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太太一副无法形容的严肃表情。
玛瑞拉张着嘴,不知是谢罪好,还是抗议好,总之是不知所措。接着她说出的话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事后回头一想,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雷切尔,你这么讽刺挖苦她的长相可不太好!”
“玛瑞拉?她那么可怕地大声叫喊,发脾气,你居然为她辩护?” 林德夫人愤愤不平地质问道。
“不,”玛瑞拉慢慢地说,“出了这种事,我肯定是要教训她的。可是我们必须替她想一想,从来没有人教育过她什么是错和对。另外,雷切尔,刚才你确实说得有些过分了。”
林德太太好像自尊受到伤害似地站了起来。
“哎呀,看来今后我得小心谨慎地说话了,还得首先考虑来历不明的孤儿们敏感的自尊。你别担心,不要以为我生气了,也别感到过意不去。那孩子会叫你操透心的!唉,我前前后后生过十个孩子,死了两个,如果他们不听我的话,我根本不用去说教,只用些桦树枝就足够了。对这种孩子就只能用这种办法,她的头发和她的性格倒是真相称。唉,希望你和往常一样来看我,但是考虑到我有可能被这个小孩子训斥、侮辱,你就别指望我很快再来看你了。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还真是一次少有的经历。”
说完,林德太太便飞快地离开了,剩下玛瑞拉一个人心情沉重地走向了东山墙的屋子。上楼梯的路上,玛瑞拉不安地考虑着该怎么办。玛瑞拉感到很惊讶,这个安妮居然敢在林德太太面前这样大发脾气,真是不幸。并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出了这种事而感到的羞辱,远远超出了自己为安妮的粗鲁行为而感到的悲哀,这让她感到不安和深深的惭愧。该怎样惩罚安妮呢?林德太太用桦树枝来教训孩子的友好建议,实在让玛瑞拉无法接受。玛瑞拉不相信自己能够抽打一个孩子。不,要让安妮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一定要想出一个更有效的办法。
玛瑞拉看见安妮正趴在床上放声大哭,满是泥土的鞋子被甩到了洁净的被罩上面,她已经无暇顾及到这些了。
“安妮。”玛瑞拉用温柔的口气招呼道。
没有回答。
“安妮!”玛瑞拉不高兴了,“现在立刻从床上下来,我有些话你必须要听。”
安妮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全身一动不动,脸庞浮肿,满脸净是泪痕,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你干的好事,安妮!你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
“她没权力说我长得丑,红头发”安妮躲开她的问话,反抗地辩解道。
“你也没有权利对人发脾气,也不该用那样的口气对她说话,我为你感到羞耻,真的感到羞耻!我本想让林德太太看到一个举止文明、有礼貌的你,没想到你竟让我丢脸。我实在不明白,就因为林德太太说你长着红头发、相貌不漂亮吗,你居然发那么大的脾气?你平时不是也总这样说自己吗?”
“可是,自己说是自己说,和别人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呀!”安妮又提高了哭声,“自己也许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但是总是不由自主地希望别人不这样认为。你一定认为我的脾气糟透了,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被人那样挖苦、讽刺,就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往上涌,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我没办法只有大发脾气了。”
“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大出风头了。林德太太会到处宣扬你的事情,她会把这一切讲得绘声绘色,你发脾气的样子很可怕,安妮。”
“要是你当面被人挖苦说长得多么丑陋,你会怎么想呢?”安妮含着眼泪抽泣着。
听了这话,玛瑞拉猛然间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当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有两位邻居谈论她,“她太可怜了,长得又黑又丑。”
五十年过去了,每当玛瑞拉回忆起这些话,就会感到胸口依然像当年那样刺痛。
“我认为林德太太那么做也是不对的,安妮。”玛瑞拉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林德太太是心直口快,而且做得有些过火,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乱发脾气的借口。对你而言,她是个陌生人,一个长辈,另外,她还是咱们家的客人,这三点理由都充分的要求你应该以礼待人。可你却如此粗鲁,有点不像话了。”说到这里,玛瑞拉已经考虑出了一个处罚安妮的好办法。
“过一会儿,你一定要到林德太太家去当面承认错误,就说自己乱发脾气是不对的,请求她的宽恕。”
“我绝不给她道歉!”安妮无精打采但是态度坚决,“玛瑞拉,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即使把我关在爬着成群的蛇和癞蛤蟆的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每天只给我水和面包,我也能忍受。可是,我决不能去乞求林德太太的宽恕!”
“对不起,我可没有把人关到地窖里的习惯。”玛瑞拉冷冷地说,“何况在安维利很难找到这样的地窖。不论你怎么有理,一定要向林德太太道歉。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你的房间,直到你告诉我愿意去林德太太那里道歉!”
“你这样做,就是让我永远待在这个房间了!”安妮悲伤地说,“我不能和林德太太说我为自己向她说了那些话而感到难过,因为我根本就不感到难过。我只是为自己让你苦恼而感到难过。不但如此,我还为自己刚才能说出那些话而感到高兴呢!我不能在我不难过的时候说自己难过。”
“也许到了明天早晨,你的想像力就会恢复过来了。”玛瑞拉站起来说道,“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好好想一想,反省反省。你要是想留在绿山墙农舍,就得争取做个好孩子。看今晚的样子,你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玛瑞拉扔下这几句话便下楼去了。她的心情烦躁得很,不安和苦恼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可一想起林德太太当时那种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的嘴唇又禁不住颤抖起来,有一种按道理不应该有的、想要放声大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