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好像特别喜欢我哩。”千眠僵笑道。
抓抓抓,可恶,抓这里也痒,抓那里也痒,她快疯了!
“可能是因为你细皮嫩肉,看起来比较可口——”顺生脱口说道,接着便警觉到自己可能有轻薄姑娘家的嫌疑,不禁暗自叫恼。
孰料,千眠反而笑开了。“我也觉得,如果我再晒黑一点,说不定蚊子就会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变成麻花脸了。”嘴上呵呵呵,双手抓抓抓。
“哈哈,说得也是。”顺生搔搔头,也笑了。
倏地——
“啊!”千眠失声大叫,吓了顺生一跳。“糟了!”
“干么突然大叫啊?吓死人了!”
“竟然忘了重要的事”千眠慌忙抢回水盆,同时压低嗓问:“少爷起来了吗?”
“你说呢?”
突兀的回话蓦地插入,令人不由得一阵脊寒。
眼前房门还是关着的,那么——
心一惊,视线一瞟,千眠顺着顺生敬畏的视线望去,赫然见到肖净官修长的身形此刻正斜靠窗边,手臂交叉胸前,一派闲适地看着聊到忘我的两人。
“不错,你们两个还满聊得来嘛!”
“少少爷。”千眠赶忙福身请安,心里暗叫不妙。肖净官一身穿戴整齐,看来起床有一阵子了。
肖净官倚着窗棂,噙着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兴味盎然问道:“你觉得我家顺生如何?”
“咦?”她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少少爷?!”顺生倒抽口气,脸色刷白。
不会吧?少爷他“又”想抓他出来玩了吗?呜呜呜肯定没错啦,因为亲爱的主子爷脸上又露出让他“毛骨悚然”的微笑了。
“我家顺生老实、能干又可靠,你觉得呢?”肖净官像个关心孩儿的慈父,态度诚恳得过分。
千眠怔愣住。要她说什么呢?她和顺生也不过说过几次话而已。
“少少爷,您不是要出门吗?小的这就去备马!”顺生紧张道。
少爷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任谁都无法阻止,既然无力回天,落跑无疑是最佳选择,他万般不想参与自己“被卖掉”的过程。
“不急,你留下。”肖净官慢条斯理道。
脱身无望,只好硬着头皮留下。顺生哀怨垂首,无力面对千眠,更不敢多看肖净官一眼。
“你觉得我这个主子怎么样?”
“嗄?”
“回话,我在等着。”墨眸带笑看着千眠。
“听说您是个好人,大家都很喜欢您。”很保留的说法。
“听说?”俊眉一挑。“那你个人认为呢?”
“奴婢”有所顾忌地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假话要花脑筋,很伤神,会短命,所以实话直说无妨。”他笑道,故意将第一次见面时,她曾经说过的话搬出来。
没想到他竟会记得她说过的话,千眠双颊窘红,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不行不行,她总不能把偷偷骂了他十年的话真的说出来吧!
偷偷瞄他一眼,内心挣扎!不对不对,现在似乎不是“翻旧帐”的好时机!
“怎么?说实话也需要这么花脑筋吗?”肖净官笑看她忽青忽白的俏脸,逗弄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奴婢入府不久就被编派来伺候少爷,对少爷自然认识不深。”她的回答很保留,至少算诚实。
他是好主子也好、坏主子也罢,现下她只关注一件事,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让她进屋啊?她的手好酸!难不成他真打算让她一直捧着这盆水,站在门口跟他聊天?
肖净官定定看着岳千眠,如盯上猎物的猛鹰,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明眼中闪着叛逆的眸光,却又坚持卑微顺从,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猜想,也许她骨子里根本没把他当主子看待。
是因为她生性刁蛮?还是另有原因?
他在估量她,同时心里明白,她也在积极估量他。
“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想法?”
“是,少爷。”
“可是我对你倒有想法。”
“啊?”怔。
“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后。”
“咦?”千眠心虚。“昨昨夜怎么了吗?”她根本记不得了。
“你说你必须跟着我。”
“奴奴婢哪有这样说?”双颊胀红,急声反驳。
肖净官好故意的笑脸,道:“昨晚三更半夜,你明明特地跑来这里告诉我你必须跟着我,现在你又否认,难道你是故意要唬弄主子?”
闻言,千眠整张脸更加火红。昨夜,她在净心园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她人确实是在净日园里没错。
她究竟是怎么来到他房前的?又是否说过什么?
她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发挥身为主子的责任,给你一个可以?永远跟着我的机会,如何?”他暧昧眨眼。
一旁,顺生直冒汗,猛摇头。他很想开口提醒千眠别掉入主子设下的陷阱,但又不敢真的出声,只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看着心怀鬼胎的主子爷朝千眠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窗边。
千眠脸色一沉,轻轻摇头,闷声回应道:“不可能,没有人是可以永远待在另一个人身边的。”生老病死、离合聚散,人们总会有分开的一天。
“我说可以就可以,谁敢有意见?”他口气强硬起来,对她脸上闪过的那抹淡淡悲伤感到很刺眼。
“如果少爷您是想用契约绑住奴婢”
“我不会用契约绑你。”
肖净官的视线紧瞅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令她心里头发颤,直觉地想抗拒。
“我只要你嫁给一个人。”
“您要奴婢嫁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肖净官又勾出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很中意你,也觉得留你在身边伺候似乎不算太糟,所以,如果你愿意嫁给顺生,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轰!?x那间,千眠耳鸣眼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此刻,她发觉自己的心被他紧紧揪住,泛着疼,却挣不开。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十年前,他一时兴起的“捉弄”已经严重左右了她十年,难道他又想再来一回?命她嫁人,他凭什么?!只因为他高兴?只因为他是主子爷?
捧着水盆的手激动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见千眠始终不回话,肖净官微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眸光。
“怎么?你不愿意?”
“是的。”千眠高昂下巴,强忍住愤怒的泪水,执拗地迎视他。
“你嫌弃我家顺生?”
“奴婢没有。”
“那就是嫌弃我喽?”所以不想跟着顺生留在他身边伺候。
“”“默认了?”
“您是主子,奴婢不敢嫌弃。”酸死人的口气。
“那么,你就是肯嫁他喽?”他硬拗她,显然陈年老醋都酸不死他。
“奴婢没这样说。”
气氛僵默,两人对峙。
一旁的顺生简直欲哭无泪,毫无发言空间。喂喂,他好歹也是待宰的受害者之一,都没有人来顾虑一下他的感受吗?
千眠双颊气鼓鼓的,执拗地瞅着肖净官瞧,两颗眼珠子像是随时会跳出来杀人。
“你现在心里一定正在数落我这个主子吧?”肖净官跳上窗台横坐着,摆明了打算和她继续耗下去。
“奴婢不敢。”她咬着牙,口是心非。
小焰苗被点燃了!正迅速窜烧蔓延。
她的手越抖越厉害了,是水盆端太久了吧!一定是
她努力说服自己,小火苗并没有要燎原的迹象,她还是很镇定的。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非要背着油桶往火坑里跳。肖净官靠向她,英俊的脸庞近得慑人,却隐隐带着讥讽。
“或者你真正想嫁的人——其实是我?”
什么?千眠瞪大眼,不可置信,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猛烈爆发。
他到底把她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就算自幼孤苦、身分卑贱,可她从来不曾想要攀权附贵、抢金捞银。没错,当年娘过世的那夜,若不是他离去前丢给她一袋银两,娘根本无法有个象样的棺材入葬,而她也将饥困潦倒,无法捱过那年冬天,甚至无法撑到京城寻找父亲。他算是她的恩人,她未曾忘记过,就算他态度恶劣,她也勉强可以忍受,但他就是不能以这种方式“诬赖”她。
就算是奴仆,她也有自己要捍卫的尊严!
“少爷请放心,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她咬牙道,声音微颤,捧着水盆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哦,是吗?这是你的真心话?”他摆明了不相信。
“需要奴婢立契为证吗?”生意人或许只信这套吧。
摇摇头,他笑容更阴险了。
倾身靠向她,俊脸几乎贴上她的颊,缓缓说道:“那倒不必,只要你愿意嫁给顺生,我就相信你——”
哗!相不相信已不重要,她颤抖的双手终究战胜了理智,抢先回答一切。
“你疯啦?!竟敢拿水泼少爷!”
顺生惊骇狂呼,被她大胆的行径吓得傻眼。
千眠也愕然呆立,瞠目结舌,她看着手中滴水不留的空盆,又鼓起勇气睇向浑身湿淋狼狈的肖净官——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一定是还没有睡醒,这绝对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谁来行行好,快把她摇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