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怕的同学,胡涂的导师!
她究竟是来到一个怎样的班级啊!
每一天,方紫筠总要这样悄悄在心底叹息上好几回,可每一回叹息过后,她选择的依然是默默忍受。
她习惯忍耐的,从小到大,她忍耐父母的长期吵架,忍耐不停搬家的生活,忍耐每到一个新环境便必须重新熟悉一遍的慌张与恐惧她习惯了,说她韧性强也好,总之,目前的生活虽然难过,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忍耐便罢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鼓励自己。
“方紫筠,站住!”
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硬生生拉回她迷蒙的神思,她回转身,面对发出如此盛气凌人女声的主人。
是张凯琪,她双手环抱胸前,黑色的百褶裙在春天的微风中柔柔地翻滚,衬得她青春的身段更加曼妙。
可那张清丽的脸上,写的却是毫不温柔的脾性,她瞪着方紫筠,圆亮的眼瞳蕴着浓浓的不满。
“有什么事吗?”方紫筠犹豫地蠕动着嘴唇,美瞳望着张凯琪,也悄悄瞥视围在她身后几个男同学──班花的亲卫队,她曾听过陈君庭如此讽刺地唤过这些男同学。
她想着,纤细的身躯不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这样叫住她做什么呢?她浅浅颦眉,不安地咬着唇。
她不晓得,自己这般颦眉咬唇的模样有多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教一向自信美貌出色的张凯琪浓密的黛眉紧紧一皱。
“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小白兔的模样,方紫筠,我不吃你那一套!”她提高嗓音,齿间迸落讥讽言语。
“我做了什么吗?”
“你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晓得吗?”圆眸冷冷瞪视她“是谁在sob面前多嘴,说我们班小考有人作弊的?”
“我没有”方紫筠连忙摇头“真的!”
她怎么敢?她不是傻子,怎会选择跟全班同学的班花领袖作对?何况就算她暗示了导师什么,他也不见得听她的话啊。
“你没有?”张凯琪撇撇红唇“那为什么sob今天把我叫进办公室,还要我偷偷告诉他班上究竟谁作弊?”
“老师叫你进办公仕帳─”方紫筠喃喃沉吟,半晌,忽地扬起细致羽睫“这不是正好证明我没跟导师说什么啊,否则他可以直接问我,不是吗?”
“你!”张凯琪瞪她,仿佛没意料到她竟然敢反驳自己的指控,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场口舌之争屈于下风“不是你是谁?我们班就你这个新官上任的班长可能多嘴,其他人谁会那么无聊打这种小报告?”
“不,真的不是我”
“就是你!别想耍赖!”
“不,真的不是,你误会了”方紫筠急忙摇头,面对张凯琪及几个男同学的咄咄逼人,她有些慌了,颊畔淡淡刷白。
“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
那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呢?
方紫筠很想如此辩解,可她知道这样的回答只会引来张凯琪更加张狂的愤怒,于是她选择沉默,只怯怯地退后着。
而他们,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天!她屏住气息,心韵霎时走了节拍,慌张而凌乱。她不停地后退着,直到一个清亮且满蕴嘲讽的嗓音扬起。
“是我放出的风声。”
挑衅的宣言立即夺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所有人同时转身,面对声音的来源。
“陈君庭?”方紫筠愕然,怔怔地看着那个身材高大,正迈着懒洋洋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少年。
他缓缓走着,一手潇洒地插在裤袋,姿态仿佛闲散,可火热的双瞳却喷张烈焰。
“是我放出的风声,张凯琪。”挺拔的身躯在班花面前落定后,他直直瞪她“我故意在别班同学面前放出风声,让他们传到老导的耳里去。”
“是你?”张凯琪昂起下颔,高傲地回瞪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看不惯某人打着模范学生的名号,做的却都是下三滥的勾当。”
“你!”张凯琪气得面色一白“这是在骂我?”
“我可没说是谁。”陈君庭淡淡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你不要以为你这个身上背了两支大过的不良少年有资格对我说教。”
“我没对你说教的意思。你也不值得。”他嘲讽地撇唇“我只要你别随便诬赖人,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吧。”
“原来是为方紫筠打抱不平啊。”张凯琪忽地扬眉,若有所思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怎么?被这只小白兔给迷住了吗?”
“你胡说什么!”陈君庭瞪她。
“我没说什么。”她耸耸肩,黑眸闪掠狡狯的光芒“我只是好奇,难道你以为像她那种乖乖牌好学生会看上你这种堕落不堪的男孩子吗?”
“你!”性格的脸庞一阵白一阵青,好半晌,才稍稍宁定“是啊,就算我被她迷住又怎样?人家是气质好嘛,不像你这个矫揉做作的“模范生”说一套做一套。”他慢条斯理,一字一句掷落讥刺言语。
“陈、君、庭!”他终于成功激怒张凯琪了,黛眉一横,玉手跟着一挥“打他!”
她一声令下,后头几个男同学立即一拥而上,团团围住陈君庭,拳脚同时往他身上招呼。一场混战就此开打,而张凯琪只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
但方紫筠可急了,不敢相信同班同学居然也会这样围殴一个同学,虽说陈君庭打架看来是家常便饭,可他一个人再怎么也打不过三、四个男孩子,肯定会被揍得很惨的。
“别别打了!”她焦急地喊,一面看着陈君庭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逐渐居于下风,一面锐声尖叫“别再打了!大家都是同学、别这么打架啊。”
但谁也不听她劝架,依然一个劲儿打,她慌忙转身“张凯琪,你叫他们别打了,再打下去陈君庭会受重伤的。”
“我就是要他受重伤。”张凯琪挑眉,完全不理会她的恳求,甚至还火上加油“继续打,我要他好一阵子走不了路!”
“别这样!”方紫筠锐喊,面容因惊慌而惨白,她望向那一群扭打成一团的少年,清楚地知道陈君庭已被打倒在地,正承受着几个男同学一拳接一脚的重击。他闷哼着,即使已眼肿唇青,嘴上仍是毫不求饶。
不行的!再这么打下去他说不定真会被打成重伤的!
方紫筠心慌意乱,在一旁焦急地绞扭着双手,却是毫无办法。
在这一刻,她真恨自己!恨自己性格如此软弱,恨自己身为班长,却完全阻止不了班上同学的恶行。
“别别打了──”她只能这样一句又一句,无助又凄楚地喊着,双眸刺痛,逐渐笼上薄薄烟雾。
直到一声尖锐的口哨阻止了这一幕惨剧。
“有人来了!”张凯琪领悟到这一点,迅速挥手下令“快走!”她一面喊,一面旋过身子,而几个正围殴着陈君庭的男同学也连忙停住手。
可他们急于离去的步履却忽地冻在原地。
“陆苍鸿?”张凯琪娇容苍白,望着静静立于巷口凝视着她的少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怕他?
方紫筠眨眨眼,听出了张凯琪颤抖的嗓音里蕴含的惧意,禁不住屏息。
站在巷口的俊秀少年正是那个冰沁如水的男同学──陆苍鸿,他湛幽的眸直视着他们,唇角翻飞似有若无的弧度。
那,像是淡淡讽刺。
“这是家长会长的女儿该做的事吗?”就连他的嗓音,亦是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可没有人会忽略其中的嘲弄。
张凯琪不敢说话。
方紫筠悄悄抽一口气,几乎是惊奇地望着这一幕。一向趾高气扬的班花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也有害怕的人?
“我对不起。”狼狈地抛下一句后,张凯琪匆匆离去,身后跟着她那群同样颓丧的亲卫队。
而陆苍鸿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的背影一眼,灿亮的眸扫向方紫筠“最好送他上医院去。”他淡淡一句,英挺的身躯跟着便旋离,从容而静定。
他就这么走了?
对他的突然出现,继而又乍然离去,方紫筠不觉惊愕,怔怔凝睇着他飘然淡去的背影。
数秒后,她忽地想起还躺在地上的陈君庭,窈窕身躯连忙奔向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躺在地上的少年硬气地回答,明明鼻青脸肿,全身上下都是淤血,却依然倔强,不肯稍稍示弱。
男孩子的骄傲啊。
方紫筠悄悄叹息,打开书包掏出面纸,首先细心地为他拭去唇角的血丝,她动作轻柔,可他面部肌肉却依然忍不住抽搐。
“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到医院去好吗?”
“不。”他皱眉,撇过头去,双臂撑住地面,试图站起。
可挺拔的身躯还没立稳,便一阵不由自主的摇晃,方紫筠连忙跟着站起,伸出玉臂扶住他“你需要看医生。”
“不需要!”他冷冷回应。
“陈君庭──”
“别管我,像我这种不良少年的事,你这种乖乖牌最好少管!”他粗鲁地甩开她的手。
她无奈,只得拾起他掉落在地的书包,默默跟随着他一步一拐的步伐。
“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妓帳─”
“不必!”
“没关系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说了不必!”他锐声喊道,扭过头,凌厉地瞪她。
她微微一颤,可没有因而胆怯,勇敢地回凝他。
“怎么?突然勇敢起来了?”他讽刺地扬眉。
她不理会他,只是固执地回道:“你受了伤,我要看着你回家。”
四束眸光在空中交会,两束灼烈如火,两束温柔似水,却是紧紧相持,互不相离。
终于,陈君庭让步了,浓密的剑眉紧聚“要跟就跟吧,随便你。”语毕,头一撇,顽固地迈开步履。
亦步亦趋,方紫筠终于跟着陈君庭转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的简陋与破败令她有些吃惊,四周的老建筑简单而灰暗,屋檐上甚至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招惹过往行人。
她低头躲着。
“还想继续跟吗?”前头,陈君庭紧绷的嗓音扬起“前头的路更脏、更乱、更不好走。”
他想藉此吓走她吗?
“我送你回家。”她低声坚持。
“哼。”他低哼一声,没再说话,继续迈开颠簸的步履,几分钟后,终于在一扇低矮破旧的木门前停住。
“我家到了。”他语音平静而低沉。
她却敏感地听出其间一丝防卫“到了?”她扬起头,透过半掩的门扉扫视空间狭窄的屋内“这是你家?”
一栋老式的矮平房,狭窄的空间,屋内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空空落落,看得人不觉有沧桑之感。
“见笑了。”他冷冷一句,迳自推开木门。
她提足跟着就要进门,他却猛地回身挡住了她,黑眸迸射怒焰“你够了吧?还没看够戏吗?”
“看看戏?”
“是!我这个不良少年就是住在这种见不得人的鬼地方,那又怎样?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没说不好”她低喃,忽地明白他愤恨的眼神与防备的态度了。
他是自卑,自卑自己的出身,自卑家里的贫穷,所以不愿她送他上医院,更不愿她跟着他回家,亲眼目睹他的难堪。
是的,他是难堪的,因为这样破败的居家环境被同班同学发现了。
她明白的,绝对可以理解,她完全能够明白这种难堪。
他怎么会以为她不明白呢?怎么会认为她会嘲笑他呢?怎么会误解她会因为他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而有一丝丝厌恶或不屑?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实在不需要在她面前觉得难堪的。
他不需要。
因为“我住的地方不比你的好。”美丽的眸扬起,清纯而澄彻,定定地凝住陈君庭。
他不禁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