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绝望有多难?无非就是你爱的人再也无法回到你身旁!
寂寞有多难?无非就是周遭喧哗,你想拥抱的体温再也无法温暖你的胸膛!
挂好水从医院出来才发现已经开始下雨。初夏的南浔,雨水变得更为丰盛,经常早晨还是阳光璀璨,下午就大雨倾盆。
顶顶背着纪如意,纪如意撑着伞,两人相依为命地跑到车里。
顶顶坐定,看了一下腕表,问身旁的纪如意:“介意陪我去躺超市吗?我要去买些食材,苏小意想吃我做的杏仁豆腐。”
“好,不介意!”纪如意面无表情回答,自己都惊讶,苏小意这三个字对自己的攻击力已经降到如此薄弱,难怪柚子老她没心没肺没良心。
因为非周末,又是下雨的午后,所以超级市场的人并不多。
纪如意坐在超市的推车里,将“粽子”脚翘起来搁在车沿,顶顶就这样推着硕大的一坨“纪如意”招摇过市地在货架前乱晃,从红酒区到冷冻食品区,他走走停停,挑挑拣拣,一副“居家熟男”的感觉,跟平时咋咋呼呼的模样判若两人。
谁过工作时候的男人最迷人?像顶顶这样,为他人做羹汤的模样也很迷人。
“顶顶,你会做饭?”纪如意坐在推车里问。
“当然,不会做饭怎么开餐馆。”顶顶正在挑选杏仁,听到纪如意的问题很自然地就答了一句。
纪如意苦笑一声,脱口一句:“齐天平也会做饭”
顶顶握住杏仁的手一抖,几颗挑好的杏仁就很不听话地从他指缝中掉了下去。
他转身,看着车里一脸茫然的纪如意,突然让他想起“深情”这两个字。
“你不信?”
“不信,堂堂齐少怎么会做饭!”
“真的,我吃过,味道还挺不错。”纪如意的口气有些急躁,好像自己申述的事情得不到肯定,迫切想要证明。
顶顶却突然住口,走到车前蹲下去,抬头看着车里的纪如意,问:“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味道未必比他做的差!”
纪如意这才意识到他的眼神过于炙热,很尴尬地将头偏过去看着货架,随口问:“那你今天给苏小意做的,多做一份,我尝尝!”
“好,收到!”顶顶如获至宝似地雀跃起身,屁颠滚回货架前继续选杏仁。
纪如意却怔怔呆坐在车里,看着超市货架前寥寥走动的人头,突然心里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其实回忆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如影随形,像是有千头万绪的样子,却只要被牵起一个头,所有过往都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顷刻便能织成一张网,覆盖你所有的呼吸和表情。
就像纪如意这样,坐在推车里,看着眼前的顶顶忙前忙后选食材,而她却在想着齐天平,想着那时候她被小八砸伤,住在医院里,他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吃的,是否也像顶顶这样在货架前认真用心地选食材?
堂堂齐少逛超市的样子,她怎么就没有那福气看到?或者,以前那么多机会,她怎么都没有跟他逛过一回超市?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纪如意现在回想起来,他们都干嘛去了?那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段时间,怎么就这样被她浑浑噩噩地过完了?
纪如意又将头埋下去,不停责备自己,真不懂得珍惜!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走吧,去结账,买齐了。”顶顶突然出现,将抱在手里的食材全部“哐啷啷”扔进推车里,纪如意这才回神,冲顶顶傻傻笑了笑,这一笑倒把顶顶笑懵了。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老板亲自下厨给我做吃的,我会不会折寿?”纪如意开玩笑,顶顶却突然轻吼了一句:“什么呢?胡!”那样子好像她真了什么不该的话似的,纪如意笑容一沉,嘟着嘴嘀咕:“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人怎么这么经不起开玩笑!”
顶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口气过于强硬了,于是道歉:“对不起,我不习惯别人跟我开这种玩笑。”
“哦,那我以后不了。”纪如意见他那阴着脸郁结的模样,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顶顶推着纪如意直接坐电梯去了停车场,先将推车里的超市袋子扔进后备箱,回头见纪如意试图自己从推车里爬出来,赶紧喝止:“坐在里面别动!”随即折回去将她横抱在怀里,再动作轻柔地放到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这两天被他抱来抱去这么多回,纪如意已经没之前那么尴尬了,反正她觉得自己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以前齐天平都她脸皮是花岗岩做的,所以现在被顶顶这么抱到车里,她也只是很淡然地了一声谢谢!
顶顶却似乎心情变得莫名地好,哼着歌坐到车里。
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去,发现雨势更大,顶顶将车里的音响打开,封闭的车厢里瞬间被老牌美国乡村歌手沙哑的声音所充斥,再混着车窗外的淅沥雨声,纪如意觉得这个下着雨的午后,连空气里都浮着“忧郁”的味道。
镶着他女朋友照片的挂饰在纪如意眼前晃来晃去,她转头看了一眼正认真开车的顶顶,:“老板,我觉得,你挺念旧。”
“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感觉而已,难道不是?”
顶顶微微侧头,盯着纪如意询问的脸看了几眼,嘴角笑着再次将头别过去正视前方,只是嘴里回答:“有点,算你猜对了。”
“你不止‘有点’吧,你根本就是丢不掉过去吧!其实老板,你这样真不好,会活得很累。”纪如意似有感而发,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嘴里念念有词,一副规劝人的样子。
其实她自己不知道,这种话,她是最没用资格的一个。
所幸顶顶也懒得搭理她,只是呵呵笑了几声。
车子拐了一个弯,顿时从喧嚣的街道转入宁静的林荫大道。
纪如意有些诧异地问:“老板,你住温莎公馆?”
“嗯,有问题?”
“没,没问题!”纪如意心惊收声,不再多话,因为下雨的缘故,窗外闪过的葱郁树荫只在车窗上匆匆投下一个绿影便被雨水冲散。
很快车子便开进温莎公馆的大门,门口的保安穿着雨衣站在雨中向业主敬礼,之后铁门开启,车子缓缓开进去,两旁依旧是葱郁的梧桐树。
不愧是南浔最贵的几大别墅楼盘之一,闹中取静,喧嚣城市中难得一隅。
从大门进去拐过两个弯,顶顶直接将车开入一栋别墅的车库,自己先拿了一把伞下车,将副驾车门打开,伞撑起来,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对车里的纪如意:“我先背你进屋,待会儿我再出来拿东西。”
纪如意“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伞和房卡,乖乖爬上顶顶的背。
其实从车库到门口也就几步路,纪如意趴在顶顶背上,为他撑着雨伞。
走到门口,顶顶发话:“刷卡!”
“哦。”纪如意将手里的卡往门上的感应器凑,因为顶顶身高太高,为了能够凑到感应器的位置,纪如意只能将头从他肩上往下凑,就这样一不小心,脸侧皮肤就贴在顶顶的脸上,各自心里明显一顿!
纪如意是因为尴尬,而顶顶却是因为心悸!只是彼此都“心怀鬼胎”却都还要装作一副泰然的样子。
就这样连凑了几次,还是够不到。
纪如意气结,将卡扔给顶顶:“你刷吧,够不着!”
顶顶接过卡,腾出一只手很轻松地刷了门卡,门扉开启,他推门走进去
最先进入纪如意视线的是几阶宽平的大理石台阶,从台阶上走上去,转了一个弯,一瞬间,她又石化在顶顶的背上
一向低调的顶老板,居然在寸土寸金的南浔市区拥有一套别墅,且这别墅的装修风格,招摇骚包到,实在不像话。
整整三层楼的别墅,渗着浓郁的美式复古风情,宽大的落地窗,整面大波斯菊暗纹丝绒窗帘,仿古大理石地面,暗纹原木雕花家具,巨型复古宫廷水晶灯从拱形天花板上直垂下来
纪如意倒吸一口冷气,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像是进入了中世纪的宫廷。
只是顶顶因为背着她,所以无法看到纪如意当时的表情,两眼圆瞪,像是看到多么恐怖的事物一般,嘴巴干干张着,一副受惊的模样。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顶顶径自将纪如意放到沙发上,自己很快起身走了出去。
当顶顶拎着超市袋子回来的时候,纪如意还是以石化的姿态瘫坐在那里。
“怎么了?这表情感觉我家像是藏着猛鬼野兽!”顶顶将袋子放到茶几上,纪如意终于从游离状态回神,扫了一眼面前的无辜顶顶,大吼:“你家怎么装成这样?这是赤/裸/裸资本家的窝!你看看,拱形吊顶,原木家具,还有这,这个地毯”
纪如意拖着她的“粽子脚”在茶几的地毯上踩了几下,嚷嚷:“这是不是纯手工的土耳其地毯?啊你简直太奢侈了,这么好的东西用来垫桌子,还有,还有”她又指着顶顶背后的位置:“你家居然还有壁炉,你家怎么好意思有壁炉!我长这么大,只有在电视上见过这玩意儿,你怎么好意思在自己家装一个!啊你就一无耻的-大-资-本-家!”
纪如意一口气吼完,瞪眼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顶顶。
“你吼完了吗?”
“吼完了”
“行,那还有什么要吗?”
“有!”
“那快!”
纪如意眼眸动了动,有些气馁地坐回沙发上,垂着头就憋了一句:“顶老板,你得给我加工资!”
“噗”顶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原本以为她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纠结了半天就了这么一个毫无建设性的提议。
纪如意,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你怎么这么无厘头的可爱!
“你笑shi啊笑,你住这么好的地方,居然好意思给我开那么低的工资,年纪轻轻,怎么就甘心让自己沦落成资本家的?嗯?”纪如意带着责备的口吻追讨,顶顶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也学着她的口气回答:“首先,我不是资本家,跟你那位齐少比,我这资本家忒仁慈了一点,其次,别再叫我顶老板,我不姓顶,况且,我也不喜欢你叫我老板!”
顶顶的口吻由一开始的玩味儿,到最后尽然带着一丝委屈的认真。
只是纪如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她唯独就听到了“齐天平”三个字,肩膀耸了耸,装作很扛得住的样子反驳:“齐天平是大资本家,你至少也是小资本家。”
顶顶苦涩笑了笑,没有多辩解,只是又重复了一句:“拜托,以后别再叫我老板,除了老板和下属的关系,难道我们不能有些其他的关系?”
纪如意词穷,干瞪着好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顶顶,看着他眼里不断流露出的深情和期待,她其实不是傻子,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模式早就超过了一个员工和老板的距离,只是贫瘠如她,满身心只有齐天平一个,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何必要让别人空欢喜。
纪如意随即一笑,一秒前还奕奕有神的大眼睛瞬间弯成一轮明月,大咧咧扯开话题:“行了,快去厨房做你的菜吧,天都要被你磨蹭黑了!”
顶顶苦涩干笑了几声,将手里的车钥匙和手机扔在茶几上,拎了袋子走进厨房。
他其实知道,这个问题,他永远都不会得不到答案。他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齐天平,所以他甘愿在她身边扮演一个配角,敛她喜怒,陪她流年,足矣。
厨房很快传来水声和杯盘碰撞的声音,纪如意瘫在沙发上暗松一口气。
可能是沙发太软,也可能是最近一直没有睡好,纪如意很快就睡着了,混沌似地不知睡了多久,被茶几上顶顶的电话铃声吵醒。
该死的旧时光旋律,纪如意好不容易成眠的美梦被它惊醒,只能狠绝地摸了手机,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用恼怒的口吻:“喂,我是语音信箱,主人在厨房做东西,请您在听到‘bi—’的一声后留言,bi——”
纪如意的“bi——”还没bi完,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满脸黑线
“纪如意,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纪如意心跳漏拍,将手机摁在胸口不敢吱声。
那声音,如果她没有认错,应该是齐天平的!再看了下手机屏幕,赫然写着“齐天平”三个字。
心跳恢复,但节奏却是越跳越快,胸口的手机里传来齐天平有些心急的喊声:“纪如意,你还在听吗?喂——喂——”
“你找顶顶什么事?”
“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在他家里?”
“你先回答我,你找他什么事!”纪如意恢复冷漠的口吻,用惯有的伎俩对付他。
齐天平正在手里转着的钢笔被他使劲拍在桌上,有些不安地挠了挠头发,压住自己的情绪再度开口:“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做好杏仁豆腐,苏小意在医院等他。”
又是苏小意,又是苏小意!
纪如意猛吸了口气,咬了咬嘴唇,恶狠狠回答:“快了,做完就送过去,不会饿着你的苏小意!”之后重重摁了电话。
齐天平被她莫名吼了一通,心里却有些许复杂的情绪浮起,半喜半忧,喜的是,她那愤怒的口气一听就知道是在吃醋,忧的是,就算心里多么不舍得让她难过,他还是让她难过了。
就在纪如意看着手机愣愣发呆的档口,顶顶从厨房端着一碟杏仁豆腐出来。
“在想什么呢?吃吧,热的时候味道最好。”
纪如意看着面前那碟平淡无趣的豆腐,除了上面轻飘飘缀着一片薄荷叶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鄙夷地问:“这就是苏小意点名要你亲手做了送去的玩意儿?”
“是,有问题?”
“她什么口味嘛,这玩意儿不就豆腐嘛,我不吃,她爱吃的东西,我不吃!”
“那她喜欢的男人,你不也喜欢吗?”顶顶蓄着笑调侃,却刚好踩中她雷池,想到刚才电话里齐天平心急的口吻,纪如意撑着沙发扶手一把站起来,吼:“别再跟我提齐天平这三个字,再提我就跟你急!另外,苏小意那货喜欢的东西,她爱她拿去,谁稀罕!反正我不稀罕!”
所有的火全部一次性倾泻而出,吼完纪如意便蹦跶着往门口走,可怜我们的顶顶莫名沦落成炮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纪如意已经开了门出去。亅。亅梦亅岛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