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尔袁世凯,本一蕞尔小吏,出身卑寒。经李鸿章荐举,保为驻朝海关道员,朕又屡加超擢,至而今封疆之臣。然尔竟不思感念天恩,于朕行和平之举于东亚,布天之仁德于寰球之时,未经请旨而擅动刀兵,施以小计而驱虎狼之师践臣藩之土,尔河等居心,尔欲陷君父于何地耶?都察院劾尔隐有欺邻图霸之意,朕亦然之,然稍念尔才识过人,黜之可惜,故特诏斥尔以示天下,更慰臣藩忠直,希尔善记之!”寇连才捧着圣旨,望也不望跪在地下的袁世凯等人,接着念道:“以此故,着袁世凯即行免东海总督缺,改授南洋总督任上,即起赴马尼拉任上为是。钦此!”
近些年来,这种排场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使有圣旨来,也是直接一份电报,而这一次居然劳师动众的派了内宫的六宫都太监寇连才来到威瀛府,袁世凯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关窍?恭恭敬敬的摆出一副认罪的表情,起身接了圣旨。
寇连才推了袁世凯的银票,与袁世凯笑了笑道:“皇上有严命,内宫传旨太监收受外官银两十两以上者,斩。”接着附耳在袁世凯耳边道:“袁大人在外怕是还不知道,这段日子宫里整治了一批伺候的太监,小人只求多伺候两年皇上,大人的心意领了,茶钱嘛”
袁世凯立即会意。点头道:“怪得公公小小年纪便都六宫呢,世凯敬佩!敬佩!”肃容夸赞了几句后,又叹气道:“听了皇上这道斥责旨意,世凯真是悔恨交加,公公”
“大人”寇连才岔话道:“小人只是废人一个。不敢闻听国家大事,大人。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才带给大人。”
“哦?”袁世凯一怔,随即定住身形,甩了甩马蹄袖就要下跪。
寇连才连忙挡住道:“皇上有话说这不是旨意,大人免礼。”向袁世凯作了个请地手势后错位前行,边走边说道:“下面是皇上的原话,大人听好了。”学着我的语气道:“袁世凯给朕这么一个台阶,足见其才情机心,你传话给他让他放心,朕是就他的坡下他的驴呢。”
说完向有些恍惚地袁世凯一施礼。笑了笑便回身而去。
袁世凯拱手作别,先是一笑,突然回过神来,追问道:“公公这就要回?海上奔波辛苦了。公公要不要歇息两日,让世凯稍尽地主之谊?”
“回大人话,宫里有规矩的,小人不敢多留。大人也要留心旨意,小人这还有旨意要给左大人,事了之后,小人在船上侯着大人。”说完又施了一礼,返身往马车队列而去。
袁世凯一愣,开始咀嚼起这太监带来地旨意。以及皇上特地让口传的那句话来。
自家知自家事,之前载沣倒台的事情自己是有莫大嫌疑的,与赵秉钧等人的来往没有理由上面不知道,皇帝召见时也点过,只是没有处分自己。那不是自己长得投皇上的眼缘,而是东海这里要办大事,一时不会理会自己而已。
他也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故意在这次日本事务上派兵过海,又在几天之内迅速收兵,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篓子。但是从客观上帮了天海国一个天大的忙,差事完成地漂亮之极,算上前次的事情,功劳他是不敢求表彰的,所以,捅个漏子给皇帝训斥一下,算是什么都揭过去了。这大概就是口谕中所说的“就他地坡下他的驴”的意思吧。
这算是个小聪明,人主如今也说过自己将来总要去菲律宾的,唐绍仪毕竟还是书生气重了一些,小小菲律宾始终没理顺,自己这么一搞,也算让皇帝有个理由将自己贬斥到南洋去了。
只是自己这一手小聪明自以为玩的漂亮,却犯了大忌,杨修的死不就是玩小聪明玩得过了头?而口谕中所说的“足见其才情机心”重点怕是在机心二字上吧。
幸好,听话里意思,也没有其他什么对自己不满的意思。袁世凯将这几百字的两道旨意翻来覆去地咀嚼了良久,直到身后的幕僚提醒,袁世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个一身西式打扮的郭严青。
“大人,旨意里的意思,怕是要大人即日启程。”郭严青一施礼道:“我问过码头上的人,寇公公坐地后勤部邮船要到后天才启程。”
袁世凯点点头,看了看这个开始时有些不顺眼的年轻人道:“嗯,子蓝(郭严青字),你怎么看皇上这旨意的意思?”
“照属下看,大人万万不必为斥责之语忧心。”郭严青抬头道:“若是皇上当真对大人不满,大人亦不会被派到南洋总督任上。改正以为,此诏反显得大人圣眷正隆。”
这早在袁世凯算中,当然不动声色,心中腾起考究的兴致,起步道:“我身居东海总督,平调南洋,何以见得圣眷优渥?”
郭严青跟上他的脚步,笑了笑道:“大人,此调令明显是大人的经营方面之才正为皇上倚重,东海大人一手平定。而南洋两年下来寸功未进,此正是皇上调大人前往的缘故了。以大人之才,再屈居在未来十数年不会再有大动的东海日本方面,那才是委屈了大人。而朝廷下一个经营的重点必是南洋,至于大人您,正是这经略南洋的重中之重。”
“哦?”袁世凯大大惊讶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凭着猜中自己对日本政策而崛起的年轻人,惊奇地微作恐吓道:“你敢妄言朝廷大政?”
郭严青却毫不惊慌。拱手为礼道:“回大人话,属下不敢认承此罪。属下只是看朝廷用大人去南洋,便知朝廷要经略南洋而已,此乃明眼人一望而知的事情,何用属下妄言。大人这么问。只是大人身在局中而已吧。”
袁世凯岂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生出了好奇之心而已。此子大智若愚,有些时候看问题一针见血,有些时候又口不择言。譬如有些机密之极的话语,纵使人人都看得出,但人人都不敢说,偏是他当作个宝一样的说了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犯忌讳。
可惜啊,这孩子要是在国内历练个三五年,再有个进士出身,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的。袁世凯生出了爱才之心。如果这孩子由自己荐出去历练,以他看问题地聪智,未来定然非是池中之物。袁世凯何等样人,心思立马灵动起来。一面想着。一面点头道:“嗯,你说说看,何以见得朝廷就要经略南洋?嘿,你难道不见圣旨一下,老夫身边立马清静不少?”这倒是实情,圣旨里的话语已经很严厉了,这时候不敢来触他霉头地,或是不看好他前途的,怕是各占一半。在这车驾如云的码头边,与他这封疆大吏搭话的人比平日里几乎要少掉七成。
“那些只是愚人而已。”郭严青不屑的撇撇嘴道:“凡有心国事者,皆能了然我大清北逐俄狄,东平日本后,下一个经略的重点。必是南洋”
话未说完,袁世凯打断道:“上车说吧,子蓝先生愿否随世凯去南洋任上?”
车驾启程,往城中的总督衙门而去。
左宝贵接任了东海总督之任,仍兼任新湘提督,至于两省的巡抚及新蜀的提督之责,则分别由国内派出近几年政声上佳地英国留洋派的两名文官宋青宇及夏守忠接任。此两人在出国前就是五品同知衔,回国后升至三品道台,分别在天津道及莱州道上,去年分别任山东布政使及浙江布政使,今年又晋巡抚,显示出了强劲的上升势头。两人的身份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同样是新儒党党员,加上英国留学地背景,这一任命也充分显示了文官系统的换血信号。
而新蜀省提督之责,则由戴宗骞接任,一来他有对日本作战的经验,二来他也是练兵的一把好手。这个调动倒纯粹是从实用主义出发。
唐绍仪调任了外交部做同知,考虑到他治理地方经验及开拓能力的不足,综合上他熟悉外务的优点,算是人尽其才了。
让袁世凯去南洋,就是要用他处理乱局的能力,把菲律宾如今的卡普蒂南,中国占领军,以及当地华人的势力三方力量交错地局面厘定,最低限度也要把吕宋岛全部治理好。将来马尼拉湾才能发挥出钳制马来西亚,印尼等诸国的作用,也可以与高雄港及海南岛一起,在相当程度上扼守好从印度洋方向进入太平洋的任何国家的势力。
在工业原料上,从澳大利亚运往国内的矿石地运输线,也将在以菲律宾为母港的太平洋舰队的保护之下。
这种关键的地方,才是袁世凯最应该去的地方。
至于日本,随着日本称藩及局势的巨大变化,战略上大变动不会再发生了,一战以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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