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过一番不愉快的针锋相对,仍是很有风度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购物袋。
一个小女生提这么多东西,是太勉强了。
他神色自若地望向她。“你家住哪儿?”
反倒是她,对他的坦然相助感到无比的惊讶。
“原来你就是黎奶奶那个在台北的小孙女?”
少年送黎妙心回家,这才惊觉她的身分,而且两家住得很近,走路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阿野,你来了啊。”黎奶奶勉力从榻榻米上撑起身,戴上老花眼镜,看眼前生气勃勃的年轻人。“才几个礼拜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啊?”
“真不好意思,黎奶奶,最近忙着准备考试跟游泳比赛,都没空来看你。”田野坐上榻榻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老了,三天两头身子就闹点小毛病,没什么,你别担心。”黎奶奶微笑地拍拍他的手。“心心,倒茶给田野哥哥喝啊。”
黎妙心闻言,不情不愿地斟来一杯茶。“哪,给你。”很粗率的口气。
黎奶奶蹙眉。“怎么这么没礼貌?阿野可是帮你提东西回来,你应该谢谢人家。”
“没关系,我无所谓。”田野接过茶,若有深意地瞥了黎妙心一眼。
“跟阿野说谢谢。”黎奶奶命令。
“好啦。”黎妙心不想违抗生病的奶奶,只好转向田野。“谢谢。”小小声地嘟哝。
“什么?”田野装没听见。
“我说谢谢啦!”她明知他有意恶整,气恼地提高声调。
他嘻嘻笑。
“对了,阿野,既然你来了,我有件事刚好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奶奶你说。”
“就是心心这丫头啊,早该去学校报到了,可我这两天人不舒服,一直没带她去,你明天帮我送她去上学好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黎妙心抢着表明。
黎奶奶置若罔闻。“阿野,怎样?你明天有空吗?”
“没问题。”田野一口答应。“反正我明天社团刚好不必练习,我就先送心心去学校,再去上学。”
“那就麻烦你了。”
田野又陪着黎奶奶聊几句,接着起身告辞,黎妙心送他出门,到玄关时,他回过身,笑笑。
“原来你叫心心啊,这名字挺可爱的。”
“不准你这样叫我!”她怒呛。“我叫黎妙心。”
“黎妙心?”他眨眨眼。“那我叫你‘妙妙’好了,哈!”一声嗤笑。
“笑什么?”
“喵喵,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小鱼啊?”他逗问。
她愣了愣,两秒后,才领悟他将自己的小名改成猫咪的叫声了,可恶的家伙!
“你别乱叫我的名字!”她抗议。
“喵喵。”他刻意又唤,摆明了气她。“明天来接你上学,可别赖床喔。”
语落,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气怔的她。
妙妙,喵喵。
他总是用她的名字来逗她,不时便揶揄她像只撒泼的小野猫,朝路人张牙舞爪。
“你以为自己的名字就很好听吗?田野、田野,一听就知道是个乡巴佬。”她不屑地评论。
“台北来的女生都这样吗?连你这种小鬼头,都这么虚荣势利?”他不喜欢她话里的轻蔑。
“那你呢?还不是对台北的女生有偏见?”她犀利地反击。
他怔住,半晌,笑了。“才小学五年级的女生,说话这么呛?你才十一岁,天真一点好吗?”
她早过了那种天真烂漫的年纪了。
她瞪他。“那你呢?你几岁?”
“十七。”
“才十七岁而已,别把自己当老头,动不动就教训人。”
“比起你,我够大了。”他感叹。
“才差六岁而已。”她不服气。
“六岁就够多了。”他微笑。“想想我上小学那年,你才刚出生,还在喝奶、包尿布呢。”
够了!她不准他把她跟那种哇哇哭叫的婴儿联想在一起,她够大了,会自己洗衣,自己做饭,以前在台北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搭公车上下学,带着把钥匙,孤伶伶地回到家里,面对一室空寂。
相较于同年龄的孩子,她够成熟了,绝对不幼稚。
可他,却总把她当个无知孩童看,就算跟她斗嘴,也从不认真,彷佛不想跟她计较,她恨透了他这种大人似的“风度”
她讨厌他,不管他是不是只要有空,都会接她一起上学,不管他是不是曾经叮咛与她同校的表弟,一定要照顾她,不管他对她其实很不错,她就是讨厌他。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