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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出生的孩子总会哭闹吧?”
“你怕影响睡眠质量,隔天会没精神工作?”她体贴地点出他的迟疑。
不愧他的好老婆。
杨品熙赞赏地微笑。“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初静。”他安抚地握了握她纤肩。“等我把公司营运状况稳定下来,我们再讨论生小孩的事。”
“那,好吧。”就算不情愿,也得接受。
“你要是觉得在家无聊,可以出去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他提出别的解决方案。
“不行啦!”她急忙摇手。“妈很早以前就警告过我,杨家的儿媳妇绝不能出去工作,会丢家族的脸。”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观念?”他冷冷一哼,眉苇不悦地打横。“我去跟她说——”
“不用了!”她焦慌地阻止。“要说我自己会说。”
她跟婆婆的关系已经够差了,不需要为这件事多添嫌隙,否则以后她在家族的地位,就更难堪了。
“难道你不想工作吗?我记得你婚前在广告公司工作时,做得很开心。”
“广告公司太忙了,我不可能兼顾家庭。”
“那就请个钟点佣人——”
“真的不用了。”向初静婉拒丈夫的提议,嫣然一笑。“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每天画画、写书法,生活还是挺充实的。”
杨品熙深思地凝视她片刻。“好吧,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语落,他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
“明天一早要开会,我还有份文件没看,你困了就先睡吧!”
那他呢?八成会工作到深夜,然后直接在书房就寝吧?
向初静悄然叹息,眸光流转,无奈地落定今日才刚换穿暖色系新衣的大床--
看来,今夜她又将孤枕独眠。
窗外,落着蒙蒙细雨,雨滴飘上玻璃,舞出缤纷多姿的足迹。
向初静欣赏着窗扉上的雨舞,粉唇浅浅一弯。
“瞧你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坐她对面的何芬芳见状,柳眉颦起,不以为然地摇头。“老公忘了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唉,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啊?”向初静回神,轻轻叹息。“只是我能怎么办?他工作忙,也不是故意忘的。”
“好吧,就算他不是故意忘记,但怎么连礼物都要你自己买呢?”何芬芳继续为她抱不平。“这样不是很没诚意吗?”
“是很没诚意。”向初静承认。所以她的心,还是微微地揪了一下,小受伤。
“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放过他?”
不放过又如何?向初静苦笑。五年的夫妻,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这婚姻早该灰飞烟灭了。
“别说这些了,我们谈谈别的吧。”她试着转开话题。“上回你说你爸鼓励你跟品深交往,结果呢?”
杨品深,杨品熙的弟弟,也是向初静高中时的学长,两人交情一向不错。自从五年前杨品熙宣布放弃继承权后,杨品深便成为家族企业未来的接班人,现任“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跟何芬芳的家世可说是门当户对。
“结果还能怎样?”提起“内定”的未婚夫,何芬芳眼神一沉,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以前我爸为了跟杨家联姻,希望我嫁给品熙,现在品熙娶了你,他们又把脑筋动到品深头上——去!我就那么没行情吗?非嫁给杨家兄弟不可?”
“可你不是挺喜欢品深的吗?”
“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嫁是另一回事。”
“说得也是。”向初静赞同。友谊跟爱情毕竟不同,当年她与品深也算得上相知相惜,但却是在见到品熙后,才陷入宿命性的爱恋。
“而且比起来我还更喜欢品熙呢,他才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何芬芳直率地补充,见向初静神情忽然变得尴尬,眸光一闪,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抢你老公的,我跟品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知道。”向初静粉颊微红,略显窘迫。
何芬芳深刻地子她,半晌,朱唇一撇。“算了,我们别提这两个臭男人了!”她招手唤来服务生。“要不要吃点蛋糕?这里的起司蛋糕很不错。”
“好啊。”
两个女人各点了一份起司蛋糕,继续闲聊,何芬芳跟向初静分享自己参加社交宴会的心得。
“上礼拜lv办的那场时尚派对,来了很多人喔,连欧洲的总监都来了。”何芬芳口沫横飞地形容当晚的盛况,包括每个名媛女星身上的衣服配件,都巨细靡遗地评论。
她的评论犀利,一针见血,偶尔或许稍嫌恶毒,但大部分时候却是令人会心一笑的幽默。
“怪不得媒体会封你为新一代的社交名媛。”向初静微笑赞叹。“你对时尚真的很有自己的见解耶!”
“我这没什么啦。”听她称赞,何芬芳更加眉飞色舞。“其实你也行的,只要稍加打扮,我保证你会在社交界掀起一阵旋风。”
“我?算了吧!”向初静朗笑。“我连怎么跟人家应酬都不晓得。”
“学就好了啊!”何芬芳兴致勃勃地游说。“你老是待在家里,不闷吗?而且你如果不持续跟外面的世界接触,总有一天会跟品熙的生活脱节的。”
“嗯。”向初静涩然颔首,忆起昨夜丈夫与同事的谈话,她完全插不上嘴——他们俩的生活确实相差太多了。
“既然杨伯母不让你出去工作,也不可能为你在家族企业安插一份职位,那你就跟我多参加一些社交宴会啊!至少可以多认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帮品熙做点公关。”
“我不习惯那种场合。”
“多去几次就习惯了,难道你真打算闷在家里发霉不成?”
“其实也还好,我现在除了画画以外,还拜师学书法,时间满容易打发的。”
“你!”何芬芳气绝,说了那么多,还是对牛弹琴。
“真的很抱歉。”向初静看出她的不愉,柔声道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不喜欢那种社交场合,我会不自在。”
何芬芳不语,敛下眉眼,默默地把玩咖啡杯,半晌,她扬起眸,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初静,但我不希望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什么事?”
何芬芳从提袋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相簿,搁在咖啡桌上。“这是前阵子我去拜访杨伯母时,她找出来给我看的,是品熙小时候的相簿,我想你应该会想看,就跟她借来了。”
“是品熙的相片?”向初静喜悦地接过相本,明眸流光璀璨,颊畔两枚酒涡若隐若现。“谢谢你,芬芳,我一直很想看呢!”
对丈夫的过去,她一直极有兴趣,只可惜他从来不说,事实上他很少说关于自己的事,她只能由他与父母冷淡的互动推知他的童年大概不甚愉快。
她一页一页地翻阅,爱恋的目光仔细雕琢丈夫的青春年少,他那时好似不太爱笑,神情总是严肃,镜片后的眼潭深邃难测。
“呵,他那时候还戴着眼镜呢!”现在,他已动过矫正视力的雷射手术,无须再戴眼镜。“他戴眼镜别有一番气质,像个小学究。”
“你看后面。”何芬芳等不及她一张张地膜拜,急着往后翻。“这几张照片是品熙升国二那年暑假拍的。”
“我看看。”向初静定睛细瞧,只见几张错落黏贴的相片都是丈夫和某个少女的合影。“这女生是谁?”
“是他的同班同学。”何芬芳解释,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品熙很喜欢她。”
“这么说,是他的小女朋友喽?”向初静轻笑,看着丈夫与少女的青春剪影,并不吃味,只觉得好玩。
谁都有过纯纯的初恋,她不会介意。
“杨伯母说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说不上是男女朋友,顶多算是好朋友吧!”何芬芳取出其中一张相片。“你看这女孩,是不是跟你很神似?”
与她神似?
向初静讶异地扬眉,接过照片细瞧,脑海一面悠悠地浮现自己少女时期的青涩形象。“嗯,是有点像。”
“她跟你一样,眼睛都很大很亮,笑起来也有酒涡,甜甜的。”
“嗯。”向初静同意地颔首。“不过她看起来比我漂亮多了,皮肤好白,像洋娃娃一样。”她赞道。
何芬芳可不似她大方,朱唇一撇。“青春少女嘛,肤色当然特别好。你也很漂亮啊,只是不爱打扮而已,我保证你认真打扮起来,肯定迷倒一群男人。”
“你太高估我了。”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何芬芳瞪圆一双眼。“我好歹也是个社交名媛。”
“是,我相信你,谢谢你的夸奖。”向初静笑容甜美。
何芬芳无奈地瞪她,片刻,懊恼地叹息。“你这女人,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向初静不解。
“是这个女孩子。”何芬芳负气似地指了指相本。“我听杨伯母说,这女生改变品熙很多,品熙小时候很不爱说话,虽然课业表现一向很优秀,可是待人却很冷淡,性格孤僻,是这个女生将他从封闭的内心世界拉出来。那年暑假,他们天天一起出去玩,品熙经常玩得满身泥泞回来,把杨伯母气得半死。”
“他会玩得那么疯?”向初静愕然。她一向温文儒雅的丈夫,也曾有过顽皮调皮的少年时?
“很疯。”何芬芳强调地点头。“而且伯母说那是她见过品熙最开朗的时候。”
“最开朗的时候?”向初静心一沉,渐渐领悟事情的微妙之处了。“那现在呢?她现在人在哪里?”她慌乱地追问。
“她死了。”
“什么!”向初静强烈震惊,不祥的预感如落雷,在她脑海劈亮。
“就在那年暑假开学前,那女孩出车祸死了,品熙很伤心,有一阵子整天失魂落魄的,还有失忆的迹象。”
“失忆?”心韵,诡异地加速。
“他会忽然忘记那个女生已经死了,跑去两人常去玩耍的地方等她。有一天刮台风,雨下得很大,他傻傻地在风雨中等了两个多小时,回来发高烧,染上肺炎,差点不治。”
最好的朋友,曾经领他打开心房的朋友,离开人世了,从此阻绝两人的是生与死,最遥远的距离。
怪不得他会暂时失忆,他不想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吧?
向初静痴痴地凝望相片,看丈夫与那个死去的少女对着镜头绽开爽朗的笑容,看少女手上握着的一朵向日葵
她心弦一紧,忽地想起从前交往的时候,丈夫总爱送自己向日葵花束。
“这个”她犹豫地指向照片中恣意绽放的鲜花。
“你也注意到啦?”何芬芳蹙眉。“听说那女孩名字叫小葵,所以最喜欢向日葵,在她死后,品熙还坚持在花园里亲自种下一排向日葵。”
他为那个女孩种向日葵?
酸楚的浪潮,在向初静胸海泛滥成灾。
她几乎能够想象,丈夫是以怎样的心情栽下那一株株花,他种的是向日葵,也是最绝望的相思。
“杨伯母说,看到相片她才想起来,为什么就算她跟杨伯伯那么不赞成你跟品熙的婚事,他还是坚持非娶你不可。”何芬芳低涩的嗓音刷过她耳畔。
她缓缓扬眸。“你是说品熙他”
“我猜,他可能是把你当成那女生的替代品了。”
替代品。
向初静默默咬唇。
无须何芬芳明白点出,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丈夫既然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那么当初与她相识时,之所以对她展开强烈追求,或许就是因为她与那女孩有几分神似。
她只是替代品吗?
这五年的婚姻,她以为丈夫对自己的挚爱,原来都只是一个谎言?
可能吗?这一切,难道都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向初静垂敛眸,手指紧紧地、紧紧地捏住那张经过岁月流转,影像仍清晰异常的相片——
不,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