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也未必绝无仅有。如采能够使这家伙精神正常,也许就会问出来历的。
正男睁开眼,横下心来问道:
“喂!我一拍手,你就闭上眼睛!”说着,他拍拍手。见此光景,那汉子说:
“喂,这是干什么?居然搞起这一套。你神经还正常吗?”
正男全身虚脱,悲伤起来。
室内比刚才更黑了。然而,正男不想开灯。因为他逐渐失去了正视对方的勇气。何况,如果开灯,那汉子就会稳稳坐下。若是黑乎乎的,说不定他会绝望而归呢。
然而,他等了多时。那汉子没有走的意思,正男愈加不安了。看样子,反倒是那汉子在挨时间,等着正男走哪。也许因为他有念及此,那汉子更加自信了。
正男的忐忑不安,又增加了恐惧的成分。他下意识地按了警备铃。待他冷静下来,这才神魂落体。这下好啦。一会儿公寓管理员就会跑来,然后,一切闭幕。
走廊响起了脚步声,在门前驻步。总算得救了。正男交拍着胳膊,长出了一口气。
那汉子站了起来,向屋门走去。他只要逃跑吗?不,是要分辨几句,再离开这里吧?正男正侧耳静听,门开了,公寓管理员说道:
“有什么事吗?”
对此,那汉子泰然答道:
“哦,没什么大事。一个陌生的人来到家里,正发愁哪!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走的。叫您操心了。”
“真的没事?请当心些,西岛先生。”说着,管理员走了。听了这番话。正男一时茫然。这家伙是收买了管理员吧?但,不会的。为什么按警报铃,连自己至今都莫名其妙,说起来,管理员还是把那汉子当成了我。那么,我
怎样才能有个证明呢?正男在昏黑的屋子里寻来寻去,发现了电话机。那就给公司挂个电话吧!值班室里总会有同事在的,跟他一说,不就完事了吗!他盯看日色呼号盆,拨了号码。电话挂通,话筒里传出声来:
“喂喂,这里是值班室。你是哪一位”
“是我,西岛!”正男应声搭话。但是,回敬的却是怀疑的口吻。
“怎么回事:怪腔怪调的!”
这时,不速之客伸出手,接过话筒,说:
“哦,是我求人挂的电话。”
“啊,刚才是您的代理人呀!那么,您有什么事?”值班员的语声从话筒传出,也送进了正男的耳鼓。
“我疑心文卷柜是否忘了上锁。请您巡视的时候给看一眼好吗?”
“呵,知道了。”
“那么”
放下话筒,谈话结束。正男这么做,不仅毫无收效,反而帮了倒忙,愈发证实了对方的身分。
正男并不灰心,又做了一次挣扎。他给常去的酒吧挂电话,将话筒推给不速之客。
那汉子接过话筒,开始说道:
“怎么样,生意”
“哟,是西岛先生!你倒是来呀。”
“我家有客人,改日再会。有客,这不说谎,立刻换他讲话”
正男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对准了话筒,挤出一声:
“喂,喂”
“请多关照。您是西岛先生的朋友吗?近日陪着朋友一同来吧!”
传来的答话,是厌烦、冷漠的商业性穿喧。正男挂死了电话。不速之客好象夺去了正男的声音。
万分焦急之中,正男想起一件事,对那汉子拷问道:
“对啦,刚才你进屋,按过这个电铃吧?”
进自家门,没有谁还要按电铃,这不是有力的证据吗?然而,那汉子却以清晰的语声说道:
“我没按,也不会按的吧!”
“可也是”正男的声音象蚊子哼似的。虽然自己象是听见,可总有些含糊其词。说不定没有听见,又仿佛是幻觉。
正男一直不肯接触的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必须摊牌了。难道中了催眠术的,正是自己?难道发疯了的也正是自己?岂有此理!我才是本室主人,在商业公司工作,名叫西岛正男。会有办法证实这一点的。
他象一头困兽,扶死地挣扎,终于想出了个主意——照片。抽匣里有自己的照片,有在公司拍照的;也有在本室拍照的。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呢?
正男靠在椅背,把手伸进抽匣。手碰到了照片。的确还在。这不是并非中了催眠术和并非发了疯的铁证吗?把这个交给对方看,就没事了。
“喂,这就是我。你仔细上眼!”正男亮起灯说道。然而,那汉子带答不理地接过,带答不理地说:
“啊,这张照片就是我。”
“什么”正勇夺下照叶,仔细瞧着。千真万确拍照的是他自己。他为了指出这一点,瞪了一眼那汉子。然而,竟然目光虚弱,因为那汉子的脸的确和照片上的脸一模一样。这正是西岛正男的脸。什么工夫
“怎么搞的?这是怎么搞的?”正男嚷了起来。那汉子为难地说道:
“还问什么怎么搞的!事实如此嘛。无言以对吧!”
“可,这事情”
正男贴近镜子一瞧,镜子里映进了他的脸,是一张毫无特征、人人相似的平庸的脸。
“明白啦?”那汉子说道。
正男回答说:
“您的话可能是正确的。大概您是真正的正男。即使事实并非如此,可你很有自信,您有存在的价值。”
“那么,对不起,我要休息啦。”
那汉子脱了衣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换上。正要也脱了衣服,把那汉子的衣服穿到身上一试,真是太合身了,心情似乎也爽朗起来。
“那么,今后请多关照,再见!”正男道谢一声,便走了出去。随后,茫茫的夜雾将他吞没了。
(译自新潮社1980年版星新一著夜里捉迷藏)——
书香门第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