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个粉碎。”
慧觉老尼双眉一扬,眼中射出两道冷芒,可是刹那间,锋芒敛去,两道灰眉又垂了下来。
她呼了声佛号道:“齐施主请听贫尼将中其因果说清,再决定是否该将本庙化为尘土。”
齐天岳咳了一声沉声道:“两位兄台请暂息怒,且听老师太将往事说出,再作定夺。”
慧觉老尼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此事已过十八年,我本来不愿再提起,就拿它当成一个恶梦,随着岁月消逝而影过无痕,谁知天道循环,因果不爽,非要贫尼在十八年后的今日重新提及!”
她的眼睛里射出慈霭的目光,凝注在夏馥萍的脸上,缓缓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我当时才二十五岁,却已蒙家师一尘师太收为徒儿,剃渡为尼!”
齐天岳心中一震,看着慧觉老尼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不相信她竟然只有四十余岁。
慧觉老尼苦笑一声道:“施主莫非不信贫尼仅是四十余岁之人?唉!心蛇噬人,不能驱除,又怎能不苍老呢?”
齐天岳可是第二次听得心蛇噬人这句话,他记得自己当年进入青城古洞遇见坐化了的天龙大喇嘛时,曾看到他胸前有一蛇形痕印,在桌上留的遗书也就是因心蛇纠结,无法遏止而死。
他虽然不晓得心蛇噬人这话出自佛籍何典,但是却晓得佛家对于欲念的解说也就是心蛇,他晓得慧觉老尼一定有一段非常难以克制的欲念在煎熬着她的心灵,以致使她变成如此苍老。
慧觉老尼抬头望着自疏落林荫间洒下的闪烁星光,沉声道:“因为那时我年轻美貌又练得一身武功,所以初出江湖便已博得一个白玉观音的绰号,有一次,家师叔自甘肃凉州返回峨嵋,曾言及凉州风光,并与本门师兄慈云提及凉州天安寺之情形,于是贫尼就偕同师兄慈云赴凉州一行。”
她话声一顿,凄然笑道:“我那时年虽二十有五,可是却似顽童,没有一点出家人的风度,是以一路上与慈云师兄打打闹闹,倒也颇不寂寞,这一日刚踏进甘肃境内,我们便见到一个身高八尺、光头赤足,却身穿锦袍的大汉”
齐天岳暗自叹息一声,诧异地忖道:“怎么又是一个光头赤足的大汉,这人莫非是”
慧觉继续道:“当时我因为好奇,就多看了那锦衣大汉两眼,谁知前世孽缘,当晚他便追踪我们到凉州”她苦笑了下,脸上肌肉忍不住抽搐,道:“当晚他闯进天安寺里,把整寺六十二个僧侣齐都杀死,唯独留下贫尼和慈云师兄活着。”
鲁宾啊了声道:“这人是谁?怎的如此之凶?”
慧觉老尼恨恨地道:“他正是当今天下第一大魔头赤足神魔公羊翎!”
齐天岳双眉一轩,忖道:“果然我所猜测的不错,正是赤足神魔。”
洪鼎也是感到一阵骇然,道:“原来果然是星宿海流沙门主公羊翎,怪不得能在一夜之间,连毙六十二个和尚。”
他思绪一转道:“喂,老尼姑,那公羊翎为何不杀你们呢?难道说”
慧觉仰首望天祷道:“阿弥陀佛,请恕弟子口出秽言!”
鲁宾冷哼一声道:“他xx的,那有这么许多噜苏?”
慧觉瞥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根,毅然道:“因为公羊翎的目的只是要侮辱贫尼”
她吁了口气低声道:“贫尼不允,是以他扬言将全寺僧众一起杀死,而威胁贫尼,结果贫尼依然不允,公羊翎方始愤愤离去。”
鲁宾沉默了片刻,道:“喂,老尼姑,这又与家师丧命之事有何关连?”
慧觉道:“公羊翎临走之时,以三日之限让我们逃走,若是我们不被他抓到,就可放过我们,否则我依然难逃羞辱。”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道:“贫尼当时直想自刎,但是公羊翎已防到这一着,他说只要我一萌死志,峨嵋弟子将永无一个可再出现江湖,所以我只得不停地逃亡,偕着慈云师兄,一路上改扮为夫妻,投宿于客店,冀图避过追缉!”
齐天岳嗯了声道:“你们每天投宿之际,设下陷阱,预备公羊翎追到时再”
鲁宾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就是说家师当年是碰巧遇见他们,而致发生误会?”
慧觉老尼道:“当时令师跃进房中,立即坠入机关之中,而致被毒蛇所噬昏迷过去,贫尼发觉不是赤足神魔,立即便将令师救起,施以救治。”
鲁宾呆了一会,大叫道:“这点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慧觉老尼没有理会他的叫喊,继续道:“就在家师兄将令师送走后,贫尼这才发觉公羊翎已经在室内等我。”
这话声一顿,脸上泛过一阵黯然悲伤之色,默默地凝望着搂在怀里的夏馥萍,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
洪鼎是浑人一个,只奇怪慧觉老尼为何如此,也下深想其中原闪,冒冒失失的问题:
“赤足神魔进了屋里又怎样了?”
慧觉老尼激动地道:“公羊翎一身邪门奇功,绝世无双,贫尼虽然是峨嵋弟子,但是一身功夫在他眼前却有如儿戏,贫尼毫无还手之力,便已被擒,遭受侮辱。”
她伸手轻轻抚着夏馥萍的脸庞,低声道:“她就是公羊翎留给贫尼的孽种!”
齐天岳何曾想到这里面有如许多的因果,惊愕地道:“什么?夏馥萍并非毒门掌门夏巩仞之女?”
慧觉老尼泪水滂沱,咽声道:“贫尼身入空门竟然产子,逼不得已只得要将她扔去,适巧那日师妹来峨嵋后山,于是”
“妈!”夏馥萍自她的怀中抬起头来,泣道:“这么久来我总算找到你老人家了,妈,请别再抛弃我了。”
慧觉老尼似是没料到夏馥萍会突然醒来,她手足无措,嘴唇微微颤动,嗫嗫道:“馥萍!”
夏馥萍埋首那灰色的缁衣里,泣声道:“妈呀,别再抛弃我了,女儿好苦啊!”慧觉老尼用力搂紧着自己的爱女,十余年来的心灵痛苦仿佛在这刹那间得到补偿,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轻泣之声摧人心肝,洪鼎与鲁宾都为之鼻酸,齐天岳轻吁口气,仰首凝视如漆的夜空,那颗颗寒星仍自不停地眨着眼睛。
他暗自轻叹,忖道:“人世沧桑,变幻无常,在这世间又有多少恨事发生?有多少的眼泪是流自碎碎的心灵?谁又能想到在欢乐之中往往是隐藏着痛苦的?”
他正在为这幕母女相会的动人情景所感,却听得鲁宾大叫一声道:“那么易筋经与舍利子又为何会到了你的手里?”
慧觉老尼道:“贫尼自昏迷中醒了后,便见到慈云师兄手持舍利子与易筋经,据他说是在蛇阱里拾到的,贫尼当时羞愤难禁,根本没有想到要找寻令师交还此物,直到后来”
鲁宾想了片刻道:“无论如何洒家不会相信。”
慧觉老尼灰眉一扬,夏馥萍已跃身而起,叱道:“你要怎样才相信她的话?”
她手臂一抖,那雪白如玉的臂上,盘着的一条花斑小蛇正自伸出了红红的舌尖,狠狠瞪着鲁宾。
他吁了口气,握紧手中赤铜棍,嗫嚅道:“我,要看到证据。”
慧觉老尼霍然站了起来,道:“那公羊翎右足脚心有一红痣,夏馥萍右足脚心亦同样的有颗红痣。”
夏馥萍睁大双眼道:“妈,我爹不是夏巩仞?是公羊翎?”
齐天岳脑中意念一闪,记起在大眉山庄遇见赤足神魔公羊翎使出一式怪招,在诡异莫测的情形下曾踢出一脚。在那一刹那,他记得自己确实见到了公羊翎脚板底上有一颗鲜红的大痣,他说道:“在下可证明公羊翎脚心的确有颗红痣。”
夏馥萍呃了声道:“我的脚心也有一颗红痣”
她面容一变,道:“那么我不姓夏,该是姓公羊了?”
慧觉老尼长叹一口气,只觉心神疲惫,刚才说那么多话,像是伤了她的心脉似的,使她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仅是微微的点点头。
夏馥萍脸上浮起一片兴奋之色,喃喃道:“那么我已不是白长虹的仇人了,从此他可以对我好了!”
齐天岳听了,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这时,他的思绪悠悠,又想到温柔美丽的卫琼霜起来,倩影刚去,脑海又浮起上官琦玉的影子。
一时之间意念纷扰,夏馥萍深情的望着齐天岳,甜甜地道:“喂!你说白长虹会不会喜欢我?”
齐天岳一怔道:“哦!这个在下不知。”
夏馥萍向前走了两步,微笑道:“如果你是白长虹,你会喜欢我吗?”
齐天岳没想到当初在滇西之边所见的纯真少女,现在竟变得如此大胆起来。
他双眉一皱道:“在下相信白长虹喜欢纯洁真挚的少女,而不喜卖弄风情之女人。”
夏馥萍一呆,脸色立即大变,道:“谁卖弄风情来着?”
鲁宾偏偏不识趣,一摸脑袋,道:“喂!你让我看看脚底心好吧?”
夏馥萍呸地一声,右臂上盘着的花斑小蛇立即飞窜而起,向着鲁宾噬去。
这条花蛇去势如电,迅捷无比,火红的尖舌伸出,已将触到鲁宾面门,他低吼一声,双掌交合,劈了过去。
一般掌风将花蛇去势击得顿了一顿,谁知花蛇那细长的身子一沉一转,降低了五寸,又向他喉问噬去。这快捷的变式真出乎鲁宾的意料之外,他呃地一声,上身一偏,右掌扬起,朝花蛇抓去。
他这一掌正好凑上蛇嘴,顿时手掌一麻,全身都使不出力气来。
齐天岳五指一分,如剪夹去,转眼便将花蛇七寸之处抓住,拇指合着食指一揑,把深陷进鲁宾手掌里的大牙拔了出来。
他双眉之间笼起一层寒意,沉声道:“萍姑娘,你怎可纵蛇噬人?”
夏馥萍大叫道:“别伤我小花!”
她身形跃出,突然听到齐天岳那低沉的声音呼唤自己,心中剧震,脱口道:“你是白长虹”
她眼角一撩,瞥见欧阳空两眼泪水汪汪,抱着一个软软的躯体,正自庵里出来。
自她有记忆以来,又何曾见过欧阳空哭泣过?故此陡然间,她呆了呆,唤道:“老烟虫!”
欧阳空身形在空中微微一顿,哭道:“呜!她死了。”
夏馥萍这时看清他所抱的人正是自己师父苦因比丘,不由骇然喊道:“师父!”
欧阳空放声狂笑,道:“王八羔子,谁是你师父,她是我的乖乖。”
狂笑声中,他飞身跃下青城,穿入苍茫的夜色里。
慧觉老尼长叹道:“苦因,苦因,你又何必为此自裁?”
齐天岳一掷手中花蛇道:“不好,欧阳空发疯了。”
他目光一转道:“你快替鲁宾把蛇毒拔去,我立即就回。”
夏馥萍被他眼中神芒所逼,竟把要哭出来的泪水也给逼了回去,怔怔地眼望着齐天岳飞身跃入黑夜的丛林里,久久眼光都收不转过来。
慧觉双掌合什,凝望着茫茫夜空,喃喃念了几句佛经,低声道:“苦因,苦因,你诵经近二十年,竟然还堪不破一个情字,唉!情海茫茫,何处是岸?”
她低垂双眉,缓步跨进殿内,幽暗的夜色里,依稀听到她深怀感触的语声:“世间多恨事,苦煞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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