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罪名。在卸任之前为一方水土多做些善政,也是江苏万民之福,须知,瞿某弹劾芝轩,也是冒了极大风险呢。”
鹿传霖笑了笑。点头道:“知道,大清律,诽谤攻讦,其罪反坐、子玖心正行端,鹿某也是问心无愧,这官可就由刑部他们劳神去吧。刘制军亦有调和之意,皇上留中你的折子。想必也是存了一条后路。那都不是你我烦神的处所,既是如此,如子玖之所言,说些将来地事情吧。”虽是面上笑着,心中已是不悦,前面的梁子没有揭开,后面又如何做什么实事?
“刚刚见大人的亲兵拿着条幅出去。”瞿鸿机拈须笑道:“江宁中西学堂,大人是要兴办这么个学堂了?”
鹿传霖点了点头道:“子玖与我于此道上是有不同地所见,若是你我能抛开成见,但观效用,此学堂诚然将是莫大的善政,于江苏一省,于中华一国,都是有绝对助益的。”
瞿鸿机接过戈什哈端来的茶,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放下茶杯,转头道:“抚台大人此举,是私意还是上谕?”
“自然是私意。”鹿传霖不解答道。
“嘿,嘿嘿。”瞿鸿机神色已是一变,冷笑数声道:“中西学堂,中西学堂,不知此学堂之学生,中耶,西耶?抑或不中不西?”
“中西分别就那么大?”说来说去,又回到争论的原点上,鹿传霖心头一紧,无声叹息道:“鹿大人苛求的就是这个中西?”
瞿鸿机闭目摇头,轻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此行事,焉有善政之理?”
“唉,这么说,瞿大人还是不同意?”鹿传霖摇头道:“看来鹿某还是要独力为之了。”
“抚台大人可知若是无我瞿某签印,这学堂所占截育经费分毫,均为无效?”瞿鸿机冷笑一声道:“抚台大人不怕瞿某再上奏章弹劾你?”
鹿传霖脑中电光火石闪现,恍然大悟,心头无名火起,端起茶杯冷冷的道:“好,很好,既是话不投机,瞿大人请。”
瞿鸿机冷哼一声,拱了拱手,仰头而出。鹿传霖看着他地背影登上马车,消失在昏灰的暮霭之中,不由喜上心头,哈哈大笑。
原来是如此,没有见过他地弹劾奏章,无从说起他弹劾的罪名何在,只是知道瞿鸿机指责自己贪墨教育经费,外加生活奢侈。生活奢侈他是有数的,无非是吃过几次从东北运来的熊掌,那是自己地妹妹托人从关外运来的,自己心肺不好,吃几次也不把什么王法。平时生活是豪奢了些,但那是自己家产车厚,吃自己的又不贪污,干卿何事?唯独这贪墨教育经费却不知从何说起,教育经费每一笔支用,都是有来有去,经手人层层签字领用,去处都是昭彰的很。这一条真是没有任何眉目去想。
今天听到瞿鸿机这句无心之语,当真有醍醐灌顶之功效,原来如此,难怪有大半教育经费瞿鸿机托词不在,委巡抚待署,虽是次数多了些,然而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下面用的又急,便自行与藩司会商领用,不成想这瞿鸿机在这里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子,原因不过是因为新旧之学理念不同而已。细细回想下来,瞿鸿机托词委代署地经费去向,都是西学学堂的支用,他有签字的,大多是旧学专门学堂的支用了。
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冷汗,这瞿鸿机委托代署,没有任何字面的证据,如何证明呢?赶紧叫来戈什哈:“善保,快马进程,找藩司大人,说我立刻就要见他,请他备好二十年。二十一年的教育经费支用帐薄备查!”
“马亮,备车,回城!”
折磨了他一两个月之久的瞿鸿机弹劾案的心结。终于在今天这一番谈话之后慢慢有了疏解地迹象。马车上,鹿传霖反复思考,这瞿鸿机心机真是不可谓不深,布套子布了一年有余,这么深地心机,却还冒着反坐的危险,这就不是一般的官场倾轨可以理解地了。后面必定有人指使着他,又会是谁呢?翁老头。翁老头还有那么大的能量么?翁老头能说动瞿鸿机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办这件事?一团乱麻没有任何头绪,难道当真是腐儒对旧学的信仰使然?若真是如此,这又是何其可怕?
想清楚了这节,到了南京城与藩可理清帐目。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瞿鸿机的签字与委签还真是新学旧学分明。可怕之余,一份自辨折子连夜写就,藩可也写了一份旁证折子,呈进北京。
江苏抚学之争。除了官员生活奢侈这一层之外,更体现了新学旧学斗争之残酷,瞿鸿机的这份心机与狠劲当真可与最虔诚地宗教信徒一般,新旧在以瞿鸿机为代表的旧儒臣眼里,就如水火般不可调和。这也在新政开始五年后,在全国开始蔓延。
国家积弱地时候,人心都是向往强盛,在这样的目标明确的指引下。新学用来强国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一旦国家出现好转,复兴地势头,新学对于旧学的冲击就越发的明显,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新学抢占了国家的教育资源,以往的圣人教化之地,如今也教授起了夷语,夷学,老夫子们看在眼里,比死了爹娘还要难过。以往国家积弱地时候,旧学的经费不及如今能分到的一半,但是由于是独占全部经费,如今反而有老夫子觉得今不如昔,现个教育经费虽然比以往多了,但是新学习学的钱更是多,升米恩,斗米仇的心态又开始作怪,觉得新学抢了旧学的饭碗。
另外,人也是一种资源,学生们都去学新学了,旧学日渐式微,山东就有老秀才触死在孔庙前,哭庙而死,临死前还隐讳的指责衍生公孔令贻背弃祖宗,让孔令贻很是难过了一阵子。这种悲剧极是震撼,而且让人悲从中来,不是悲他的死,而是悲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旧地东西延续得太久了,几千年的旧学教化下来,有人说几千年都没事,为什么如今非要学西学?以前国家积弱要学西学强国抵御外侮,如今国家强盛了,为什么还要加强学西学?中学几千年了,不是好好的吗?他们永远不知道西学那个用,不是用一用就可以放下的,如果国家还是那副老样子,外侮难道还会远吗?
收到鹿传霖的自辩折子、我心头是一阵难过,中学西学的争论到了如此不可调和的地步,怕是不仅仅是江苏一省的状况了,这不仅仅是个肃清官场的问题,如今官场之中,腐儒绝不在少数,而腐儒们官声通常都不错,像这个瞿鸿机就是有名的清官,家中贫瘠的不得了,听说家具都是自己买木料自己做木匠打制出来的,你说这样的官员,我忍心剥了他们的官衣吗?剥了这样的人的官衣,老百姓会说什么?
可悲,面对这样的状况,只有等,只有坚定信念,把教育的更替政策贯彻下去,慢慢的等待着下一批人的慢慢成长,也许要十几二十年后,才能有一个让人欣慰的环境出来。
鹿传霖还呈上无锡府的数学化学格物的教材上来,我略略翻看了一下,依稀有一些熟悉之感,这是世界的本来真实,只有了解这些知识,才能利用好这些知识强大国余,就像我小时候的那句套话,才能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梁启超!”虽是心头无比的疲累,但是还是振奋起精神来,朝偏殿大喊一声道:“传旨教育部容闳宣进!”
从西安西进兰州府,徐世昌的八千龙旗军用了三天工夫,在兰州休整并等待赵秉钧率领的陕西新军会合,又用了三天,到第六天上的时候,听到了西宁镇总兵邓增兵败身,董福祥曹克忠会战无功的消息,请旨弹劾两省绿营贪功冒进之后又等了两天,北京的上谕便下来了,严旨斥责董福祥曹克忠贪功冒进,导致总兵邓增身死,着董福祥部曹克忠部即行由钦差徐世昌节制,会同西宁镇整肃军队,宣敕纪律,整军听命。
有这一份上谕,徐世昌的心便逐渐定了下来,面对回匪一十三万到十五万之重,自己手上的八千龙旗军加上陕西新军不过二万人,尽管装备精良而且战斗经验丰富,但是兵力实在太少了,而且以步兵为主,面对回匪来去迅疾如风的骑兵,大有难以下手之感。这下加上董曹二部的绿营骑步兵力,握在自己手上的兵力也有近十八万之众,他实在是没想到朝廷会如此放心的将如此大的兵力交给自己这样一个汉臣。就算荣宠最重的聂公士成,连上京畿卫戍兵力在内,也不到十五万之数。
手握这样一支数量庞大,装备精良的军队,放到过去,就是有造反的本钱了,但是现在徐世昌想都不会这么想,原因很简单,后勤卡死在后勤部手里,前线军队的后勤供应线是由后勤部完成的,除非你靠劫掠老百姓过日子,或者是慢慢攒个几十年,从口粮里省下个几年的粮草,否则造反你想都不要想,一旦卡死后勤线,过不了几天就得学着黄巢张献忠这些土匪吃人肉过日子。
这就是李秉衡入主后勤部以后的最大变化,徐世昌平素也是很拜服这位老大人的,这里面的学问,以及要耗费的脑筋,都不是庸才能够担当得起的。所以,此刻就算是身在兰州,他也能吃上从西安运来的泡馍,要吃兰州的拉面,就得自个花银子去街上买。这就是后勤专管的好处不在当地解决,一旦几万大军都靠兰州本地供应,这对地方的损害就大了,这经济结构一旦被大军破坏,多少人会因此破产,说不定还会逼着驻地附近的老百姓去从匪。
他眼下的策略是先恢复军心士气,经过循化厅一败,回匪士气大振,而绿营总兵丧身,肯定是士气不振,最好的办法是先收缩防线,觅机打一个伏击战,敌兵士气大振之下,就肯定要出来扩大战果。天上有了个眼睛,基本上就可以放心的找机会埋伏下来打伏击了。徐世昌摊开地图,寻思着对敌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