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脱逃出来,也顾不得狼狈与否赶紧放开脚力,奔逃开去。
他在此刻真后悔自己不该在店里与蓝盈盈发生争执,以致遭受到这一场灾祸,并且反而还要蓝盈盈救他一命。
但是后悔尽管后悔,他却无法逃过在身后紧迫的蒋吟白。
此刻街上本来就正在热闹的时候,于梵本想只要钻进人群之中,蒋吟白也不能不顾忌误伤别人,而放松了追赶。
那么他将可以乘机逃走,等到蒋吟白走了之后,再回到客店里去。
岂知杭州城里的老百姓全都怕事得紧,一见有人在路上打架,便纷纷躲闪开去,更何况看见蒋吟白手持长剑追来,有如一尊煞神似的,全都老早就躲在屋檐下,甚而跑到屋里去,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以致整条大街都是空荡荡的,一刹之间,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于梵奔出了数丈,回头一看,只见蒋吟白和蓝盈盈两人,一前一后的紧紧迫在自己身后,一步都不放松
他的心里暗暗叫苦,随着奔动时牵动身上的伤痕,愈来愈是疼痛,以致使得他奔行的速度愈来愈慢。
蒋吟白堪堪就要追上,大声喝道:“小子,你再也跑不掉了,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免得皮肉受苦。”
于梵听得话声就在身后不远,知道再向前奔去,绝对无法逃得了,他心中意念一动,脚下一滑,斜斜窜入一条巷子里去。
蒋吟白身形一转,紧追下去,也跟着进了巷子冷喝道:“小子,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我一剑”
话声未了,他只见于梵突然惊呼一声,竟已撞在一个从巷子里走出的老和尚身上,被那和尚扶住了。
他朗声大笑道:“小子,你这下总跑不了吧!”
长剑一斜,蒋吟白随着身形的奔行,往于梵颈项削去。
他是恨极于梵,这一剑所削的部位,眼见便可把于梵整个头颅割了下来,却是眼前一花,他这一剑是削了个空的。
蒋吟白微微一愕,定神一看,只见于梵依然被那老和尚扶住,就在身前不远。
他心中大惊,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计算好了部位,这一剑削出,准把那小子脑袋割下来,而不伤害到那个老和尚,又怎会落空呢?”
意念电闪而过,他向前跨出一步,平剑横削,又是一剑攻出。
他这一剑出手稍慢,就是想要看清楚于梵脑袋落地的情形。
哪里知道他手里的长剑堪堪削到于梵的身上,于梵突然往前移出数尺,又避开了这一剑之危。
蒋吟白不是个笨人,他一见这种情形,立即便知道完全是那个老和尚在弄鬼。
他心中微凛,道:“大师父,这位朋友与在下有仇,尚请大师父能够”
那个老和尚打了个稽首,道:“阿弥陀佛,施主仗剑杀人,固然是一时快意恩仇,然而可曾想到因果报应,纠缠不息,时时”
蒋吟白冷哼一声道:“大师何必与在下说什么因果报应?在下”
那个老和尚打断了他的话声,道:“施主出身武当,谅必是武当后起之秀,难道不能看在老衲的面上放过他这一遭?”
蒋吟白摇头道:“请问大师”
他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来,蓝盈盈已经奔进巷子里面。
他一见于梵四肢瘫痪的扑倒在一个老和尚的臂弯里,还以为被蒋吟白杀死了。
她一掌向着蒋吟白拍来,道:“我跟你拼了!”
蒋吟白闪身避过,沉声喝道:“盈盈,你跟我胡闹!”
蓝盈盈铁青着脸道:“蒋吟白,你好毒的心,人家跟你无怨无仇,你便对他下起毒手,你”“阿弥陀佛!”那个老和尚呼了声佛号,道:“女施主请放心,这位施主并没有死去,只是身受重伤,昏了过去而已。”
蓝盈盈喜道:“他没有死?”
她也顾不得找蒋吟白的麻烦向着于梵奔去。
蒋吟白一见她这份关怀之态,如何能忍受得了?大喝一声,挺剑向着于梵刺去。
他知道那老和尚并非寻常的和尚,一定也是会武的高手,是以这一剑刺出,尽他所能,企图一剑便将于梵杀死。
因而他这一剑划出,有如风雷迸发,迅捷如电,沉猛如山,毒辣犀利,一溜剑光,直奔于梵而去。
本想趁那老和尚不提防之际,突然出手,一剑杀死于梵,就算和尚要阻挡也来不及了。
哪知剑刃刚一划出,那个老和尚已沉喝一声,道:“施主的心也太毒了!””
喝声之中,他大袖一挥,拍出一股柔和的风劲,向着蒋吟白攻来的长剑卷去。
但见他的抱袖展处,蒋吟白那等锐利的剑势,竟然为之一滞,削出的长剑已被宽大的袖子卷住。
蒋吟白大吃一惊,赶忙运劲于臂,想要将长剑夺回,却已被一股急涌而来的风劲,拉得离地飞起,退出八尺之外。
他的脚跟才一站稳,立即便深吸口气,运起一股内力,在体内飞快的转了两匝,查视一下内腑是否受伤。
当他发现自己真气畅行无阻,全身没有一处受到伤害时,心头的畏惧之感大减。
他此刻已经知道面前这个老和尚武功高强,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可是要他就这样放过于梵,他决不甘心。
他惊疑地望着那个老和尚,略一沉吟,抱拳问道:“在下武当蒋吟白,请问大师可是少林”
在他的想法,那老和尚的武功高出他甚多,对方却没有伤害之意,除却少林的几个高僧之外,绝不会有其他人了。
是以他先把自己的身份表白,想要藉武当与少林两派的交情,请那个老和尚把于梵放掉。
哪知他的话未说完,那个老和尚已沉声道:“老衲已经晓得你是武当门人了,只是老衲不明白你既与这位小施主没有仇恨,为何要赶尽杀绝,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难道这是武当的规律不成?”
蒋吟白辩道:“他无端取闹,仗着会点武功,便跟蓝姑娘过不去,在下这才”
那个老和尚脸色沉肃,叱道:“就算他是个轻薄儿,你也不该如此狠毒,要知你身为正派弟子,居身行事处处都要讲个仁字,像你方才的行为,岂不跟邪道中人没有两样?”
蒋吟白出道江湖未及两载,便已博得青衣快剑之名,自然心高气傲,可说除了本门尊长之外,任何人都没放在眼里。
他此刻听得那老和尚话声愈说愈是严厉,完全是一派教训的口气,心中已是难忍。
尤其当他看到蓝盈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更加难受起来。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尽管明白自己不会是那老和尚的对手,当着蓝盈盈的面前,也咽不下这口气,当下抗声道:“在下行事是否有错,只有本门尊长才有权利可以教训,至于大师你”他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自命是正派高僧,为何还要包庇一个采花小贼?传扬出去,只怕对于少林的声誉有所遗害吧!”
那个老和尚神色一怔,诧异地道:“你说他是采花淫贼?”
蒋吟自冷冷道:“大师认为不是么?”
那个老和尚目光一闪,转向蓝盈盈的身上,问道:“女施主,这位”
蓝盈盈听蒋吟白说到于梵是个采花小贼,还以为他原来就跟于梵见过,晓得于梵的来历。
因为蒋吟白这次来找她,几天来都是住在悦来客栈,所以她认为蒋吟白早就见过于梵了,这才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去。
她的心中只是起了一阵莫明的惆怅,认为像于梵这样年轻俊逸的男子,竟然是江湖上一名被人不耻的采花淫贼,实在出乎人的想像,也大使人难预料了。
她正在感慨不已,却已见到那老和尚向她望了过来,立刻,她便想明白蒋吟白话里的意思了!
她的脸色大变,一股又羞又愤的情绪立即充满了整个心头,跳了起来,叱道:“蒋吟白,你把话说清楚点,谁是采花小贼”
蒋吟白道:“你到客栈里来找我,这小子无事生非,招惹到你的你,他的那副德行,不是采花小贼又是什么”
“放你的屁!”蓝盈盈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拔出插在腰际的马鞭,没头没脑的向着蒋吟白抽去,叱骂道:“是我要找他打架的,要你管什么事?你反而要污蔑人家,你”蒋吟白把蓝盈盈手里的马鞭夺了下来,沉声道:“盈盈,你不要太过分了!”
蓝盈盈见到蒋吟白的脸色铁青,手里的马鞭又被对方夺去,心里一阵委屈,眼圈里泪痕浮现,差点便要掉下泪来。
可是她生性好强,绝不肯在这个时候让眼泪流下来的,愣了一颤声道:“你
你”她的语音颤抖,连说几个“你”字,再也说不下去,重重地跺了脚,向着巷外飞奔而去。
蒋吟白一见她那种气苦之极的神态,也发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更不该在一时情急之下,一反往日的依顺态度,而使得蓝盈盈如此难堪。
他见蓝盈盈顿足而去时,连忙喊了一声,追赶上去。
他的身形一动,身后已传来那老和尚的喝声:“慢走!”
这声喝叱威严沉肃,震得蒋吟白的耳鼓都在“嗡嗡”作响。
他的脚下一顿,略一犹疑,转过身来,只见那老和尚已把于梵托在肩上,左手袍袖卷住自己的那柄长剑,依然没有放松。
他的目光一闪,已看到那老和尚瘦瘦的脸上,显得神色极为凝重,两道长眉已斜斜扬起,两眼开阖之际,现出闪闪的精芒。
蒋吟白的心里微微发慌,问道:“大和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