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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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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色暗了,鹅毛般大雪下得无声无息。

    坐在房里,案上一壶酒冷掉而难以入喉,赵阳把玩着酒杯想着杨妤嫣,他和她相爱的点点滴滴,这些他想籍着醉酒忘怀的事,此刻却因那个女人,清楚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还有失去她的那种有如剜心般的痛苦啊!每想起一回,就像把他凌迟过一遍般,让他痛不欲生,直想干脆跟了她共赴黄泉路。

    那时,与辽征战大捷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回京,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嫣儿的死讯。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尘埃满,泪水在颊上划下两道清楚的痕迹来。

    之后,便是没日没夜的大醉了,他的心成了冬日的湖,结成了冰,永夜的寒冷。

    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过完一生,也无所谓,冻得没知觉,才不会再痛、再想流泪。可那女人却像阵东风,捎来暖意,在他心上敲了些缝隙,他不想失去这些防护,拼命地想把杨采儿的身影往外推。然而——

    “该死的!”

    他不想满脑子思思念念的都是嫣儿,可也不该换成杨采儿呀!真是该死!

    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烛影晃晃,夜深了。

    寅卯交接之际雪停了,天还蒙蒙未大亮,浅睡了会的赵阳起身,走出房外想唤人伺候自己梳洗。

    才推开门,门像卡着什么似的,他不经意一看,竟发现杨采儿蜷缩着身子,屈蹲在门边。

    “你还没走?!”

    听到他的声音,杨妤嫣猛然张开眼,羽睫上还有些霜雪,随着她的动作掉到脸上。“你醒啦!”

    她想站起身,但久蹲的双脚早麻了,她略一动,腿上又刺又麻地令她眉头忍不住一皱。

    “难道你一夜都在这?”见到她发间的霜雪,一张小脸却漾着异样的红潮,赵阳说不出来此刻在心中翻涌的是怒意还是心疼,灼得他忍不住一把揪起她。

    脚好刺好麻呀,她咬着下唇,双腿无力支撑自己,半偎着他。“我不认得路”她不敢乱走,在廊间虽寒冷些,至少有他房内透出些光亮,总比迷路好。

    “不认得路不会要人来带你吗”他随即想起下人们都在和苑,没他的吩咐是不会上这来的。“该死的!下了一夜的雪,你竟然待在外头!”

    “你不要生气,我这件大氅很暖,没事的哈啾!”

    喷嚏声一出,无异是自打嘴巴,杨妤嫣噤声不语,怯怯地看着他。

    赵阳抿着唇,不发一语地将她拦腰一抱,走入房内。

    他的手碰到她的脚,引起她一阵不适。他注意到她发皱的表情,动作放轻柔了些。

    将她放在床上,他转身又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她想起身,无奈发麻的腿让她动也动不了。

    “去给你请大夫。”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她的模样,再怎样想对她冷淡,也硬不下心来。

    方才抱起她时,不意碰到她的脸,感受到她肌肤所散发出的热度,让他真想抓起她骂一顿,认不得路,不会在楼里随便找间空房窝一晚吗?现在染了风寒,是想叫他担心愧疚至死是不?

    “你别走,我不用大夫对了,”她突然手掏向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这个给你。”昨天下午她刚看到他时就想给他了,但随后的那场缠绵,让她忘了这事。

    赵阳接过来,是一个香囊,绣功精细不在话下,然而叫他惊讶的,是其上绣制的一幅雄鹰翱翔图。

    “这香囊哪来的?”嫣儿知道他喜欢老鹰,打小缝制给他的东西中,总会绣上一幅老鹰图,而这香囊上的老鹰姿态、颜色,和嫣儿绣给他的简直如出一辙。

    “我绣的。怎么?你不喜欢吗?”以前阳儿只要看到有老鹰的衣物、鞋样总是爱不释手,不管年纪多大都一样,她以为他看到这香囊会很高兴。

    这香囊是她入府这几日绣好的,一来是打发时间,再者也是想讨他欢心。但怎么他现在看了,却不若从前一般,露出欣喜之色?

    他深深瞅了她一眼“这真是你绣的吗?”

    “当然。”

    猛然握紧香囊,他有些迷惑,两个不同的人容貌像便罢,但有可能连想法都一样吗?“是你姑姑教你这样绣的?”他猜测道,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杨妤嫣没承认也没否认,淡然地笑了笑“你喜欢吗?”

    无法忽略她眼中的期待,赵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喜欢就好。”说完,她眼皮沉重的阖上。她好累,不知是在外蹲了一晚上都没睡,还真是病了,此刻头枕着他睡过的被褥,他的味道充斥其间,令她觉得好安心。

    赵阳本想要她如果没事的话,起来回荏风楼去,没想到才一眨眼的时间,她竟睡了。看着她的睡容,他叹了一口气,走出房外,准备去唤人找大夫来。

    他告诉自己,他才不在乎杨采儿,只是只是谁叫她真的太像嫣儿了呢!

    像得几乎让他以为,她们是同一人

    “爹,王爷上风怜轩那了吗?”容小凤去了烟雨楼、煦月楼都见不到赵阳,来到枢阳楼的帐房找容添问。

    “喔,他一早就带王妃出城游湖啦!”

    “游湖?”她一愣,嗤了一声“他们感情何时变得那么好了?”前几日王爷还对那杨采儿不闻不问,怎么昨儿个听说王爷伴她去逛市集,今天还游湖,转变怎会这么大?

    容添瞪了女儿一眼“人家夫妻感情好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停下记账的动作,语重心长的说:“小凤,收起你的痴心妄想,这次王妃大难不死,证明了她有当王妃的福分,你就死心吧!”

    “爹,你在说什么。”她别开脸,躲避父亲了然于心的视线。

    “我看到你和个江湖郎中在后门不知嘀咕什么,所以我想,王妃这次会突然昏迷,应该和你脱不了千系。”

    容添这话说得很明了,可容小凤仍犹自嘴硬“她昏迷和我有什么关系,爹,你这罪名可别乱扣,我可是你惟一女儿呀!”

    他叹了一口气“就是我惟一女儿,所以我才什么都没和王爷提。”

    “爹,难道你不想看到女儿找到个幸福的归宿,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吗?”

    “我只知道强摘的瓜不甜。”见到女儿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忍不住楼下了重话“你好自为之,再有下次,我绝不徇私。”

    哼,下次?!下次还让爹有机会办她吗?她一定得成功,除掉杨采儿这根眼中钉、肉中剌,只是

    要怎么动手还毫无头绪,喜鹊这个没胆子的丫环头跑回家乡,她一个人是有些难成事,她得再好好想想,部署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才行

    难得出了暖阳,冬湖畔的景致别有一番况味,金色阳光跳跃在树梢间,反射到晶莹正滴着水的冰柱上,光影嬉戏。

    湖面并未结冰,船家摇着桨橹,摆渡两岸行人。

    赵阳带着杨妤嫣轻装出行,两人共乘一骑。他看她病了几日,身子虽无大碍,但眉宇间却一直笼罩着股阴郁之色,怏怏不乐。或许是出自愧疚,他总认为那日自己若不把她赶出去,她便不会露宿一夜,进而染上风寒,因此留在府中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些,心想若她再有什么不适,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想承认,自己越来越无法抗拒她,那和嫣儿神似的味道,无所不在,令他着迷地魅惑住他的心。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心动了,也以为嫣儿死了,他的爱情也死了,原来,他的心还活着,能感觉到外界的温度,她的温度。

    镇日待在王府里生闷,昨天他带她上城里著名的喜馐楼用膳,两人相处是越来越融洽,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嫣儿从未离开过他一般。

    今儿个趁着天气稍好,带她出来外头走走。而她也没辜负他一番好意,从知道要出门开始,便开心的笑得阖不拢嘴。

    “阳儿,想不到冬日里游湖的人还真多呀!”杨妤嫣巧笑倩兮地东张西望着。

    赵阳浅浅一笑,并无回应她的话语。这杨采儿不知从何时开始便这么唤他了,他也由着她。他决计将她当成嫣儿的替代品,如果这是老天爷想补偿他的方式,他不会像爱嫣儿那般爱她,可是他可以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你看,那头还有人乘舟游湖呢,”

    他停下马,湖边茶亭小厮立即上前来接过缰绳“客倌,里头用茶。”

    点点头,他脚步却不往茶亭里头走,反倒拉着杨妤嫣往岸边走去。“送一壶上好铁观音来船上。”

    杨妤嫣闻言吃惊一问:“你要上船?”

    “不是我,是我们。一叶扁舟,悠悠荡荡逍遥于这一潭碧绿间,再佐以好茶,浮生一大乐事也。”她连忙摇头推却“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他停下步伐,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去?”他看她方才好像很羡慕人家乘舟而游,他才起了此番游兴。

    “我”她嗫嚅地说出原因“我怕水。”当年为救阳儿而跳入水中,让她只要一靠近稍深的河湖就忍不住心生惧意。

    “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走吧!”

    赵阳率先迈开步伐,杨妤嫣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会,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忍住想发抖的惧意,她在他的搀扶下上了小舟。这船不大,船中看一方桌,上头有些茶水糕点,两人并坐其前,船尾站着名年约五旬的船夫,缓缓摇着桨。

    船很快离了岸,来到湖心处,船夫放下桨橹歇口气,风徐徐吹来,只觉舒爽并不感到冷冽。

    “采儿,你这般挨着我,又死捉着我的衣角,是怕冷还是怕掉下水去?”赵阳啜了一口茶,失笑道。

    “这湖看起来好深。”她脸色紧绷。

    “你别尽往湖水瞧,瞧瞧两旁的风景,就不会害怕了,嗯?”

    “嗯。”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但两只小手牢牢揪握住他的衣袖,才敢往两旁看去。

    “喝茶?”他递出杯子给她。

    她不敢伸出手来接,摇头表示不用。

    “真怕水怕成这样?小时候溺过水?”

    “嗯,好可怕,嘴里鼻子都是水,都不能呼吸了。”

    “怎么会溺水?贪玩喔!”

    她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其实是他害的吧!

    “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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