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他。”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颔首,面上的神情依然一派平静无痕,却教人舒服而放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剑眉一挑“我?”
“你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不是吗?”她凝睇着他,朦胧的水眸蕴着迷惑“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陆苍鸿重复她的问话,唇边的弧度依然是那么平淡俊雅,可澄湛黑眸却逐渐沉淀深深凝思“为什么呢”
承载着浅淡花香的微风袭来,嬉戏地卷起他与她墨亮的发丝,而陷入深思中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春天远了,夏季近了,台湾理所当然进入了梅雨季节,而多雨的基隆便像失恋的青春少女,总是泪流满面,淅淅沥沥地哭着。
天色总是阴沉,陈君庭的心情同样阴沉。
自从那回校庆绘画比赛的风波后,他与方紫不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他很少跟她说话,她仿佛也不太敢招惹他,两人虽比邻而坐,却可以整天交谈不到一句。
他知道她还是关心他的,照样在课堂上助他一臂之力,每当老师们恶意刁难他时,总得她及时帮助。
他知道她还是认他当朋友,也知道只要自己肯对她和颜悦色,两人必定能恢复从前融洽亲密的友谊。
可问题是他拉不下脸,不只因为气她曾让他在全班同学前出丑,更气她最近跟陆苍鸿若有似无的情谊。
她最近似乎跟陆苍鸿感情不错,好几回他看到两人在校园里闲聊交谈的画面,她甚至还会仰起头,对着陆苍鸿恬静地笑。
而每一回,当他看到她对陆苍鸿那样笑时,总会忍不住捏紧拳头,全身颤抖,被嫉妒的恶虫啮噬得几近发狂。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陆苍鸿那样笑?那笑容是属于他的,是只属于他的啊!
她不应该对别的男孩露出那样的笑容,不应该对陆苍鸿露出专属于他的笑容,不应该,不应该他嫉妒莫名,有好几次几乎想冲向陆苍鸿,狠狠痛揍他一顿。
可他没有,不停告诫自己按捺下妒火,不停告诉自己没有资格嫉妒。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嫉妒呢?方紫配陆苍鸿,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够优秀出众,她也够聪明细致。
他只是一个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的坏男孩,凭什么跟年年拿全校第一的陆苍鸿竞争乖巧文静的方紫?
他凭什么?凭什么!
问题是他不甘心啊,就算明知自己配不上方紫,就算明知全班同学都乐于将方紫与陆苍鸿配成一对青梅竹马,他还是不甘心,还是止不住自己对她的爱慕与思念啊。
他喜欢她!他就是喜欢她,就算全世界都说他配不上她,他还是喜欢她“恭喜你,君庭。”柔婉的、清亮的嗓音在他耳畔温煦地拂过,像最暖和的微风,柔柔地熨贴着他沁凉的心。
是方紫的声音!
他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正朝着他绽出灿美笑花的少女,心脏恍若受了一下重击。
她对他笑,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对他这样笑了。
“恭喜我什么?”他茫然地问。
“恭喜你得奖了。”她解释,仍是那么温柔和煦地微笑着。
“得奖?”他莫名其妙“得了什么奖?”
“你的作品得了国中组的第三名。”她说,拿出一本杂志递到他面前“是全台湾第三名哦。”
全台湾第三名?
他愣愣地接过杂志,摊开的那一页竟正是自己送给方紫的那幅水彩画,它端端正正地印在杂志页面上,底下还印着一大段评论。
他眨眨眼,飞快地阅读那段评论,这才发现那评论竟还是出自国内有名的画家之口。
他说这幅水彩画虽然构图平淡了些,但用色精准,描绘细腻,足见作画人的用心与天赋,绝对是可造之材。
“他说我是可造之材?”他喃喃,又是惊喜又是困惑,扬起眼眸望向巧笑倩兮的方紫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这本艺术杂志举办校园绘画竞赛,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幅作品拿去投稿,结果得了奖。”
“我得奖了?”他喃喃,咀嚼着这不可思议的消息“我的作品得了国中组第三名?”
他再次低头,瞪着杂志上自己的作品以及底下的评论,确认自己不是作梦。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确信这一切是真实,不是梦境,一颗心亦逐渐飞扬起来。
“恭喜你,君庭。”方紫筠清柔的嗓音再度扬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得奖。”
他得奖了!他得奖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攫住陈君庭,他忽地抬头,星眸灿灿生光,掩不住激狂的情绪“我得奖了,方紫,我得奖了!”他站起身,激动地握住方紫筠的手,不顾班上同学投来奇异的眼神。
他顾不得了,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他无所谓!他只知道自己的才华终于被这个社会认可了,他只知道原来他这个众人口中百无一用的不良少年也可以这样扬眉吐气,他只知道这一切荣耀与喜悦都是方紫筠带给他的,他应该好好谢她。
“谢谢你,方紫,谢谢!”
“不必谢我,是因为你的确画得好。”
他激动不已“不,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参加这个比赛,不可能有人会注意到我的画”
“别谢我,谢谢陆苍鸿吧。”她柔柔地应道“他才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陆苍鸿?”他一愣,原本在心底熊熊燃烧的喜悦火苗忽地一灭。
“因为他的建议,所以我才拿你的作品去投稿。”方紫筠浅浅地笑,没注意到陈君庭忽然阴暗的神色“所以你应该好好谢谢他。”
谢陆苍鸿?谢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优秀好学生?那家伙干嘛要这样帮他?
他别想!有棱有角的脸庞忽明忽灭,神色不定。
自从陈君庭参加绘画比赛,拿了个全台湾国中组第三名的消息传开后,班上同学看他的眼光开始变了。
他们不再认为他一无是处,也不再讥讽他只是个专门打架闹事的不良少年,对他的态度比从前尊重和悦许多。
就连校方也认为陈君庭给学校大大争了口气,大方地给他记了支大功,并且还准备派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市的绘画兢赛。
老师们当然也改变了对这个坏学生的鄙夷态度,上课时不再处心积虑地找他麻烦,反倒不时会夸他几句,赞他为校争光。
这一切见风转舵的情况落入张凯琪眼底只觉得可鄙复可恨。
这些虚伪的老师与同学简直让人恶心!她想着,红艳的樱唇不屑地一撇,水亮的圆眸一扬,瞪向那个现在每逢午休时间就一个人拿着画具跑到校园角落作画的陈君庭。
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据说他家穷得连新的水彩画具也买不起,要不是那家什么见鬼的杂志社送他一套上好的画具,到现在他还得将就用着小学三年级时买的那一套简陋画具呢。
她知道那套画具,三年级时,她见他带着只有十二种颜色的水彩盒以及一块用木板勉强拼凑出的画板来学校时,还着实好好嘲弄了他一番。
而他的反应是怒甩她一个耳光,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丢脸可恶!
一念及此,张凯琪漂亮的脸孔不禁一阵阴沉,指尖深深陷入柔嫩掌心。
从小到大,她父母连骂她一句也舍不得,她一向就是要风得风,被当成公主一般地呵护,何曾当众受过这样的侮辱。
唯有他胆敢这样对她。
而她也深深记住了他曾经给予的侮辱,之后,只要抓着任何可能打击他的机会,她绝不放弃。
就连他跟别校同学打架而背上的两支大过,也是她买通那些不良少年故意挑衅他而造成的。
见他遭受不白之冤,见他无端被全校师生排挤,她毫不愧疚,只觉得这是他侮辱她应付出的代价。
可她没想到,竟会转来这么一个文静乖巧的方紫筠,对他如此温柔!还帮助他改变了全校师生对他的坏印象。
可恶!
最可恶的是,她竟无可奈何,因为连陆苍鸿也站在方紫筠那一边。
凭陆苍鸿的名气与在全校师生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他偏袒方紫筠,就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连带地,也绝不会给方紫筠的好友陈君庭难堪。
简直莫名其妙!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好一坏、两个性格形象天差地别的男孩子会偏偏同时都喜欢上方紫筠,同时对她那么好、那么体贴?
他们究竟看上她哪一点?就因为她那副文静、和顺,没一点个性的乖乖牌模样?
莫名其妙!
“你画什么呢?君庭。”
方紫筠穿着学生制服的纤细倩影忽地落入张凯琪的视界,她眯起眼,瞪着那个看来文弱恬静的女孩缓缓走近陈君庭,递给他一颗红苹果。
“给我吃的?”她听见陈君庭问着方紫筠,嗓音蕴着感动。
“嗯。”“你自己干嘛不吃?”
“我吃不下。中午便当的分量太多了,不想吃水果。”
“谢谢你,方紫,你真好──”
恶心!恶心!恶心!
简直太恶心了!这两个人以为他们在干嘛?上演文艺爱情戏吗?
张凯琪忽地迈开步履,霸道而凌锐地往两人所在处疾行而去,不到半分钟,窈窕的身躯便在两人面前亭亭立定,瞪向两人的星眸盛气逼人。
“你想干什么?”陈君庭首先发话,浓眉紧聚,黑眸不悦地回瞪她。
“没事。我只是看到一幕恶心至极的画面,忍不住想吐而已。”
“想吐到厕所去!来这边做什么?”
她趾高气扬地睨他一眼“我想看看这出戏还能恶心到什么程度。”
“哼。”他冷哼一声,自然明白她有意的讽刺,唇角歪歪一扯“要看戏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种没水准的观众。”
“什么?”遭他反将一军,张凯琪一张俏颜气得惨白,她咬着牙,极力克制急促的呼吸。
而陈君庭还继续火上加油“我说我们这儿不欢迎你,快滚吧。”
“你!”她怒极,正想说些什么时,方紫筠慌乱的嗓音忽地扬起。
“别这样,君庭。”她一面安抚着陈君庭,一面转过头,温柔的水眸望向张凯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
“她没事!只是太闲了想找碴而已!”陈君庭冷冷插口。
“嗡帳─”张凯琪怒视陈君庭,好半晌,才把燃着火焰的美眸转向方紫筠“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件事,班长。”她细声细气地说,嗓音是有意裹上糖浆的甜蜜,而唇畔的笑更甜美得诡谲。
“什么事?”方紫筠平心静气地问。
“我想请教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哄得陆苍鸿跟陈君庭两个男生都对你这么好?”张凯琪甜甜地问“教教我吧,同样身为女生,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脚踏两条船的呢?”
“脚踏两条船?我?”方紫筠一愣,**微微苍白。
“张凯琪,你”陈君庭见了她仿佛大受打击的神情,更加怒火中烧,激动得想上前抓住张凯琪的肩膀,还是方紫筠扯住了他。
“没关系的,君庭。”她对他摇摇头,一面深呼吸平定自己凌乱的心韵,接着调转眸光,望向张凯琪“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她温和地说,语气平静。
“误会?”
“君庭跟苍鸿都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哪有什么脚踏几条船的问题?”
方紫筠说,没注意陈君庭在听见她的解释后蓦然发白的脸色,只是淡淡微笑着,对神色不定的张凯琪解释着她与两个男同学之间的关系。
原来他跟陆苍鸿都是她的好朋友,也都只是她的好朋友。
是吗?她真的这么想吗?他对她的意义真的就仅止于此吗?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陈君庭想着,烈眸瞪向她,胸膛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