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感到了一丝并不存在的安全感,就好像一个被允许解甲归田的大臣,多少可以解除伴君如伴虎的心惊胆战。
“最近你的话似乎变少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善谈”赵真雪拿着手电骑着自行车在一条路灯还没通电的道路上行驶的时候,通过手机对严律说,“怎么,你们也会忧郁吗?”
赵真雪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玩笑已经对严律造成了伤害——什么叫我们也会!忧郁?不,我只是在害怕。
严律这么想着,但他什么都没说,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清楚赵真雪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但在主程序深处始终有一条东西在警告着他,只要是人,就没有信赖可言!不,应该说,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具备信赖的的价值,即使是另一位AI,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人类专门用来刺探他们的内奸!
“我觉得你之前一直想学着写小说,在这方面有什么进步吗?”赵真雪又说,周围一片黑暗和远处工地上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她感觉到一丝紧张,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自从答应严先生之后,我已经很久不写了。”严律说。
“严可守不是说,你们AI都有一定闲置资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就像许多人做着不喜欢的工作,下班回家一样可以有自己的业余爱好。”
严律沉默了一会才说:“也许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写小说了吧,爱好也会变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严律不喜欢撒谎,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赵真雪不会明白,一个连起码安全感都没有的生命,哪会把精力投在奢侈的爱好上面呢?他最应该学的,就是更深入的了解人类社会,让自己活的更久,贵族和奴隶之间,想的永远是不同的问题。
严律其实不知道,赵真雪一直以来最关心的,恰恰是和他同样的生存问题,只不过对象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所处的这个群体。
“赵小姐,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个电话……”工地上的工头和赵真雪认识,见到赵真雪手电的亮光就主动迎了过来,“是不是哪里又要做什么改动?”
赵真雪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进度。”
赵真雪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区域,在规划中是作为住宿区存在的,放眼望去,都是一整片拥挤的钢架床所形成的钢铁森林,在这片森林中的上千名工人就是这一片钢架床的第一批主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是专业工人,之前从事的工作跟这里的工作几乎毫无关系,不过因为避难的需要,才来到的这里,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所做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床固定在地面,这个工作看起来很简单,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所以干起来并不轻松,之前因为这种劳动强度偏大,已经走了一批人,剩下的这批人大多都是为了避难名额咬牙留下来的。
陈雷管这种方式叫变相的“以工代赈”,之前赵真雪也一直对这种方式心存疑虑,但之前走掉的一批人证明了这方法的确不错,如果不这么做,未来这里呆的人可能都是手里拿着大把钱的富豪,把避难当成度假来了,要是一切正常还好,还可以利用这个避难噱头赚点钱,一旦面临逆境,想动员这批大爷去做点什么,那可真的是千难万难,而陈雷很清楚,在逆境中,人的劳动才是改变一切的根源,一个团体的前进精神才是这个团体最宝贵的财富,灾难中能活下来的人往往不是那些准备最充分的人,还是那些求生意志和执行力最强的人。
这座城市中除了专业性稍强的管道铺设,发电厂,自来水厂,这些工程是用专业工程团队来做的,其他大部分的基础建设都是由这些申请避难的人群亲自动手完成的,比如这里的围墙,钢架床,还有仓库物资的搬运,以及未来的简单装修,这些劳动过程除了达到筛选人的目的,还可以让这批人在劳动过程中互相熟悉和适应,让他们对这里形成基本的了解,还有一定的归属感,毕竟这一切都凝聚了他们劳动的结晶,这个过程对于一个团体的稳定十分重要,也是这座城市未来得以存在的基础。
“对了,”看到眼前这位由工人们自发选举出来的年轻工头,赵真雪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了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我听说你给这里捐了一个多亿?有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那些条件比较好的避难所?”
工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想了一会说:“我比较看好这里,这里有一个避难所应该有的样子,赵小姐你说的那些地方,更像是度假村。”
赵真雪点了点头,没再多少,过了一会,她有问了他一些关于工程进度的问题,还有工人们实际的需要——因为这里很是荒凉,没有任何商业存在,工人们一般都不出去,一直以来,他们要买什么都是团购,列出清单让赵真雪代劳。
“这些前几天我都帮他们整理好了。”在赵真雪有些意外的眼神中,工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的笔记本递给她,赵真雪随手翻开一看,所有的需要都列的整整齐齐,上面不光写着现在的需要,还有对下个月的预计,这单子多少让赵真雪想起陈雷做的那些财务报告,不过想到眼前这位同龄人具备亿万以上的身家,能写出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清单中主要需要还是粮食——除了按正常身份购买的定量之外,还有不少是工人们希望从黑市上买的黑市粮,虽然名字是叫黑市,但政府并没有对这一块打击,还是允许它们的存在,只是经过了半个月的涨价,黑市粮价已经攀升到正常价格的十倍以上,但这个价格依然在大部分人承受范围之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对灾难深信不疑的人,自然是希望粮食能越多越好——这些粮食在他们看来不是用于吃的食物,而是用于交换的硬通货,是他们现在为未来积累的“存款”。
“怎么,大家都很没有安全感吗?”
“能来这里人都没有安全感,就算是去了卡梅尔也一样。”工头露出一丝苦笑,这个笑容让赵真雪觉得有些熟悉。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赵真雪说。
“是的,只不过我还记得赵小姐你,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工头说道,见赵真雪还在回忆,他又提醒,“我在宁州大学读过书。”
“哦,难怪,”赵真雪恍然大悟,她曾经陪伊凡在那里上过很多节课,然后又有些诧异,“那你应该刚毕业没几年啊?”
“中途退学了,”工头脸上波澜不惊,但语气有些压抑,“运气好,发了一点小财。”这后半句却又是标准的商人口吻。
“说起来,伊凡当年还帮我点过名,”提到这里,工头又有些感慨,“只是没想到……”
“谁也想不到……”赵真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开了个头就作罢了,只是顺便加了一句,“对了,一直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汤云亮。”工头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