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心头一震,脱口道:“童天罡,你是说”
童天罡漫声道:“妄想得此双令的人,大概不只尊驾一个吧?而此地实力最强的也排不到你性纪的吧?”
纪松年冷笑道:“童天罡,老夫差点被你说动了,你大概是要告诉老夫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人引来了吧?老弟,这片黑松林是老夫的地盘,有没有人侵入,老夫会不知道吗?”
童天罡冷漠的笑笑,道:“老爷子,事实胜于雌辩,我是看在你让我在这里住了半年,又替我探听出“天煞令”的下落的这份情上,才事先提醒你做个准备的,不过,以你的居心来衡量的话,童某可不欠你什么。”
话落一顿之后,接着道:“是真是假,待会儿厢房火势一起,尊驾就明白了,黑松林能掩护你杀人越货的劣迹,同样也能掩护入侵的敌人,等人家来了,找不到我姓童的,准会以为你纪老爷子把童某害了之后,纵火灭迹,等火停了弄清真相时,唉,纪老爷子,你这个干尽伤天害理之事的贼窝,大概也七零八落了,童某言尽于此,告辞了。”
纪松年的肺都快气炸了。
因为,童天罡的话十成有九成是真实的,他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留住那童天罡的人和令。
阴恻恻的笑了声,纪松年道:“想走?童天罡,你先回头看看老夫欢迎你的场面,再提那个“走”字如何?”
依旧轻松的料倚在门框上,童天罡淡淡的笑着说道:“纪老爷子,咱们好聚好散,何必非要在此时此刻,你正需用人的时候自灭实力呢,再说,就凭这几块料,留得住童某吗?”
这时候,大厅中的纪松年已经发现前院中有火光升起了。
他老脸一沉,突然沉声道:“上。”
大厅外面,童天罡身后“松芦山庄”的八大护庄使者早已悄然无声包围在童天罡的身后了。
纪松年一声令下,八件兵刃带着八条人影,急如狂风般的罩向那童天罡身后。
这八个人是经过纪松年挑选训练出来的,虽然他们称不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也非泛泛之辈。
尤其八个人同时出手,其威力更是惊人。
纪松年心中也明白这八个人决阻止不了童天罡的。
因此,在他们动手时,纪松年与“鬼猩子”宗德全也急如星火般从厅内扑出来了。
也就是在他二人动身的同一刹那间,童天罡也转身面向着扑来的八个人了。
当纪松年与“鬼猩子”冲到门口时,童天罡已落身在对面十五大丈外的屋顶上了,八个护院则仍举刀扬剑的向前冲着。
“鬼猩子”见状大吼道:“都给我站住。”
八个护院仍然在往前冲,速度虽然已没有方才那么快了,但似乎依然收不住脚。
“鬼猩子”宗德全见状大怒,他才想扬掌推向八人,突听得纪松年沉甸甸地大吼道:“住手。”
就在这时,头一个冲到阶前的护院被石阶绊了一下,扑跌在阶下,其他七个也跟着相继绊倒在阶下,没有一个爬起来的。
“鬼猩子”宗德全先是一怔。然后,他看到了第一滴血,血,是红的,他那张黑而丑陋的脸即“唰”的一下子就变白了。
纪松年虽然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惊骇,也痴立了老半天才平复过来,心不在焉的脱口说道:“还不快追。”
听到追,宗德全身不由己的向前冲出两大步去。
但只冲出去两步便停下来了,慢慢的转过身来,面有难色的道:“禀老爷子,这小子脚下那么快,怎么追呢?”
纪松年抬头向对面屋上看了一眼,脱口道:“那就快召集人救火。”
“鬼猩子”宗德全反应也相当快。他忙说道:“老爷子,眼下有童天罡那小子杀人的证据在这里,就算君山方面的人找来了,也可以证明姓童的已经逃掉了。”
纪松年寒着脸道:“叫你去,你就去,少-嗦。”
厢房内堆的全是易燃之物。
童天罡放火的时候,引燃了好几个地方,所以,等宗德全把人手召集到时,厢房的火势早已到了屋顶了。
草屋着火根本无从救起。熊熊烈火,照得“松芦山庄”寒酸的前院明如白昼。二三十个庄汉围在四周,空自目注熊熊烈火冲天,束手无策。
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六条人影状如飞鸟般的越过前院左侧的矮土墙,落入空荡荡的前院内。
正是“君山”金家的人。
纪松年一眼看见两丈开外的这六个人,心中不由暗自犯嘀咕,眉头略皱了一下,转身迎了上去。
他一面抱拳为礼,笑着道:“金堡主久违了,今夜是什么风把大驾吹到老夫这个破落山庄里来了?”
“金堡主”五短身材,高不满五尺,七十上下年纪,一头的白发如银,五绺长髯垂胸,三角脸上,那双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深陷眶内的眸子,顾盼间闪动着逼人的威严,此人就是雌踞两湖,声动武林的一方枭雌“铁血君王”金永泰。
侍立在金永泰两侧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右侧那个五旬以下,左脸上有道刀疤的是大儿子金神剑金承基。左侧是小儿子,魔剑手金承业。此人年纪约四十五、八,白净的面皮,傲气满面,这两个人被武林中称为“君山二太保”
立在金氏父子身后的三个老者,是“君山”的三个煞手,被金永泰封为“君山三金刚”只随金永泰行动,平常极少离开“君山”
这六个人,等于是“君山”的全部主力。
今夜他们全部赶到“松芦山庄”来,难怪纪松年心中要犯嘀咕了。
金永泰削瘦的脸上映现出极为和善诚恳的笑容,抱拳还礼道:“深夜造访,多有惊扰,还得请纪庄主多原谅才是。”
纪松年笑道:“哪里,哪里,像金堡主这种贵客,老朽还请不到呢,来来来,金堡主,各位贵客,里面请。”
金永泰忙道:“纪庄主,我看不要麻烦了,兄弟此来是有件事情想请庄主帮个忙,话说完就走了。”
纪松年心里明白得很,要金永泰亲白出马的事决不是普通的事情。因此,他相信童天罡说的话一定是事实了。如今,要解决这个难题,唯有等厢房的火熄了才行。因此,他必须设法拖延时间才行。
挂上满脸的热络笑容,纪松年满口答应道:“金堡主太见外了,别说是一件事情,就算要兄弟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您金堡主开口,兄弟若是皱皱眉头,就不”
金永泰抢口截住纪松年未完的话,语调沉沉的道:“纪庄主,你是闯过江湖的人,武林中无虚诺”
纪松年老脸一整,抢回话题道:“金堡主,老朽一向言出必行,只要您金堡主看得起我纪某人,老朽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决不会让您金堡主失望的。”
金永泰也肃容道:“纪庄主豪气干云,金某着实敬佩,只要你纪庄主能帮老夫完成这个心愿,金某誓死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纪松年道:“金堡主,此地不是待客之处,堡主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可否请到老朽客厅一叙。”
金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表面上即平和的道:“老夫的事虽然重大,却并不急在一时,纪庄主盛情难却,老夫打扰了,纪庄主请。”
纪松年心里很明白,他虽然化解了燃眉之急的头一关,却并不代表事情已解决了。
地面上,金永泰答应了纪松年的邀请了。
屋顶上,童天罡轻如幽灵般的飘过屋脊,抢进大厅,然后闪进大厅右边的耳房内,由于纪家的人全都到前院救火去了,所以,童天罡进入大厅,毫无阻拦。
实际上,童天罡一直都没离开“松芦山庄”
但是,他跃起的速度与安排这个局面的目的,都使人相信他没有再留下来的倾向与可能性。本来,童天罡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不知道君山的人埋伏在黑松林的哪个方位,怕撞到一处,破坏了计划。
童天罡闪身退进耳房。
他刚刚把房门掩上,突听身后三尺左右处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我猜想你会到这里来,你果然来了。”
心中暗自吃了一惊,但童天罡却没有回头,缓慢的立直了身子,淡淡的道:“尊驾是谁?”
没有回答童天罡问的话。
童天罡身后的人,语调轻松的道:“背向着身份不明的人说话,是处于敌暗我明的不利状况,童天罡,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童天罡淡漠的道:“那得要看我背对的是谁了?”
身后的人语调依然很轻松的道:“你是说背对着我,我也伤不了你?”
童天罡平和的道:“尊驾如果要向前移,最好能多挪点儿距离。”
童天罡那个离字才一脱口,一点寒星已直奔他脑后“玉枕穴”而来,速度之快,几乎是剑与破风之声同至,单凭这个速度,在当今江湖上就找不出几个人来。
童天罡闻声脸色立时为之一变,但心绪却平静异常。
上半身向前一弯,接着向左偏斜,右手中的“天煞令”则毫无声息的飞点向身后攻击者的小腹,部位之准,形同脑后有眼可见一般。
弯身、偏斜、出剑,三个动作在间不容发的同一刹那间完成,却把防守用攻击代替了。
身后的攻击者如果不抽身,仍然可以攻击到童天罡,但他的小腹势必也要被童天罡的“天煞令”洞穿。
由攻击的前冲状况飘身倒射出六尺多远,干净俐落,毫不牵强,攻击者撤回攻势,脸上的肌肉也起了少有的抽搐变化。
在攻击者抽身自保的同时,童天罡悄然无声的转过身来,剑身已到了左手,右手正握着那“天煞令”的剑柄,握剑枘的右手五指,关节尽白,森寒的剑刃开始一寸一寸的向鞘外滑出来。
童天罡凝视着那张面孔,肌肉虽然仍在轻微的搐动着,但他都不能不承认他有张称得上是英挺、俊拔的面孔。
尤其是那对黑白分明、精光闪射的眸子,除了给人锐利的压迫感外,还透着一个老江湖的机灵与诡诈。
但他的年纪都只有三十上下。
眼看着童天罡的“天煞令”已抽出了三分之一,攻击者仍然不动声色,由他的眼神判断他显然是知道天地双令的规矩。
剑抽到三分之一,童天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慢慢的把剑归进鞘内。
攻击者仍用那种轻松的语调道:“怎么?又不打算拼命了?还是怕拼不过我,令收不回去?”
童天罡冷漠的道:“你是谁?”
攻击者笑道:“不愿滥杀无辜?嗯,这是个好借口。”
童天罡冷漠的道:“你是谁?”
攻击者笑道:“这句话你问了三次了,我就算想答复,此时也不能答复了,因为你在逼供。”
童天罡笑笑道:“不错,我是要逼供。”
攻击者神色一变,冷笑一声道:“童天罡,你看我像个给人逼供的人吗?”
童天罡道:“像不像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会不会变成非“供”不可的人。”
攻击者锐利的双目盯着童天罡那张俊美的脸道:“你大概一直以为你能把我变成那种非“供”不可的人,对吗?”
童天罡淡漠的道:“打从你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
攻击者冷笑一声,讽刺道:“所以你一直以背向着我?”
童天罡淡淡的道:“耳虽然不如眼,眼来不及的时候,必须擅用耳,静虽然不能置人死命,但都能保命。”
攻击者的脸上再度升起了惊愕之色,他说的是武术上对敌的根本法则,任何人都知道,但他却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做到。
攻击者借着还剑入鞘的动作来掩饰脸上的异样表情。
当他的右手离开剑柄的时候,童天罡看到他黄玉剑枘上镶着一颗银星。
点点头,童天罡冷冷一笑道:“传说江湖上近年来出了个剑中高人,从未遇到过敌手,因此搏了个“孤星剑”的绰号,尊驾大概就是吧?”
先是一怔,攻击者随即低头看了剑柄一眼,冷然一笑道:“不错,在下就是“孤星剑”龙腾云。”
“孤星剑”龙腾云,江湖上见过他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则不少。
传说中的“孤星剑”龙腾云,是个行事令人捉摸不定的怪杰,既不是黑道中人,也不是白道侠义人物。
童天罡淡漠的道:“听说尊驾剑上造诣极高?”
“孤星剑”龙腾云道:“但是你并不相信。”
童天罡末置可否,话题一转道:“尊驾来此的目的是”
“孤星剑”龙腾云道:“找人!”
童天罡一怔道:“找人?找谁?”
就在这个时候,厅外响起纪松年的声音道:“金堡主,里面请。”
接着响起金永泰谦和中带着凌人气势的声音道:“纪庄主不要客气,请。”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涌向大厅,想必是纪家的人急着进厅布置来了。
“孤星剑”龙腾云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找你的。”
童天罡一怔,道:“找我?”
“孤星剑”龙腾云抢口道:“不要问理由,现在咱们没有时间谈这个,纪松年在这间耳房内安置着两处窥视大厅的暗窗,如果你想看看厅内的情况,可以留下来,不然,你可以从后面那扇开着的八角窗脱身离开这里。”
话落语气缓和了不少,轻松的道:“我不会偷袭你的,至少,今晚不会。”
童天罡压低了声音道:“你已经偷袭过我一次了。”
龙腾云露齿一笑,道:“那时我并没有向你提什么保证。”
话落当先移步走了过去,然后打开那两扇高过人身的橱门,道:“如果你想进来,最好能把橱门关上。”
话落抬步迈了进去。
童天罡对于“孤星剑”龙腾云何以会对纪松年家里的情况这么清楚,存着很大的疑念。
但他此时又很希望能摸清金永泰与纪松年之间的关系。
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还是走进了那座外形极其豪华典雅,里面却空无一物的大壁橱内,并顺手带上了橱门。
壁橱内部的空间足可容得下七八个大汉。
里面只装置了两只固定着的高脚椅子,椅子与橱底面相距足有两尺,恰可容一人安适的坐在上面。
“孤星剑”龙腾云指指左边那张空椅,没有开口。
童天罡坐上椅子,眼睛才想在壁上找暗窗,厅内景象已然呈现在眼前了。
机关就在椅子上,一坐下来,对面那道暗门便会自动打开。
暗门的对面,蒙着一层薄纱,由于厅内亮度高,只要薄纱色调与墙壁相同,厅里的人是无法发现这个装置。
纪松年的设计虽然简单,但却极为巧妙有用。
大厅内,中堂前的那张檀木桌上,纪松年坐在主位上。
宗德全则站在他身后。
金永泰坐在客席上,二子及“三金刚”一字排在他身后。
不管两个当事人嘴里多谦和,敌对的局面即冲淡不了。
纪家的人献过茶后,纪松年还要吩咐设宴。
金永泰忙阻止道:“纪庄主,不要麻烦了,纪庄主忙累了大半夜,也该休息一会儿了,我看”
纪松年的目的是要拖时间,截住金永泰未完的话,抢口道:“委实不成敬意,堡主若再推却,兄弟这个主人可就要遗憾终身了。”
金永泰笑道:“纪庄主,交人交心,哪在乎一茶一饭?你我都不是那种肤浅的酒肉之交,又何必斤斤于此一席呢?”
纪松年心中一窒,忙道:“兄弟也知道金堡主不会在乎这一席酒饭,不过,只是让兄弟我聊表寸心而已。”
金永泰语出如刀,随即道:“纪庄主,恕我兄弟口快心直,实话实说,若是纪庄主真个看得起我金某人,肯交我金某这个朋友,纪庄主答应帮我这个大忙,那将胜过山珍海味的大宴千百桌。”
纪松年此刻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因为,对方的话使他没有丝毫坚持的借口。
干笑了两声,纪松年道:“兄弟已经说过,只要是金堡主吩咐的事,兄弟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达成使命。”
金永泰咄咄进逼道:“那兄弟就直说了?”
纪松年此时已被逼得欲退无路,不点头也不行了,当下故示大方的,说道:“金堡主请吩咐。”
金永泰双目逼视着纪松年道:“纪庄主听说过童天罡这个人吗?”
纪松年心目中暗自冷笑一声,道:“不但听说过,而且,他还在我庄上住了将近半年,不过,说来让堡主笑话,在今夜之前,兄弟还一直不知道他就是童天罡呢!”
金永泰深沉的笑笑,道:“这也难怪,因为咱们都没见过这个年轻人,要是他早先进入“金家堡”老朽也照样会被他瞒过的。”
话落不等纪松年开口,又接着道:“纪庄主可知道他身边藏有“天地双令”吗?”
这一问早已在纪松年意料中了。
纪松年道:“是的,老朽知道,不过,老朽已经退出武林多年,原不该多管这个闲事的,但是,我又怕他少年气盛,在江湖上多伤生灵,因此,老朽才想把“双令”留下来,唉,哪知这个年轻人武功确实惊人,老朽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已杀了老朽的八个护院,兔脱了。”
金永泰道:“朝哪个方向走的?”
纪松年一愣,这一问他没料到,略一犹豫,才道:“朝正门方向去的。”
纪松年心中推测,金永泰既然有侵袭“松芦山庄”的意图,应该不会从正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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