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琪强提一口真气狂奔,他听得见身后衬衣袂飘风声,越来越近。渐渐地,他觉得有点累,也觉得两条腿有点重,而且人越来越累,两条腿也越来越重。
那一阵阵的衣袂飘风声已进了十丈内。
李玉琪一阵狂奔,没顾看路,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儿了。只看见前面一条河拦路,他一横心,一咬牙,腾身跃起一头栽下了河里,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眼前亮亮的,隐隐地,还听见耳边有一阵阵低低哭泣之声。同时,他觉出他不是在水里,而是躺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像是床。
他吃力地睁开了眼,起先眼前有点模糊,过了一会儿,他可以看见了,这一看见,他一怔,心里也一阵急跳。
他躺在一间屋子里的一张床上,枕头上一阵阵幽香往他鼻子里钻。床前一张小桌一盏灯,灯下,床前低头坐着个人正在低低的哭泣,看模样像极了他凤妹妹。
这是真,是假?是实像,是幻觉?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有气无力:“姑娘”
哭泣声马上停住了,姑娘举袖擦擦,抬起了头,不是姑娘凤栖是谁,人憔悴,美眼肿,好让人心碎的一张脸。
李玉琪一阵激动,忍不住叫道:“凤妹妹,真是你”姑娘风栖很平静,道:“你醒了?”
李玉琪道:“凤妹妹,我怎么会”
姑娘凤栖道:“爹在屋后看见河里飘来个人谁知道竟是你”李玉琪道:“他老人家呢?”
姑娘凤栖道:“出去抓药了,快回来了。”
李玉琪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姑娘凤栖道:“三更刚过。”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我落水有两个更次了。”
姑娘凤栖没说话,竟没问他是怎么落水的。
李玉琪道:“凤妹妹,我这两天忙,没能来”
姑娘凤栖道:“我知道,我听罗大哥说了。”
李玉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道:“凤妹妹,这是你的屋”
姑娘凤栖点了点头。
李玉琪着了急道:“这怎么行”挺腰就要坐起。
姑娘凤栖忙按住了他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玉琪道:“我怎么能躺在凤妹妹床上”
姑娘凤栖倏然一笑,笑得让人心酸,道:“你又带着伤,还顾那么多干什么?”
李玉琪道:“我不碍事,让我下去说话!”他硬要往起坐。
姑娘凤栖收回了手道:“要嫌我的床脏你就下来!”
李玉琪立刻停在了那儿道:“凤妹妹怎么好这么说?”
姑娘凤栖道:“你现在带着伤,等你好一点之后我不拦你。”
李玉琪躺下不是,起来也不是,正在作难,只听一阵吱呀门响传了进来。
姑娘风栖道:“爹回来了。”站起来走了出去,再看看姑娘凤牺,人较以前也瘦了不少。
李玉琪趁这机会坐了起来,刚坐起,褚三带着姑娘凤栖又走了进来,李玉琪叫了一声:
“三叔。”就要下地。
褚三一抬手道:“别动,躺下。”
李玉琪坐着没动,也没躺下。
褚三到了床前把手里提的那包药往桌上一放,坐在刚才凤栖坐的那张凳子上,眼望着李玉琪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李玉琪道:“谢谢您,我已经不碍事了。”
褚三道:“怎么回事儿,玉琪?”
李玉琪没隐瞒,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听毕,褚三脸上变了色,道:“这么说是霍大侠伤了你?”
李玉琪道:“是他老人家。”
褚三道:“玉琪,你怎么能这样干,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李玉琪道:“我不能,三叔,我不愿意这么做。”
褚三道:“为什么不能?又为什么不愿意?”
李玉琪道:“三叔,我有我的理由。”
褚三道:“你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你抵得过霍大侠么?”
李玉琪道:“我虽然抵不过他老人家,也不愿跟他老人家动手,可是我有把握今后他老人家绝伤不了我。”
褚三道:“你有什么把握,你这不是让人伤了么?”
李玉琪道:“三叔,我是说今后。”
褚三道:“今后跟现在有什么两样,玉琪,你别胡闹了,你要不听我代你对霍大侠说一声去。”
李玉琪忙道:“三叔,您千万不能这么做,您要是这么做那就是毁了我这趟北京之行,我负有的任务,在我任务未达成之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要不然我没法子回去见我师父。”
褚三皱了眉道:“有这么严重么,玉琪?”
李玉琪道:“要不然您说我何必跟自己人过不去,何必让自己人伤我。”
褚三一点头道:“好吧,玉琪,我听你的。”回头去往桌上一指,道:“凤栖,去把药煎上。”凤栖答应-声,提起那包药走了。
凤栖走后,褚三望着李玉琪道:“玉琪,告诉我,我跟凤栖是怎么出来的?”
李玉琪道:“我不知道,大概是泰齐怕逼急了我。”
褚三道:“听说你打死了高丽贡的大猩猩,救了皇上,不是你当面求皇上的么?”
李玉琪摇头说道:“我没有,您知道泰齐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宫里有的是强硬靠山,他要是不肯放,就是我求皇上恐怕也没有什么大用。”
褚三没再问下去,沉默了一下:“玉琪,我问你一件事,这件事我本来不该问你,可是我又不得个问”
李玉琪心里跳动了一下道:“什么事,三叔?”
褚三迟疑了一下,道:“听说你跟那唱戏的金姑娘有了关系,有这回事么?”
李玉琪心神猛震,脸上跟火烧-般的热,道:“三叔,您是听谁说的?”
褚三脸色很肃穆,道:“别管我是听谁说的,我原不信,只听你一句话。”
李玉琪一横心,一咬牙道:“有,三叔。”
褚三脸色陡然一变,但刹时间又恢复正常,缓缓说道:“刑部徐大人府里来个人,给我送了封信来”
李玉琪一怔之后怒火顿时往上一冲,但转念一想,能怪人家说么,要怪只能怪自己,谁叫自己酒后
想到这儿,心里也就平静了下来。
褚三道:“我告诉你玉琪,本来我跟凤栖今儿晚上就要离开这儿的,可是没想到你
现在不得不耽搁一两天了。”
李玉琪怔了一怔道:“怎么,您要上哪儿去?”
褚三道:“回河南去,我心灰意冷,想歇手了。好在这儿也没我的事儿,查缉营已经把我除了名,我早一点走也免得泰齐再胁迫你。”
李玉琪心里明白,可是他没说什么,也没解释,他认为那是多余,纵然解释清楚,他也不能断了金玉环那一头,倒不如让这父女俩卑视他,甚至于让凤栖恨他。
沉默了-下之后,他道:“三叔,您别耽误,我今晚上不能不回去。”
褚三道:“那也好,我看你也没什么要紧了。”他站起来道:“你多歇会儿吧,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煎好了我让你凤妹妹给你送来。”转身走了出去。
李玉琪脑中百念齐涌,五味俱陈。徐光田这是什么意思?存心坏他么?
三叔既然知道了,凤栖就不会不知道,看她那么憔悴,一定是让这个情字折磨了。看这情形,人家父女俩要不是见他从河里飘来,绝对懒得理他。
他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脸再见凤妹妹。
他下了地,浑身酸疼,骨头跟要散一样,头还有点晕,他强提一口气,穿窗射了出去
李玉琪支撑着,踉跄着回到了万亲王府,尽管他带着伤,可是他仍能不惊动任何人。
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只觉浑身骨头酸,胸口生疼,而更疼的是他的心。
他想前想后,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可是他咬牙忍着,没让它夺眶,没让它流下来。
他够乏,够累的,他却不合上眼,他无法入眠,睡不着,他又怎么睡得着?
蓦地,门处“格”地一声响,李玉琪立刻惊觉,他没出声,却闭上了眼,眼是闭上了,敏锐的听觉无碍。
他听得清楚,有人进了屋,蹑手蹑脚地,极其小心。
他两眼微微睁开了一线,反正屋里没点灯,来人是看不见他睁眼的。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跟帘,他一怔,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她来干什么,怕自己没死,赶来补一刀?
心中念转,来人已到床前,停了一下,然后低低叫道:“玉琪,玉琪”
李玉琪百念齐涌,好激动,可是他没答理,闭上眼一动没动。
来人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没再叫他,伸过一只手触及他的脸的时候,他才发觉那只手颤抖得很厉害,而且冰冷。
旋即,他清晰地感觉出,有东西掉在他身上,好几声:“玉琪,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看你伤得这么重,我好心疼好心疼,你知道么”
李玉琪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感受,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只觉有点甜,可也带着苦。
突然,那只手从他脸上移开了,紧接着那只手捏上了他的牙关,他明白了,他张开了嘴。
一颗丸药掉进了嘴里,那只手从他的耳下移开,接着点在他身前六处穴道上。
来人离开了床前,李玉琪微微睁眼一看,她俯在桌上疾书,很快地她直起了腰,向着李玉琪投过深探一瞥,带泪飘射了出去。
李玉琪的一颗心落了下去,他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感受,他六处穴道被点,暂时不能动,他明白,想动,那要等半个时辰以后。
喝三叔的药,他本就不碍事了,如今又加上一颗,他很快地就会复原,可是心上的创痕,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平复的。
半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他缓缓支起了身子下了地,好多了,身上的酸以及胸口的疼已然消失。
他下了地,到桌前拿起了一张信笺,墨渍刚干,信笺却是沾湿的,他知道,信笺上滴了不少泪。点上灯看,果然,泪渍斑斑,字里行间充满了自责,也充满着无比深情,最后却说再见面便是仇敌,其实,这种话说过不只一次了。
李玉琪坐在桌前,呆呆地。
遥远传来的第一声鸡啼惊醒了他,他又向着手中信笺看了一阵,然后把它放在灯上点着了。
信笺化成了灰烬,飞舞着,然后又静静地落回了地上。李玉琪换了一件衣裳,又躺在了床上。
三天没出万亲王府一步,皇上没找他,大贝勒也没找他,乐坏了纳容、纳兰兄妹,李玉琪陪着他俩,几乎是寸步不离。
第四天一早,博多进来了,李玉琪正陪着纳兰下棋,纳容坐在一边,博多进来往纳容身后一站,没吭声,两眼直瞧着棋局。
李玉琪心里明白,这局棋他让了纳兰,他先遣走了兄妹俩,纳兰赢了棋没怎么难说,偕同乃兄走了。
兄妹俩一走,李玉琪便开了口:“有事儿么?”
博多含笑说道:“大贝勒找您。”
李玉琪道:“什么事儿?”
博多道:“不清楚,来人没交待。”
李玉琪道:“在哪儿见?”
博多道:“老地方。”
李玉琪没再问,整整衣衫出了门。
在“侍卫营”那办公房里,他见着了大贝勒泰齐,大贝勒泰齐表现得很客气,当即抬手让座。
李玉琪没客气地坐了下去,坐定,大贝勒泰齐开了口“你知道,褚三父女走了。”
李玉琪心里一跳道:“大贝勒怎么知道”
大贝勒泰齐道:“我昨儿晚上接获了报告。”
李玉琪道:“我知道。”
大贝勒泰齐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玉琪道:“在褚三老没走之前。”
大贝勒泰齐道:“既然是在褚三要走之前,你为什么不拦他?”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无权,也没这个必要,我的叔妹既然无罪,既然巳被‘查缉营’除了名,随时可以离开京畿。”
大贝勒泰齐道:“我还不想让他走。”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那么您派出铁骑去,或者通令各地方,我那叔妹是跑不了的。”
他这话带着火儿,可是大贝勒泰齐竟没在意,摆了摆手,道:“算了,走都走了还追个什么劲儿,我看你的面子”
李玉琪道:“谢谢大贝勒。”
大贝勒泰齐摆手说道:“那也不必你知道我今儿个为什么找你来么?”
李玉琪道:“我不知道。”
大贝勒泰齐道:“我要告诉你一声,拿贼的事暂时缓一缓”
李玉琪一怔道:“怎么说,拿贼的事暂时缓一缓?”
大贝勒泰齐“嗯”了-声。
李玉琪诧异地道:“这是为什么?”
大贝勒泰齐道:“我有我的主意,我有我的打算,我把另-件事文给你,我设了个圈套,要藉这件事拿贼。”
李玉琪忙道:“什么事?”
大贝勒泰齐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十天之后,是我的婚期”
李玉琪心头一震,道:“大贝勒怎么说?”
大贝勒泰齐目光一凝道:“怎么回事儿,你今儿个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十天之后我要迎娶荣亲王的大格格,明白了么?”
李玉琪只觉一阵异样感受泛上心头,好不堵得慌,他欠身而起,道:“恭喜大贝勒,贺喜大贝勒。”
大贝勒泰齐今儿个出奇的平和,抬手说道:“好,好,坐,坐,坐下说话。”
李玉琪坐了下去,心里好闷,道:“大贝勒有什么吩咐?”
大贝勒泰齐道:“在这十天之内,我要你暂缓拿贼,全力护卫荣亲王府,我不容在这十天之内有一点事儿,我拨两班人给你。”
李玉琪道:“大贝勒的意思,是要我这十天之内寸步不离荣亲王?”
大贝勒泰齐道:“是的。”
李玉琪道:“万亲王府那边”
大贝勒泰齐摇头说道:“这你甭管,我自会派人打个招呼去。”
李玉琪道:“那么刚才大贝勒所说设圈套拿贼,是”
大贝勒泰齐道:“你不是说那班叛逆这趟到京里来,意在荣亲王,还有那顶前明崇祯遗物‘九龙冠’么?”
李玉琪道:“是的。”
大贝勒泰齐道:“以我看他们迟迟不下手,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咱们防卫森严,他们不得下手。另-方面恐怕也因为他们找不到荣亲王跟我在一起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想找个荣亲王跟我在-起的机会,来个一举得双,免得一头得手之后防卫增加风声紧,使他们不得下手于另一个,现在我给他们机会,我的婚礼荣亲王-定到”
李玉琪心中暗道:那几个可不怕什么防卫森严,也根本没把这京都铁骑放在眼里,恐怕是后者倒是真的
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我懂了,大贝勒的意思是想在婚礼之上设埋伏,做圈套。”
大贝勒泰齐点头说道:“对了。”
李玉琪道:“好是好,只是妥么?”
大贝勒泰齐道:“有什么不妥的?”
李玉琪道:“那是大贝勒的婚礼,藉婚礼擒贼,难免有流血凶事”
大贝勒泰齐摇头说道:“这个我不在乎,只要能为朝廷灭除这班叛逆,我不在乎什么吉凶,办红事少不了杀猪宰羊的,就当他们是畜牲好了。”
李玉琪暗道:“骂得好”只听大贝勒泰齐又道:“还有,到时候我预备把那顶九龙冠要出来,充当皇上对我的赏赐,这一来对他们的诱惑就更大了,我料他们准到。”
李玉琪心里一阵跳动,道:“大贝勒,不妥。”
大贝勒泰齐道:“又怎么不妥了?”
李玉琪道:“九龙冠乃前明崇祯遗物,无价之宝,万一”
大贝勒摇头笑道:“我有一位绝世高手,跟一百名侍卫散布在婚礼各处,我不怕什么万一。”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大贝勒是指”
大贝勒马鞭一指,差点没点中李玉琪,道:“你。”
李玉琪心头猛震,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大贝勒,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大贝勒泰齐坐着没动,道:“负不起这个责任,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我一个肩挑大贝勒跟荣亲王的安全,还有那顶前明崇祯遗物九龙冠,大贝勒的婚礼必然贺客盈门,其中不乏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只出一点差错,李玉琪便罪无可恕”
大贝勒点头说道:“这责任是大了些,可是你干的是拿贼差事,我布下香饵把贼引来让你拿,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李玉琪道:“大贝勒好意,可是我不敢领受这冠盖云集,重宝在场的机会。”
大贝勒两眼微睁道:“李玉琪,这是我的安排,你只能接受我的命令,命令没有商榷的余地,更不容推却不受。”
李玉琪道:“大贝勒”
大贝勒泰齐一摆手道:“不要再说了,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别等我拿你当抗命办。”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这么说大贝勒一定要把这差事交给我了?”
大贝勒泰齐道:“拿贼本来就是你的差事,不是么?”
李玉琪道:“拿贼确是我的差事,可是护卫荣王爷跟大贝勒的安全,还有一顶九龙冠,我却无法兼顾。”
大贝勒泰齐道:“这是一码事”
李玉琪道:“拿贼,或护卫荣王爷、大贝勒,跟那顶九龙冠,这两样您请随便派我一样,要是让我兼顾,我宁可抗命。”
“胡闹。”大贝勒浓眉一扬道:“没听我说么,我派给你一百名侍卫。”
李玉琪道:“说句话大贝勒别生气,侍卫营的高手对付一般叛逆-般飞贼那是绰绰有余,可是对付这班叛逆,我以为派不上用场。”
大贝勒泰齐脸上变了色,道:“难道我手下十四营禁军,都是酒囊饭桶?”
李玉琪道:“我不敢这么说,我只能说这班叛逆非同小可,不比寻常,我刚才不说过了,对付一般叛逆,他们绰绰有余”
大贝勒泰齐道:“我不管那么多,你干的是官家差事,叫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李玉琪道:“大贝勒这是陷我于囹圄,置我于死地,我宁可抗命也绝不敢受。”
大贝勒泰齐不平和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李玉琪接着说道:“大贝勒,我不惜闹到皇上面前去。”
“皇上?”大贝勒泰齐叫道:“皇上也是任人见的,你以为皇上会把我怎么样”
李玉琪道:“我如果要见皇上,那并不难,我不信谁能拦得住我,我不敢求皇上把谁怎么样,只求皇上做个贤明安排。”
大贝勒泰齐马鞭一指,厉声叫道:“李玉琪,你好大的胆子。”
李玉琪道;“事关重大,我也无可奈何,还请大贝勒原谅。”
大贝勒泰齐愤愤地坐了下去,脸色好不难看,半晌始道:“我让你拿贼。”
李玉琪微一欠身道:“谢大贝勒。”
大贝勒泰齐冷冷说道:“听清楚了,不论死活,我要全数。”
李玉琪道:“大贝勒,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那班叛逆有几个。”
大贝勒泰齐道:“来几个你给我事几个就是,只走脱一个,你就给我小心。”
李玉琪道:“大贝勒放心,来八个我交给大贝勒四对,来六个我交给大贝勒三对”
大贝勒泰齐道:“那就行。”
李玉琪道:“手大捂不过天来,我-个人难以分身,请大贝勒拨给我十名火枪手。”
大贝勒泰齐呆了一呆道:“你要火枪手干什么?”
李玉琪道:“侍卫营里我找不出合适的人手,只有请大贝勒拨我十名火枪手。”
大贝勒泰齐道:“你什么时候要?”
李玉琪道:“只要他们在婚礼的头一天找我报到就行。”
大贝勒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你现在马上给我搬进荣亲王府去,这十天之内荣王爷倘有一点差错,我唯你是问。”
李玉琪道:“这个大贝勒放心,我愿负全责。”
大贝勒泰齐冷哼一声道:“哪怕你不负,没事了,你走吧。”
李玉琪道:“我这就走,请大贝勒给我一纸令谕,我好作为凭藉。”
大贝勒泰齐道:“用不着,荣王府我早说好了。”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是指领十名火枪手拿贼的事。”
大贝勒泰齐道:“什么意思,我口头交待还不够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只奉命拿贼,护人护宝的另有其人,我怕事后有人把两件事混为一谈。”
大贝勒泰齐道:“我知道就行了,你怕谁混为一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贼之意在荣王爷跟大贝勒,万一大贝勒有个三长两短,护人护宝的人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到那时候我找谁做证去。”
大贝勒泰齐变色说道:“你以为我准会伤在他们手下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大贝勒泰齐冷笑一声道:“你倒为自己设想得很周到啊。”
李玉琪道:“事出无奈,也非同小可,我不得不如此。”
大贝勒泰齐冷哼说道:“你先去,一两天我派人给你送去。”
这就行了,当然,大贝勒泰齐不会当场给他立“字据”那没面子,也从无前例。
李玉琪没多说,深深一躬身出了办公房。在回途之上,他一边走一边咀嚼这件事。
李玉琪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一想他便查出这件事不对,而且内中大有蹊跷。
大贝勒泰齐能不在乎婚礼之上闹凶事,却不许在婚期前十天内发生一点差错,岂不是很明显的矛盾。分明,这里头大有问题,这婚礼可疑。
还有,泰齐把护人,护宝,拿贼,一股脑儿推给了他,这是存心陷他于囹圄,置他于死地,固然,他不怕,可是一旦出了纰漏,追问起责任来,他就别想待下去了。
大贝勒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只有两点道理:
一、泰齐不喜欢他,嫉恨他。
二、荣亲正把他和盘托给了泰齐。
后者的可能性小一些,但他不能不提高警觉。
回到了万亲王府之后,万亲王不在,他在没惊动别人的情形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走了。
到了荣亲王府,他首先见到了,侍卫营的两班弟兄是东营的两个班,老人,康全的那一班,张发全的那一班。两个领班一起趋前见礼。
李玉琪寒喧了几句之后道:“荣王爷呢,可在府里?”
康全道:“在,刚才还在书房里。”
李玉琪道:“我去见见他,待会儿咱们再分派任务。”他往里走去,很容易在书房里见着荣亲王玉珠。
荣亲王玉珠对他的来临颇表讶异,瞪着跟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儿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把您跟您这荣王府交给我了,十天,不许出-点差错。”
荣亲王更讶异了,道:“怎么回事儿,玉琪?”
李玉琪道:“您不知道么?”
荣亲王玉珠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知道。”
李玉琪淡然说道:“据大贝勒说,十天之后是他的婚期。”
荣亲王“哦”地一声,笑道:“我明白了,好日子近了,泰齐怕出点事儿,是不?”
李玉琪道:“大贝勒就是这个意思。”
荣亲王玉珠道:“那么,这十天之内,你”李玉琪道:“您给我个地方住,我得在您这儿打扰十天。”
荣亲王玉珠眼一睁,跳了起来,叫道:“好啊,这么一来咱爷儿俩可以多聚聚了,走,玉琪,我给你找个地方去。”他拉着李玉琪就要走。
李玉琪站着没动,道:“玉珠叔,不忙,我想在您这书房里坐会儿。”
荣亲王玉珠一怔,旋即笑着点了头:“行,别说坐会儿,就是坐上个十天半月的也可以,坐,坐,咱爷儿俩聊聊。”
他热络地拉着李玉琪坐了下去,坐定之后,他含笑说道:“玉琪,让你受累了。”
他绝口不提大格格心畹的婚事。
李玉琪不是糊涂人,他也不愿提,淡然说道:“应该的,玉珠叔。”
荣亲王玉珠话锋忽转,道:“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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