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筠苦着脸道:“因为我师父说我面和心毒,不肯把她的拿手绝学传授给我,所以我杀死了她”
她像思索着往事一般的微俯着头,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趁她打坐入定之时,弄了一条毒蛇,放入了她的房中,第二天她就毒发身死了!”
蒙面少女凄厉地一声长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似是对纪昭洵、路纪明而讲。
纪昭洵长叹一声,暗暗忖道:“这想必是真的了,一个杀师的狠毒之辈,料不到竟与自己相处这么久的时间。”
忖思之间,只听那蒙面少女又道:“你与纪昭洵共创荡邪门,是真的为了要匡正涤邪么?”
纪昭洵心头大震,这蒙面少女居然提到自己了,一时之间,他几乎连呼吸都静止了,只注意慕容筠如何答复。
只听慕容筠平平板板地应道:“我只是想利用他的武功,在江湖中,出出风头,随心所欲的闯荡上一番,风光风光而已!”
纪昭洵心头一沉,暗道:“好可恶的女人,这自然也是真的,以过去她的行为看来,自己分明皆在她的控制之下!”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道:“这也是实情了,只可惜你并没有风光多久,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末日了,你死得甘心么?”
慕容筠俯首道:“我该死”
那情形有如待宰之羊。
蒙面少女忽然恨恨的冷声一笑,道:“现在要问你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了”
声调一沉,接下去道:“在鹰愁谷中,你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残酷极顶之事,你还能够记得么,快些说了出来。”
慕容筠娇躯震了一震道:“记得。我想谋害崔家凤!”
“啊?”
纪昭洵从心底里大叫一声,嚷道:“慕容筠,你”但他立刻发觉,自己并没喊出声音来,虽然他一切感觉如常,但此刻却分明已经失了任何力量。
蒙面少女怒道:“你为何要对她下那种狠手?”
慕容筠忙道:“我嫉妒她,因为我爱纪昭洵,凡是接近他的女人,我都嫉妒她们,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杀死她们!”
纪昭洵暗暗骂道:“好狠毒的女人,我竟被你骗了这样久的时间!”
蒙面少女厉喝道:“你用什么手段去杀害崔家凤?”
慕容筠道:“当时她穴道被制,我假托追问她鹰愁谷的地牢所在,先把纪昭洵支走,而后要用消肌化骨粉撒到了她的脸上!”
蒙面少女道:“她死了么?”
慕容筠道:“没有你就是她。”
蒙面少女忽而凄厉的一笑,突然用手掀起了掩面的黑纱。
纪昭洵只觉眼前一亮,果然是崔家凤。
她颤抖着叫道:“贱人,现在你被慑神曲所制,正是天良闪现心头之时,你自己说吧,该怎样惩治你!”
慕容筠叹气道:“百死莫赎,随便怎样惩治。”
崔家凤怒叱一声道:“很好,这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只见她由怀中摸出一个瓷罐,抖手一掷,向慕容筠身上掷去!
纪昭洵看得茫然不解,不知一个瓦罐又有什么威力,但他此刻方才知道自己功力已经暂时消失,甚至移动的力量都已没有,只好停立当场静观不语。
那瓦罐掷到慕容筠身上之时,噗的一声,立刻摔得粉碎。
瓦罐破碎之后,自那罐中却突然飞出了一点黄光,迳向慕容筠脸上飞去,牢牢粘在了上面。
纪昭洵虽然功力似已消失,但视力却未稍减,他看得十分清楚,那点黄光竟是一条金色蜈蚣。
那蜈蚣并不甚大,约有常人中指大小,但一经叮在慕容筠脸上,却听她立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而后只见她立刻倒在地上,翻滚绞扭了起来,由那凄厉的叫声,与她倒地挣扎的惨状,可以想见得到她的痛苦之情。
路纪明袖手旁观,大笑道:“丫头,这报应够了么?”
慕容筠惨呼不绝,对路纪明的话语假装是根本不曾听到。
纪昭洵倒不免多少有一些凄然之感,不管怎样,慕容筠与他总是相处了甚久时光,虽然她的手段十分毒辣,但对他的帮助,仍然是功不可没的。
慕容筠一面满地翻滚,一面双手不停乱抓,把地上抓得泥土乱翻,十指尖尖,俱皆血肉模糊。
更可怖的是她的脸,那蜈蚣叮咬之后,竟然已是一片乌黑,脓血四溢,没有了一点人的形状!
纪昭洵看得心惊肉跳,虽然他是个身负奇功绝学,杀人不眨眼的英雄,但像这种悲惨事情,还是第一次看到,当下不觉把两眼紧紧闭了起来。
只听那全身皆黄的老人叹口气道:“徒儿!已经够了!”
崔家凤咬牙道:“这样对她实在是太便宜了!”
黄衣老人长嘘一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让她死得干脆一些吧!”
崔家凤咬牙道:“若不是师父说情,起码要她有两个时辰的罪好受!”
手起指落,一股指风点了出去。
但听扑的一声轻响,慕容筠立刻头破血流,脑浆四溢,挣扎了几下,立刻一命呜呼,结束了她的一生。
黄衣老人早已住手不吹,一时之间,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纪昭洵只觉心头的重压渐渐消失,终于血畅气顺,又恢复了他原有的精神与体力,轻叹一声,把头转了开去。
只听崔家凤幽幽地道:“路姑娘,多谢你了!”
路纪明也幽幽地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若不然,只怕我也不容易报复她的深仇大恨!”
崔家凤轻声又道:“我爹爹呢?”
路纪明道:“仍在行营内收拾一统教残局,可要我把他请来么?”
崔家凤忖思了一下,道:“不用了,我去找他吧!
“
转向全身皆黄的老人道:“师父,咱们走吧!”
迈动脚步,就欲当先走去。
路纪明忽然苦笑一声道:“姑娘休忙,不和他说几句话了么?”
崔家凤震了一震,道:“没没什么可说的了!”
路纪明道:“据我所知,你与他曾经友情颇笃,此时此地相遇,难道就没有一句话要说么?”
崔家凤忽然爽朗地一笑,道:“如果一定要我说,我就不妨说个痛快”
她向纪昭洵凑近了一步,道:“当我初次与你相遇之时,我就偷偷的爱上了你,我不相信男女之间会一见钟情,但在遇到你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挥不掉你的影子,虽然我不曾向你表白过什么,但私心之中却把你当成惟一的对象。
倘若不是造化弄人,也许我会有获得你也爱我的可能,但现在,那是一场幻想都不必再谈了!“
纪昭洵呐呐地道:“姑娘盛情,在下心感无已,只是”
崔家凤迅快地接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现在来说,我们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那就是我爹爹与令堂的烦恼,他老人家依然痴爱令堂,以致做出了许多不近情理之事,无形中已成了你的仇人。”
微微一顿,道:“纪昭洵,你准备怎样对付我爹爹?”
纪昭洵怔了一怔,呐呐地道:“这这”但他这了半天,却没这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来想要将崔九龙致于死地,因为他父母的不幸大多由于崔九龙的播弄所致。
崔家凤幽幽地道:“经过这场大劫,我爹爹也已迷途知返了,你能够原谅了他,不再追究既往之事么?
纪昭洵呐呐无语。
他心中仿佛打翻了的五味缸,酸甜苦辣,样样俱全,一时之间,却无法说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
崔家凤幽幽地道:“我爹爹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之所以做出那些手段卑劣的事来,只是为了一个字,那就是‘爱’!
“他被爱冲昏了头,但他所做所为的出发点,确确实实是一个爱字,为了这,你不能原谅他么?”
那黄衣老人忽然插口道:“是非恩怨转眼空,何必斤斤计较得失成败,些许恩怨过节,更何必再放在心上,纪少侠,老朽说得对么?”
纪昭洵长嘘一声道:“不错,悲欢离合,恩仇衰乐,一切都如过眼云,重提旧事无非自惹烦恼罢了!”
双举一拱,道:“还没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那黄衣老人微微一笑道:“山野之人,姓名早已埋没了,不过,蒙几位江湖中好事之人过誉,送与老朽了一个金笛君的雅号,日久天长,也就以此为名了!”
纪昭洵连忙再度拱手礼道:“原来老前辈是位世外高人!”
崔家凤幽幽一叹,道:“纪少侠果然不与家父再算旧帐了么?”
纪昭洵也叹道:“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在下何必还要制造悲惨之事!”
目光向地上慕容筠的尸体瞄了一眼,又道:“姑娘珍重,姑娘”
崔家凤坚定地道:“我在临危之际,蒙恩师及时赶至,救了一命,如今大仇已报,残余之身,只有长侍恩师膝下,永隐林泉了!”
纪昭洵低声道:“姑娘没有一定的住处么?”
崔家凤震了一震道:“纪少侠问这些做甚?”
纪昭洵呐呐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日后去探望她之意。
金笛神君微微一笑,接口道:“老朽不日就要回归无量山醉云崖,纪少侠他日有暇,不妨前去一游!”
纪昭洵微带尴尬地道:“多谢前辈!”
崔家凤突然一扯金笛神君衣襟,叫道:“师父,走吧!”
路纪明轻叫道:“且慢,等小妹叫人来为姑娘指引路径,去见令尊”话声一落,立刻嘬口发出一声长啸。
不久,只听一片步履声传了过来,川中唐门的大弟子唐辉飞步当先,向路纪明轻施一礼道:“姑娘有何吩咐?”
路纪明道:“有劳你引导他们两位去见崔九龙,然后,就在那里等我”
唐辉忙应道:“在下遵命!”
扭转身子,向广场的方向行去。
崔家风毫无留恋的依附着金笛神君,缓步向前走去,只见衣袂飘飘,不多时就消失了踪迹。
松林中只剩下了纪昭洵与路纪明两人。
纪昭洵不自然的移动了一下脚步,道:“杀死令尊的真正凶手是我,姑娘不想报仇了么?”
路纪明幽幽地吐了一口长气,道:“第一,我爹爹多行不义,身遭惨死,不过是他应有的结果,其次,杀死我爹爹的主谋之人是慕容筠,暗出诡谋相助的是沈及时,如今他们两人均已伏诛,我的杀父之仇也就算报了,他日九泉之下,将不致愧见父母了!”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使我不能向你动手!”
纪昭洵道:“那是什么?”
路纪明眸光射了他一眼道:“你是武林江湖中,惟一的一股正气,匡正涤邪,功不可没,我又怎能逆天而行,设计谋害于你!”
纪昭洵悠悠地道:“姑娘过誉了!”
脚步迈动,向林外走去。
他走得极慢极慢,他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理,是心情的沉重,还是与路纪明有未尽之言。
不知费了多久时间,他方才踏出林外。
只听一种同样沉重的脚步声起自身后,路纪明的声音又悠悠的传了过来,道:“纪
少侠,怎的还在此地溜达”
纪昭洵霍然转过身来,激动地叫道:“路姑娘!”
路纪明眸光凝注着他,轻声道:“怎么?”
纪昭洵道:“姑娘此后准备怎样?”
路纪明眸光凄然的投注了他一眼,叹道:“世事茫茫,随波浮沉而已,又能准备什么呢?”
纪昭洵没有话说了,沉声一叹,又复向前走去。
路纪明的声音又由后面传了过来,道:“你慢走!”
纪昭洵收步转身道:“姑娘有事么?”
路纪明长嘘一声,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
呐呐的无法接说下去。
纪昭洵催道:“姑娘尽管明说,为何这样”
路纪明终于咬紧银牙,道:“我爱你,过去,现在,将来,永远永远生生世世永远不渝!”
纪昭洵两眼睁得滚圆,凝注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他方才喘了一口粗气,呐呐地道:“路姑娘
我想我想“
路纪明已经镇静了许多,微微一笑道:“你想怎样?”
纪昭洵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想请姑娘与在下同行,去寻找我的父母,不知姑娘”
路纪明身子一震,声若蚊鸣地道:“我有这个荣幸吗?”
纪昭洵急道:“有!有!”
说完,双手紧扳住路纪明香肩!
路纪明双眼一眨,珠泪倏滴,好似断线之珠线一般,哽声道:“洵哥哥,我我太兴奋了!”
说完,抽噎不止!
纪昭洵双手一搂,路纪明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叹道:“洵哥哥,我我好幸福喔!”
纪昭洵柔声道:“明妹妹,为了弥补杀死令尊之过失,今生今世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喔!洵哥哥!”
两人激情的搂抱在一起。
此时,无言胜有言,二人心灵不住的交流着
忽然只听有人叫道:“门主启禀门主!”
二人恍如梦醒,红着脸分开了身子。
只见凌天罡及一大群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齐齐俯身施礼!
纪昭洵一见那群人约有数十名左右,个个焦头烂额,一付狼狈不堪之状,其中有八名长老及内外堂主多人。
纪昭洵关心地问道:“其他之人呢?”
凌天罡俯首道:“尚有二十多名重伤之人,九回岭中大火尚未全熄,一时不易清理,大概多已凶多吉少了!”
纪昭洵默然道:“虽然说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但大部分是由于人谋之不臧,我纪昭洵实在难逃这场灾难的责任!”
凌天罡忙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怎能怪门主!”
目光一转,困惑地道:“对了,怎么只有门主一个人来呢?还有,那一统教的老魔”
纪昭洵道:“左臂已断,内外均受重伤,而且武功尽废,我已经放他一条生路,他已经走了!”
凌天罡及所有之人俱面溢喜色,凌天罡忙道:“太好了!这全是门主神威!此魔一除,一统教将立赴星散,江湖之中自然也会转危为安了!”
纪昭洵正容道:“不过,真正立功的并不是我,而是路纪明姑娘。”
“啊!”太意外了!
纪昭洵仔细的道出事情始末!
所有之人闻言后,俱对路纪明姑娘生出敬意!
道谢,赞美之言使得路姑娘不知如何作答才是!
但是她却深深的体会出自己的决定完全正确!
若是固执于为父报仇,那情况自又不同了!
好半晌,只听凌天罡问道:“门主对今后工作有何指示?”
纪昭洵沉思半晌,道:“此间善后之事,烦劳各位费心帮忙,路姑娘被神戟魔尊下了慢性毒药,我要陪她去寻求解药!”
说完,二人飘然而去!
凌天罡等人俯身恭声道:“恭送门主,祝门主一路顺风!”
纪昭洵和路纪明说说笑笑,也不知走了多久,犹不觉疲累!
陡闻
“纪叔叔!纪叔叔”
二人回头一看,嘿!竟是小红!
“小红!什么事?瞧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误事,咦?你们”
纪昭洵笑道:“小红,别惊讶!路姑娘早晚会成为你的婶婶的!快说,你紧张兮兮的,究竟为了什么事?”
路纪明低叫一声,羞红着脸,低首不语!
小红乐得直拍小手:好半晌,小红回过神,问道:“纪叔叔,你的身体有没有异状?”
“身体,没有呀!”
“快!运气试试看!”
纪昭洵依言而为!
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因为一经运息,顿觉心血倒涌,眼前发黑,神功内力竟是再也提不起来!
纪昭洵不由神色大变!
小红问道:“纪叔叔,你是不是无法提聚内力?”
纪昭洵默然点了点头。
路纪明陡然叫道:“洵哥哥,你的手”
只见纪昭洵的手腕已是一片青乌,肿成一团了!
“这是怎么回事?”纪昭洵苦思不解!
小红却胸有成竹地说道:“纪叔叔,你记不记得在出手废去家师之时,手腕上被他暗暗的划了一下?”
纪昭洵点头道:“不错,那时仅有一道红痕,怎会变成如此呢?”
小红笑道:“家师当时暗下毒手,只要你一催动真力,立即毒发,而且蔓延其速,无法救治!”
果然,那片青黑不住的往上扩散着!
小红取出一瓶药,一粒吞服,一粒外敷,内外交治,纪昭洵盘坐在地,缓缓提聚若有似无的内力,瞑目内视!
小红又递过三粒药丸给路纪明,笑道:“婶婶!这是你的解药!”
路纪明红着脸服下药后,亦盘膝运气!
时间迅速流逝着!
陡听纪昭洵长啸一声,跃起身子,笑道:“小红,多谢你搭救!”
路纪明亦及时醒转过来,道谢不迭!
小红娇声笑道:“别客气啦,认真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天一神僧,全是他老人家点化家师的!”
提到天一神僧纪昭洵立即想起他的父亲,只听他急声问道:“小红,你有没有见到家父呢?”
小红摇摇头,犹未开口,纪昭洵已是神色大变!
小红笑道:“纪叔叔别急呀,天一神僧早已叫叔公还俗啦!”
“真的?太好啦!”
小红道:“当然是真的啦]说不定现在已经和两位婶婆相聚在一起了,叔公吩咐你事情办妥后回终南等他们!”
纪昭洵双手分搂路纪明和小红,激动地叫道:“天啊!你实在太厚爱我啦!走!咱们回终南去!”
路纪明摇头笑道:“不,咱们先去接崔妹妹,再回终南!”
纪昭洵喜得合不拢嘴来!
小红娇声道:“是呀:叔公有两个婶婆,纪叔叔也应该有两个婶婶呀!”
“小丫头,你哈哈哈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