和道:“你且罢手,速速调息回气,我助你一臂之力。以我估算,以玉虚九霄真雷法连击两回,或能破去此蛮夷妖术!”
“哦,能破此妖术?”杜半山闻言大喜。他收起法决,匆匆摸出几颗回气丹药吞下,就这么站在墙头上闭目吐纳,但求尽快回复真元。
这边杜半山一停手,那碧磷火白骨球登时重振威煞,只见层层骨壳自火球中涌出,这些新生的骨壳不但坚韧无比,而且生有锋利的倒刺,探出的白骨手爪长达丈许,那床弩发出的生铁弩箭射在上面,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裂痕。
不但外面有牢固的骨壳生出,那碧磷火白骨球前进的速度,也愈发的快了,眼看离着落雁口雄关城墙已然不足百丈。地面上一道焦黑的痕迹,向城墙下笔直的延伸过来。负责瞭望的军兵们发现,有一些沙鼠蜥蜴之类的小兽,从焦黑的沙土中钻出,甫一冒头,血肉成烟,身子就化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可这骨架并不散落,而是仿佛活物一般,追着碧磷火白骨球,直朝城墙冲来。
供奉阁修士们的雷法神通并不能打散这胡夷蛮人的恐怖妖术,而渐渐逼近的白骨巨球,和它呈现出来的诸般诡异怪相,让城墙上人们又一次陷入了惊惶。周老三开始下令让城墙上的兵卒渐次撤离,而城墙后面的骑兵们,也开始井然有序的后退散开。
此刻就连为程伦护法的四位供奉阁修士都睁开眼睛,看样子随时准备抽身而走。
当碧磷火白骨球离城墙还有五十丈时,城墙上已经不剩下多少大雍守军,只有守关大将周老三和几位亲随的部将,正不断的发射床弩,作着最后的努力。
这时杜半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借着俞和渡来的精纯元炁,短短数十息之间,他一身真元就回复了大半,估算着祭出两回玉虚九霄真雷法,当是足够了。
“多谢俞兄,且看杜某作法!”杜半山朝俞和拱手一揖,转身面向飞来的碧磷火白骨球。他嗑破左手食指,以指尖血在右手掌心里画了一道雷符,运起真元一催,对准白骨球发掌拍出。
“玉虚九霄真雷!”赤红色的雷火从杜半山右掌心的血符中冲出,好似张牙舞爪的怒龙一般,径直撞在那碧磷火白骨球上。
这昆仑仙宗的秘法雷术,可不同于方才的掌心雷法,煌煌雷光带着浩瀚的破邪镇魔道力,赤红色的雷火将那碧磷火白骨球团团裹住,一阵密集的爆鸣炸响,白骨壳尽数炸碎,露出了里面的一团碧莹莹的诡火。
俞和目现奇光,往那碧火中央一看,就见这十余丈的熊熊火团中心,隐约约裹着一小截苍白的骨头,无穷无尽的碧火从这骨头中涌出,新火推动旧火向外翻腾,翻到火团表面,便凝成坚韧的骨壳。
看来这节骨头,便是这道胡夷妖术的关键之物。
“小杜,趁那骨甲未生,速速再祭一雷,直捣黄龙!”俞和暗暗自内五行脏腑中,摄出一丝先天五方五行真炁,藏于舌下。
杜半山一点头,又画了一道血符,祭出第二道玉虚九霄真雷。
这一次半山师兄可是把通身真元尽都豁了出去,雷光脱手冲出,他双膝一软,颓然坐倒在墙头上,看他面如金纸,气喘如牛,额前冷汗滚滚,可见已是竭尽了全力。司马雁抢步过来,搀住了杜半山,四小姐眼巴巴的望着那道玉虚九霄真雷,若这一次不能破去蛮夷妖术,她拼了命也要带着杜半山逃离城墙。
俞和趁旁人都在望着玉虚九霄真雷时,他偷偷嘬口一吹,一道细如发丝的五色奇光飞出,紧追着杜半山的玉虚九霄真雷,撞向不远处的碧磷火球。
这时那碧磷火球外面,才刚刚浮出一层薄薄的灰白骨膜,第二道玉虚九霄真雷势如破竹,一口气撞入了碧磷火团中央,炸起朱红色的雷火。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都在期待着碧磷火团就这么飞散开来,化为乌有。当道家破邪伏魔雷力与那诡异的碧磷火相持不下之时,俞和暗暗掐了指诀,心中念了一声:“五雷现!”
就见一道奇亮无比的五色雷光,从那碧磷火团中央炸出,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荡寰宇的雷霆爆鸣。区区几十丈外的城墙上,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眼神呆滞,两耳嗡嗡直响。
狂风卷着灼热的流焰,在城墙上呼啸而过。那墙头上的各色旗帜,刹那间全被都烧成了飞灰。许多躲闪不及的凡俗兵将,满头须发和身上衣衫都被烧光了,十八具床弩的木支架上,腾起一片烈焰。
可等雷光黯淡,暴风稍歇,城墙上的人们根本不顾自己狼狈的形貌,他们甩开滚烫的兵器和铁甲,瞪圆了眼睛,朝城墙外极力望去,但他们再看不见那恐怖的碧磷火球,只能望见空旷的大漠荒野无边无际,还有一条烈焰沸腾的道路,从五百步外,笔直延伸到城墙外二十丈戛然而止。
杜半山成了此役的英雄,守关大将周老三带着最后死守城墙的几员亲随部将,冲着杜半山一揖到底。司马雁红着脸,躲在杜半山身后,这时城墙上满是衣不遮体的汉子,倒让她这个女儿家很是尴尬。
落雁口前的一场劫难,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胡夷奇人所施展的诡异法术,在每个亲历过的人心中,都留下了一段恐怖的回忆。有供奉阁执事弟子引燃甘霖符,召来细雨浇灭了残火。轻骑斥候策马出关,兵卒们重新涌上城墙,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被狂风烈焰肆虐过的乱摊子。
杜半山望着俞和,有心想问问究竟,可俞和摆了摆手,凑到杜半山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玩尸体的程大执事,好似情况不妙。”
半山师兄神情一凛,问道:“你怎知道?”
俞和咧嘴一笑,瞄了一眼程伦道:“你看着吧。”
果然俞和的话音才落,就见程伦突然脸色发红,喉头一抽,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他不顾擦拭血迹,瞪眼大声呼喊道:“西北方向,离此六十里,诸位道友速来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