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客走后,分行经理说:
“把刚付出的那笔钱留个存粮。万一方才那位先生不是本人,就算是由机器的失误而蒙受了损失,必须向厂家索赔。因为实际上不是机器判断失误而是故障,所以,还不知道厂家能否答应我们的索赔。可是”
分行经理歪着头。
“可是,比起那些事来,故障倒是个大问题。事情拖延了,会给顾客带来麻烦。给厂家挂电话,叫他们快一点把能够正常工作的机器送来。最近,保修服务部不大好啊。以前,总是在动用备品时,另一部备品立刻送到。”
给厂家挂了电话,不多时就把机器送来了,因为厂家多少还有一些存货。
还有这样的情况。某公司的大门口放着机器。出差回来的现宗,把表示身分的卡片放进去,便向办公室走去。这时机器发生了故障,红灯亮了,门卫便阻拦那位职员。
“哎,不能进去。因为机器发生了故障,不能确认你是不是本人”
“喂喂,你说什么?还能把我忘了?岂有此理!”
“制度,这是制度。”
“那么,从我那个科里叫来一个人,不管是准。我是营业三科的。谁都能证明我。你们太愚蠢了”
那个科的科长和另外三个人走来,看了看大门口的职员.职员在呼救:
“请证明是我啊。让我进去吧。”
“看来确实象本人。但是,还得防备万一,也许是工业间谍。由于整容手术的进步,完全可以按照本人的脸型再加工一位。正因为这样,才安上了这个机器。可是,越看越象他本人啊。”
“别逗笑话啦。我是那个本人啊。在去年公司职工旅行的时候,我余兴来尽,还在集会上给大家表演了杂技呢,科长表演了‘拿大项’。在这次出差,临出发前的晚上,在酒巴间还一起喝了酒呢。我就是那个我啊。”
“确实是在酒吧间喝过酒。可是,这话又不能作为绝对的证明。如果用这些事可以证明是本人的话,这样的机器一开始就应该不要,用暗语就行了。”
“马马虎虎算了吧”
那个职员在央求。科长和下属们商量一下,得出了结论。
“叫他进来吧。因为这个造成了损失,工厂会给赔偿的。假设是别人冒充,把损失计算出来,索赔的数字一定要清楚。反正对故障这事真挠头啊。给工厂打电话,催他们快送货。这阵子巡视员也好象懒了。生意兴隆,好过了头,‘牛’起来啦。”
工厂为了在较长时期内保持一定的库存量,与其一来催货就送去,倒不如拖延时间好。
在某宾馆的礼堂里,正在进行结婚典礼。在到会的人们面前,新郎、新娘要写出书面材料,并签上名字。又把宾馆的机器运来,放在身旁。可是,一放进卡片,红灯就一闪一闪的,表示出了故障。
主持人向到会的人们问道:
“正赶上这个时候发生了故障,怎么办好呢?”
“我的立场是,只是来签字的,没有别的责任。我的意见是,可以省掉用机器确认。可是,万一不论哪一方不是本人。也许是被孪生子给调换了。对这样的事,不好断定,即使是这样,因为结婚这件事只要双方同意就能成立,所以新郎、新娘同意就行呗。”
新郎新娘面面相觑。
“在经过一年的恋爱以后,好容易盼到今天,可是,要郑重其事,还应该慎重一些”
“我嘛,肯定是我。可是对方是不是真的”
俩人都犹豫起来。因为他们都是和这个机器在同一时代里成长起来的。一旦离开机器,就陷入不安的状态。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确认方法。到会的人们表态了:
“那么,延期签字吧。等完整的机器送来以后再进行。一旦发生意外,尽管可以提出索赔。但是,只有结婚是不能用金钱赔偿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发生了故障,太”
在宾馆里,幸亏另有一部确认机器。不一会儿就把它运来了。签完了字。可是,由于这种原因,使婚礼拖了一些时间。
还有这样的情况,道旁有一个老人在痛苦地呻吟。开来救护车,附近的医院把他收下了。当时,设在医院的那部确认机发生了故障。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这位病人,只好进行处置。由于病情急剧恶化,他死了。这可难住了医生。
“真糟糕。在他还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时,用机器检验一下卡片上名字与来人是否相符,还是可以确认的。可是,已经晚了。不应该在这样关键时刻机器发生故障。死亡诊断书该怎洋写呢?如果因为事故猝死,那还好处理。可他是在这里咽气的。即使卡片的名字和他相符,也不能作出负完全责任的定论。暂且把家属请来吧。”
通过联系,家属来了,说:
“确实象我爸爸。而且,爸爸似乎还有点心脏病。可是,现在不经机器的确认,这就不好说啊。请您也站在我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不希望这样判断:此人不是我的爸爸,是有人偶然拾到了卡片。你们可是这样盼着的吧?”
“那么,还记得住穿的什么衣服吧?黑痔什么样,什么地方有熟悉的特征等等总还是有的吧?”
“确认机出现之前,衣服和黑店还可以成为真凭实据。而如今,最准确的还是卡片和机器吧!我想不起爸爸有些什么特征。不,如果想起来,反而会成为判断错误的根源。”
家属也不愿意认尸,便将尸体运到卡片发行中心,好不吝易才有了头绪。从而,葬礼拖延了好久。
在这期间,厂方并非消极怠工,而是一面稍吃一点库存,一面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故障之中,有的仅仅是漏在外面的电线断了,很简单就可以修复。但这是极少数。
大多数是不知道怎样修理才好。生产也处于停滞状态。知道重要部分制造秘密的人,大部分已经死去。而活着的干部,只片断地了解一小部分的生产秘密。
有人想拆开研究,以为总会有什么办法的。刚一拆卸,就发生了小爆炸,重要部分全都无影无踪了。这是秘密构造。有一名活下来的干部活用他记忆中的知识,发现了揭下机器盖避免爆炸发生的办法,总算成功了。
但是,下一步的工作是很难的。哪里出了毛病,还是弄不明白。仅有申请专利用的设计图。什么也不顶。不论是机器还是卡片,除指纹、声音和血型以外,好象还用了一种因素,那是为了防止伪造。
那种因素是什么?是根据每个人特有的皮肤电传导的方法吗?是根据手指骨的x光透视吗?还是静脉的位置?可以想象出各种可能性。
金库也打开拿过,可是制造方法的文件什么也没有。文件是泄露的根源。只有干部的头脑里才有记录。
这样说来,只有从头做起,别无他策。在研究室里还剩下些实验数据。哪一个可以用在机器上是不清楚的。可是,好象不可能把数据还原,再制成新型的产品。
可是,那种作法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库存的成品已经没有了。工厂在宣传机关登了广告,在转入生产改良型装置的轨道以前,宣告暂叫停产。再者,在停产期间不受理对故障机器的赔偿。别无他策,有什么法子。
人世上真有点怪。例子是不胜枚举的。譬如说,竟有这样的事。一个在街上闲逛的人,朋友向他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啦,怎么样啊。”
“您好象是我的朋友。可是,那是真的吗?我自己是谁呢,果真是自己吗?弄不清楚了。”
“弄不清楚,岂不是更好吗?不久有新的确认机一问世,一切都会恢复的。”
“可是,新确认机没问世以前不好办呀。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妻子开始怀疑我,你果真是我的丈夫吗,不用卡片确认一下不放心。在新机器没问世以前,你不要回家。”
“那真难为你啦。没有地方住的话,可以到我家来。究竟自己是不是自己呢?把这个哲学问题就着酒论一论吧。长久地在我家住下去也行。”
“这我很感激。可是,要给您的家属添麻烦吧。”
“不,没关系。我的家现在是空荡荡的。在机器恢复正常以前,一切都是靠不住的,我把妻子赶出去了。”
(译自新潮文库1984年版星新一著南瓜马车)
郭赈海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