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变得浓重起来,远处的群山,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只能够看到黯淡的轮廓。不过,对于系密特来说,此刻仍旧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坡木和中间的道路,正因为如此,他才一刻不停地往前疾赶。
虽然急速行进在那山间小路之上,系密特仍旧随时注意着头顶上方。
在黑夜之中,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只可能来自头顶上方的天空之中。
这一路之上,他已好几次看到匆匆而过的魔族飞船,这些令人讨厌的生物,全都赶往同一个地点。
夜晚能够看见魔族飞船,并不令人感到惊讶,当初在翻越奇斯拉特山脉的时候,他同样在夜晚遇到过魔族飞船。
不过令他感到讶异的是,这一次他居然看到,魔族飞船的底下吊挂着魔族。
吊挂魔族,意味着将会发起进攻,但是以往魔族只会在白天发起进攻,而这一次,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中,难道魔族同样要奔赴战场?
正当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山脚下显露出魔族的踪影,那并非是曾经看到过的零散、或单一的魔族,而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魔族队伍。
系密特连忙藏身于草丛之中,那飘浮在空中的巨大黑影引起了他的警惕。
又是几十艘魔族飞船飘来,系密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吊挂在它们底下的魔族。
而更多的魔族,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系密特注意到,这些从地面聚集而来的魔族,全部都是魔族士兵,而那些行动缓慢的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手,都由魔族飞船载来。
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魔族,系密特也不敢轻举妄动,和一群魔族士兵正面抗衡,即便强悍如圣堂武士,也不敢言必胜,更何况此刻的魔族大军之中,还拥有圣堂武士最讨厌的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
躲藏在一块岩石后面,系密特将身体变成了岩石的一部分,这是最为安全的一种伪装,系密特早已经发现,变成岩石之后,那些魔族飞船便无法将他和真正的岩石区分开来。
看着远处那群魔乱舞的场面,系密特不禁想起了记忆中那寂静而又欢乐的夏夜。
以前每当到了夏季,哥哥总是带着他住到乡下的庄园里面,有的时候是自家的庄园,也有的时候是沙拉小姐的娘家,温波特家族的庄园。
在城里,系密特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但是在庄园,他却拥有许多玩耍的同伴。
同样也是在庄园,他懂得了欣赏萤火虫的浪漫、逗弄蝈蝈的乐趣,和在夜色下钓鱼的悠闲。
在系密特的记忆中,夏夜是宁静而又美妙的,但是此刻远处那丛丛黑影,却令这里显得阴森恐怖。
系密特静静等待着,他等待着魔族开始行动。
月亮渐渐开始向西方落下,斗转星移,时间一点点过去,魔族的飞船来了又离去,唯一的变化,就只有魔族的数量越来越多。
如果说,刚才系密特看到的时候,魔族已是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那么此刻错落有秩v列成群的魔族,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一支数量庞大的军团。
在系密特的印象中,以往的魔族发起进攻,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术可言,那些魔族士兵只懂得前仆后继地往前冲锋,一拥而上彷彿是魔族唯一的战术,而那些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则彷彿是躲藏在暗处的刺客。
但是此刻,看着远处那沿着直线,横着展开在自己眼前的魔族军团,看着那些魔族士兵拥挤在前方,而它们的身后是那些最为致命的标枪手,看到那些带有暗红斑点的诅咒法师,散布在那些标枪手中间,看着飞行恶鬼如同黑夜中的蝙蝠一般四处飞舞,系密特的心中,突然间拥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虽然魔族的队列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虽然这个战阵,丝毫不像人类军队那样严谨,更没有对于右翼和后方的保护,和灵活增援的预备兵力,但是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毫无疑问,是一支懂得如何进行配合的魔族大军。
难道魔族能够在失败中完善自己?难道魔族懂得如何从对手那里,学习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一时之间,系密特感到茫然。
如果魔族继续这样学习下去,是否最终会成为远远超越人类的最强存在,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是否还能够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否会被魔族彻底取代?
所有这一切,都是系密特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给予他回答。
正在这个时候,那浩浩荡荡的魔族军团,开始朝前方缓缓开拔。
前进中的魔族大军,就彷彿是夜色下的海面,起伏的阴影显得异常安静,但那却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
系密特跟随在魔族大军的身后,他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但是他的心情却随着魔族大军的进发,而越发焦急恐慌起来。
因为这是前往勃尔日的方向,此刻魔族正行进在通往勃尔日的征途之上。
勃尔日北郊的卫城已近在眼前,系密特暂时只能够看到那高高的城墙,他丝毫不知道,他的故乡此刻已变成了什么模样,同样也不知道魔族是否攻入了城市。
虽然看不见滚滚浓烟,不过这并不能够证明魔族未曾发起进攻。
而那寂静的城墙,同样也不能够证明勃尔日已被占领,一切人类战争的常识,在此时都没有任何作用。
如何混进城里,成为此刻系密特心头最为关心,同样也是最为担忧的一件事情。
突然间,城墙顶上出现了一个靛蓝色的身影,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的心猛地振颤了一下。
这是否意味着魔族已取得了胜利?是否意味着他的故乡勃尔日已被占领?
那支浩浩荡荡的魔族军团,终于聚集在城墙底下,最前面的魔族士兵,已开始攀爬墙壁。
虽然没有梯子,但是那粗糙的墙面,那堆砌起来的岩石缝隙,在魔族士兵那强有力的四肢和尖锐锋利的爪子面前,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楼梯。
一批魔族士兵站立在城墙之上,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挡,径直翻越了那高高的城墙。
这一幕令系密特心灰意冷,与此同时,又无比担忧他最热爱和亲近的那些人。
无论是温波特家族的女人们,还是他那位乐天达观的教父,都是他难以割舍的挚友,更何况在勃尔日城里,还有格琳丝侯爵夫人。
只要一想到这些,系密特便感到揪心般的绝望,他无比悔恨,原本应该在几天前便赶回勃尔日,而并非待在那和他根本无关的索系罗。
正当系密特自怨自艾的时候,城里响起的一片喊杀声,令他突然间升起一丝希望。
但是此刻他完全被魔族军团所阻挡,根本就不可能翻越那布满魔族的城墙,更不可能穿越那正在激烈厮杀中的战场。
突然间,天空中变得阴沉起来,就彷彿一片巨大的云团瞬息间飘过头顶。
不过系密特马上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他连忙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土丘。
魔族的飞船几乎擦着地面缓缓飞行,那些站立在城墙脚下、难以跨越那高耸障碍的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手,纷纷攀在那些魔族飞船上面。
系密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让这些最为可怕和致命的魔族加入战场,那么勃尔日城里那些苦苦守卫的士兵,将遭到彻底的屠杀,到了那个时候,毫无疑问勃尔日城将彻底失守。
只要一想到,最亲密的人将全部遭到杀戮,系密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
疾冲而出,系密特双手连连挥舞,数百支钢钉如同一张巨网一般,朝着那些魔族飞船笼罩下去。
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那些魔族飞船大多数炸裂开来,有一艘如同漏了气的皮球缓缓飘落到地上,只有一两艘死里逃生,这两艘魔族飞船迅速升上高空,变成两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因为那些魔族飞船紧贴着地面,爆炸的威力弱到了极点,以至于大多数魔族根本就没有丝毫损伤。
不过这些高高在上的眼睛,突然间被全部消灭,一时之间,魔族的阵营变得异常地混乱。
而那两个死里逃生的魔族飞船,显然同样愤怒异常,它们指挥着那些魔族,朝着系密特涌来。
杂乱而又刺耳的一片吱吱尖叫声响起,数十只飞行恶鬼朝着系密特冲去。
系密特双臂连连挥洒着,从他的手掌之中疾射出致命的钢钉。
又是一阵细密如同雨点般的射击,那些飞行恶鬼大多数被钉穿,在一片刺耳而又惨厉的尖叫声中,掉落到地上。
那些侥幸逃脱死亡的飞行恶鬼,慌忙飞逃开去,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魔族士兵比起来,这些讨厌而又卑鄙的魔族,简直就是懦夫。
不过击退了飞行恶鬼的系密特,同样作出了懦夫般的举动,他如同一道疾电一般,紧贴着地面飞快逃窜。
身后吱吱尖叫之声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除了飞行恶鬼,还有难以计数的其他魔族紧随其后。
突然间,远处一颗明亮的火流星,从地面上猛然升起,系密特的记忆之中,拥有这个信号的意思,那是圣堂武士聚集的标志。
在百忙中,系密特朝着四周看了两眼,他想起了此刻站立的位置,这样算来那道火流星升起的地方,应该是在河边。
一想到河流,系密特马上燃起了希望,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河滩旁聚集着圣堂武士,更因为河水能够阻挡住那些魔族的视线。
就像当初在奇斯拉特山脉一样,系密特此刻只希望能够尽快到达河边。
前方的河滩将成为他最好的庇护所,在那里他可以和圣堂武士会合,而且他还可以沿着河流进入勃尔日城。
勃尔日城有两道城门和河流相通,贯穿整座城市的勃尔日河,更是这座城市的命脉和象徵。
信手又掏出一把钢钉,系密特猛然间回身一甩,那紧追不放的飞行恶鬼,又被击落了一大片,这一次,那些飞行恶鬼终于因为害怕,而远远逃了开去。
摆脱了这最靠近、同时也最具有威胁性的追兵,奔腾的水声已能够听见,系密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仍旧是那条熟悉的河流,滚滚的河水涌向前方,勃尔日东侧的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但是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圣堂武士的踪影,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城墙上站立着身穿铠甲的士兵。
系密特疾速朝着城门口奔行,他看到城墙上的士兵已注意到他,并且慢慢聚拢过来。
一道长长的绳索从城楼上面垂落下来,这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还担心必须花费一番口舌,或许还要加上几枚金币。
抓住绳索,系密特飞快地往上攀爬,突然间一阵騒动从头顶上传来,紧接着城楼两侧的警钟猛然敲响。
只见原本站立在城楼上面的士兵们,飞快地朝着城楼下面亡命奔逃。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异常恼火,他实在不明白,现在到底是谁在主持勃尔日的防御。
不过此刻,系密特同样也不敢在城墙上停留,他飞快地爬上城墙,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刚才跟随在他身后的魔族,已然渐渐出现在远处道路尽头,那是一支由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兵组成的兵团。
诅咒法师和魔族标枪兵渐渐聚拢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它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了魔族飞船的它们,根本无法翻越高高的城墙,而头顶上那两艘魔族飞船,又因为畏惧而不敢下来,它们一直在追赶的人类,已逃到了城墙之上。
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几个诅咒法师开始走出队列,看它们高高举起的手臂,系密特突然间有一种不祥预感。
他彷彿看到自己被一团血雾所笼罩,彷彿浑身上下已沾染上那致命的血点。
但是此刻,系密特偏偏对它们束手无策,只能够跳下城墙,以期望能够在血雾蔓延开来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间,原本平静的河面上,闪烁出几点黯淡白光,紧接着一大片肆虐的闪电风暴,将魔族连同旁边的土地全都笼罩在底下。
在瞬息之间,闪电风暴将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一片焦土,无论是魔族,还是旁边的树木、青草,此刻都只留下了缕缕轻烟。
河面上渐渐显露出一个小岛,对于那个小岛,系密特还有些印象,那里是休憩和钓鱼的好地方,但是刚才他逃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记忆中的小岛的消失。
重新显露出来的小岛上,站立着四位身穿如同山岳一般厚实、沉重铠甲的能武士,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显然是他们的杰作。而在小岛正中央,还端坐着一位老魔法师,系密特注意到,那位老魔法师正在朝着自己挥手致意。
正当系密特也举起了右手,那座小岛已然渐渐变得黯淡起来,最终消失在一片奔腾的河流之中。
“谁是这里的统帅?”
系密特朝着一个手持长枪的人问道,那个人显然不是士兵,他的身上除了头上的那顶铜盆盔之外,就没有任何一样防护的铠甲。
这是系密特第九次询问这样的问题,令他感到无比糟糕的是,每一次的答案都完全不同,而且显得极为可笑。
“没有什么统帅,不过这里暂时由罗艾尔教长和施匹而先生负责,施匹而先生是个军人,还是一位队长。”那个人回答道。
正说着,只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紧接着一群人,抬着几扇巨大的铁栅栏走了过来。
看着到处是忙忙碌碌修筑工事的人群,系密特不得不承认,那位施匹而先生,看上去是最像样的一位组织者。
“难道这里已没有总指挥?”系密特有些焦虑地自言自语道。
“谁?你说的是那位来自京城的钦差大臣吗?”
“没有比他更加糟糕的指挥官了,听说这位大人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好友,但是他好像没有前任守备大人的头脑。”
“但愿我们能够胜利,可是只要一想到我们的胜利,会让那个无能的家伙得到功勋,就有些冤枉。”
“那么,我们只能够祈祷这位大人英勇牺牲,我愿意捐献一个金币,做为给予他家人的抚恤金。”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玩笑,听说有钱人聚居的广场区,已经交战好几天了,反倒是这里只来过那么一小队魔族。”
“不过听说军队几乎全都防守在那里。”
“可怜的士兵,那位钦差大臣,居然不允许拆毁任何一幢建筑。”
“有人会真正听从吗?我感到非常怀疑”
听到那些市民众说纷纭,系密特只能够继续他无助的搜寻。
这一路上,他已听到无数人对法恩纳利伯爵充满抱怨,显然这位国王的钦差,并非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他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命令,几乎彻底断送了勃尔日原本非常坚固的防线。
幸好经历了上一次战役,那些源源不断涌入勃尔日的民众,个个精通如何应对那些魔族的策略。
其中有许多人,甚至是上一次战役侥幸活下来的军人,他们或许付出了胳膊,或者大腿做为代价,不过却换来了丰富的经验,知道如何才能够在魔族的进攻中活下来。
正因为如此,整座城市虽然已被魔族彻底分隔开来,不过却始终未曾陷落。
“轰”的一声响,旁边一栋房子的墙壁上,露出一个很大的窟窿。
一个拿着大铁锤的大汉从窟窿里面钻了出来,而原本躲在远处的人们马上飞跑过来,他们背着装满土的布袋,手里拿着泥水匠的工具。
一路之上,到处能够听到钉木板的声音,房门和窗户全都被厚厚的木板,结结实实的钉了起来,里面甚至还用家俱堵上。
看着那一幢幢,曾经令北方领地的其他城市羡慕不已的整齐楼房,在铁锤的敲击声中,变成一座座布满了大小窟窿的防御工事。
看着那原本布置在街头广场之上的优美雕塑,此刻被高高地吊起来,充当滚木;看着道路两旁生长了几个世纪之久,才变得如此粗壮的树木,此刻被砍倒,横着架在道路中央,充当堵塞街道的障碍物
系密特感到一阵悲哀,此刻的故乡,居然变成了如此凄凉的景象。
“小家伙,快躲到地窖里面去,这里不是你玩耍的地方。”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阵充满焦虑的吼声。
对于这些好心人,系密特只能无奈地朝他们笑上一笑。
此刻街道上,果然看不到女人和孩子的踪影,她们全都是优先受到保护的对象。
地窖是最为安全的避难所,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容纳太多人,除此之外,便是在地窖之中,难以躲避太长时间,要不然会令人窒息。
突然间,一阵嘈杂的警钟声猛然响起,系密特感到后领被一双强悍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现在来不及了,快躲到里面去。”那个大汉将系密特一把抛给了旁边站立着的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抱着系密特,钻进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
那个大汉站立在街道中央,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和他差不多的壮汉也聚集在那里,他们的手中全都握着几把斧头。
从那个窟窿,系密特只能够看到,那些身强力壮的汉子,猛然间同时挥起胳膊,带着呜呜的风声,众多的斧头朝着街口飞掷而去。
飞快地钻进那个窟窿,这些勇敢的壮汉退了回来。
马上,一群手持长枪的人用他们手中的武器,将洞口完全堵住。
系密特终于看到魔族的身影,那些想要从窟窿钻进来的魔族,全都倒在了长枪的穿刺之下。
猛烈的冲撞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魔族用力敲打门窗发出的声音。
撞击声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担忧,但是那木板断折、破裂的声音,却令每一个人感到揪心。
突然间,一道光亮透了进来,那是一块已被击破的门板。
一个人飞快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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