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间,就过去了五个月,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自从德浑,巩阿等人横渡洞庭湖,荆州会战取得大捷之后,风向立转,清军迅速扭转了战局,仗越打越顺利,南方的军事进展很快。到了现在,大军接连占据了安吉,赣州等江西重镇,现在已经兵围上饶。虽然攻势遇到了阻截,暂时停顿下来,不过恰好此时浙江绍兴被博洛大军攻破,隆武政权镇守闽浙咽喉仙霞关的郑芝龙慌忙撤兵,还安平镇,郑鸿逵逃回福建浦城。因此,南方的战局也终于可以让人松一口气了。
因此,武英殿里朝会时的气氛,要比以往轻松了许多。这一日照例又是内阁议事,我坐在暖阁一角的小桌子前,以做起居注为名,一面快速地记录着君臣对话,一面充当着听众。
这次议事很是冗长,我对那些军事行动的细节布置和各种安排不是很感兴趣,也就埋头记录,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当多尔衮提到了洪承畴刚刚派人从江南送来的奏折,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这封奏折里,洪承畴提出了招降郑芝龙的建议。根据他的多方面详细分析,郑芝龙确实很有归顺朝廷的意愿,因此,洪承畴和此时正在浙江的征南大将军博洛商议之后,上折子请求多尔衮批准,他们好着手行事。
若能兵不血刃,就招降郑芝龙及其麾下众将,以及收服盘踞闽浙一带多年。根基牢固的郑家势力,当然是最好不过地便宜事。不出意外地,多尔衮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立即得到了在场所有大学士们的一致赞同。
眼看这事儿也就这样通过了,多尔衮忽然又提出了一个大家一时间都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博洛他们若能顺利招降郑芝龙,自是最好。不过朕却听说,他的部下里很有些一心忠于明朝的人。尤其是其子郑成功和其弟郑鸿逵、郑芝豹等人。若要他们也一并归顺朝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不知道这个郑芝龙的本事究竟有多大,有没有办法能制约住这些不大听话的下属。若不能,恐怕他们会在闽浙一带继续为乱,终究是难以平定,你们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众人商议了一番,而后,冯出班。说道:“臣以为,郑芝龙此人,不过是个海盗出身地商人,眼中唯有‘利’字可图,全无忠义报国之心,所以只要诱之以利,他必欣然归降。至于他地子弟部属是否能顺利归降,倒也不必忧虑。皇上完全可以依照之前左梦庚、刘泽清地例子。令博洛将郑芝龙诓骗过来,解其武装,送来燕京软禁。同时令其写书给郑成功等人。招他们归降。郑成功见父在我朝,性命攸关,出于孝心道义,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老父生死,继续与我朝为敌,无奈之下,他除了归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我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哂,显然,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招。商家要想得到更大的利益,首先就要讲究诚信,这样才能聚拢来更多的财富。而朝廷上的决策者们,面对天下这盘棋局的时候,则更要格外谨慎,要懂得如何以诚信示人。政治倾轧,自然少不了阴谋诡计;然而治国平天下,却要光明磊落,不能失了道义。经过长时间的政治氛围熏陶,我地理论水平又有了明显地提高。
更何况,我还知道原本的历史轨迹,郑成功果然没有降清,还率部割据了台湾,与清朝继续对抗了几十年,直到康熙中期才得以结束对峙局面。期间,清朝为了防止祸患和屡次出兵,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也因为迁界禁海,弄得原本富庶繁荣的福建逐渐衰败没落,海上势力的彻底终结,间接造就了近代中国的屈辱历史。而眼下,恰恰是一个重大决策的形成之时,若是这一步走错了,可就贻害数百年了。为此,我怎能不格外紧张,于是停下笔来,冷眼看着多尔衮如何表态。
面对冯提出的这个“擒贼先擒王”的建议,多尔衮沉吟不语了。许久,又抬头看了看众人,问道:“诸位以为此议如何?若有其他建议,但言无妨。”
几个大学士又低声议论了一阵子,仍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我有点慌了,真害怕多尔衮一个点头,这个决议就通过了。真是奇怪地,这个在我看来贻害无穷地做法,怎么在场所有朝廷上的精英们却没有一个看出其中弊病呢?看来,还真是历史局限性在作樂。此时因为节节胜利而兴致高涨,志得意满的清朝君臣们,当然不会把事情往坏处想多少。况且,现在足以堪称陆战之王地八旗铁骑们以为单凭手里的弯刀就可以征服天下,又怎么会考虑到眼前这并不起眼的海洋力量,会在两百年后称霸世界呢?
多尔衮并没有立即决断,显然,他是有所顾虑的。也许是觉察到了我的视线,他终于侧脸朝我这边望来。面对他询问的目光,我微微摇了摇头,耳
珠步摇也跟着晃荡起来。
“皇后,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这里都是你熟悉的人,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说着,他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见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我的脸上,想看看我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我也就不好继续沉默。于是,放下笔,站起身来,说道:“我觉得,冯大人的想法和意愿固然不错,若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确实行得通,可是放在郑芝龙身上,却多半不会奏效。”
冯有些诧异,不过仍然恭恭敬敬地说道:“微臣愚钝,愿聆听皇后娘娘训示。”
“冯大人不必惶恐,我也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想法罢了。”我继续道:“先前。左梦庚和刘泽清投降后被挟持入京软禁圈养,我朝轻易就控制了其手下部将,是因为这些人本就各自为政,根本不为明朝有半点着想,可谓毫无忠义,只为利益。这样地人,就譬如猎犬,随便扔根肉骨头。就可在猎场上疲于奔命。但郑芝龙就不同。其弟、其子以及多名大将皆心向明朝。本来就力劝郑芝龙不要投降。倘若招降郑芝龙后,我朝立即食言,不但不履行承诺,反而挟持郑芝龙以为人质,郑家子弟和族人肯定会对我朝心怀疑忌,不再相信我朝日后的任何劝降举动。所以,软禁拘押郑芝龙。效果多半会适得其反。”
冯见我出面反对,虽然不以为然,不过也不能公然反驳,只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考虑“娘娘所虑甚是。只不过,娘娘似乎高估了郑成功等人的能耐。自甲申之后,天下沸腾,我朝将士用命。逐鹿中原。天下已得大半,如今形势大好,兵锋锐利。妄图与我大清对敌者,终究是螳臂当车,难逃覆灭厄运。相信郑成功也是个识时务,目光长远,能够辨清天下大势的人,徒劳无功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就算他一时想不通也无妨,日久之后遭遇挫折,再加老父在京,不来归降,更无其他出路,届时他也奈何不得。”
他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虽然没有随声附和,但也能看出他们都同意冯的看法。我注意瞧了瞧坐在中堂椅子上地多尔,他微微垂下眼帘来,沉寂如水,而眼神却更加幽深了,实在很难看出他究竟支持谁,反对谁。
我知道我刚才说地那些理由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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