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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结束之后,张远道悄悄拉住楼清,对他嘱托一句:“我先同皇上入宫,晚点再回楼府找你。”
楼清重重一点头,张远道这才松开人快步跟上皇帝。
皇帝摒退了众官员,只留张远道一人同他入宫。
众人对此现象已见怪不怪,等皇帝一走,他们就将目标转到楼丞相身上。
“恭喜楼丞相,终于寻回小公子。”
“这等好事,丞相可真要好好庆贺一番,小公子深明事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楼丞相的目光落在挺直了背脊的楼清身上,他笑了两声,幽幽道:“小儿不懂事,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忙有人上前附和。
楼清低着头,不搭话,静静地听着,像一个做错了事正等大人批评的孩子。
季长风站在他身旁,目光’飘动‘,与楼丞相匆匆一对,又快速移开,学着楼清那样低下头,做出一副’恭谦‘的模样。
那边张远道和皇帝走远了,皇帝见张远道神情愉悦,心情也越发好:“你打算如何报答朕?”
张远道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笑道:“微臣不是已经帮皇上解决难题了?”
皇帝不以为意:“司徒毅也能解决。”
张远道道:“微臣不怀疑司徒大人的能力,但皇上也不能磨灭微臣的功劳。”
“强词夺理。”皇帝虽在责怪,可眼神却含着宠溺,他道:“有好日子他不过,非得回来趟这浑水,难怪你为他操劳。”
张远道郑重其事的停下脚步,皇帝受他忽然动作,也停了下来,却见他拱手,揖礼:“避免不了的事就任其发生,臣要尽最大的可能护着他,好友间的事,三言两语道不尽。”
当年楼清彷徨无助时他不在身侧,今时既然楼清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会助楼清一臂之力,最细微的,是能护他一些。
皇帝唇角含笑,将人扶了起来:“你说这话,可是想要朕吃醋?”
张远道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如三千春风,桃花尽开:“若当年阿昕不走,我该会爱上他。”
“哦?”皇帝眼眸微眯:“那真是可惜了。”
过不去的事说不来可惜,张远道比谁都明白,他和楼清,最好是至交。
楼丞相将终于寻回爱子的’喜悦‘维持在’慈祥面目‘上不过须臾。
转个身,他的表情便是众人所熟悉的那样严肃刚正。
他对楼清的不喜,连假装的时间都不愿花费。
皇帝走后,楼丞相也从满园风华离开,楼彦紧随其后。
楼清和季长风亦步亦趋跟着。
因拿不定楼丞相的心思,季长风只好见机行事,楼丞相未开口让他离开,他就当做不知,反正是个’山贼‘,粗鄙庸俗才是本性。
楼清要做一个’知错而后改‘的孝顺儿子,他是楼清的’救命恩人‘,楼清邀请救命恩人回府居住很正常。
但是这正常并不在楼丞相的点头范围之内,他只要说不,季长风就进不去楼家的大门。
从南门出来时,守卫兵和户部官员见了楼丞相与楼彦,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对跟着他们后边的楼清与季长风只拿眼角瞥了眼,以为是哪个富绅想要高攀当今丞相,因此眼神也变了味道。
楼丞相来时坐的是马车,车夫还是熟面孔,在见到楼清时也愣了会神。
他冲楼清多看了两眼,才断定自己没有看错,二公子回来了。
楼丞相在上马车时终于想起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用着居高临下的目光道:“想必你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回楼府的路也该记得,我便不留你同车了。”
楼清揖礼道:“不敢劳烦父亲。”
“彦儿,我们走吧。”楼丞相深深地看了眼楼清,弯身进了车厢内。
楼彦站在楼清的面前,在楼丞相进去之后,他的眼神含了许多说不清的意味,看着楼清的目光很复杂。
楼清似乎未曾察觉,他又对楼彦揖礼道:“兄长别让父亲等急了。”
楼彦似乎在叹气,可没有声音,他眼眸里的惋惜一眨而过,快的无人看清。
“早些回来。”尽管他说的是亲切的词,可他的声音没有感情,就像在陈诉一句话,对方也不是他的弟弟。
楼丞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楼清却大明大义,季长风早早就知楼家出了个奇葩。
如今见了楼彦,季长风是坐实了他的所想。
楼清不愧’先生‘二字。
第93章
门房一脸严肃:“二公子,丞相时常告诫,要小的们守好门,不要把一些阿猫阿狗放进来,还请二公子见谅。”
楼清冷冷一笑:“今日你们在此门拦我,便是将我也论为阿猫阿狗了?”
季长风眉头紧蹙,他们从满园风华回去别院后,只是简单收拾一番就回了楼家,他有猜想他进这门不容易,可却没想过楼丞相竟拒绝的如此直接。
他季长风断然算不上高贵,却比楼丞相这披着人皮的禽兽略胜一筹,可楼清不是,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楼丞相不能这样玷污他,他也没这资格,若拿季长风进京前的脾气,门房这样羞辱楼清,他早还以颜色,可现在季长风再不愿,都得把这口烂牙打碎了吞进肚子里。
楼清见门房气势有所收敛,战战兢兢的,更加厉声道:“你让,还是不让?”
门房虽战战兢兢,可却依旧不退让,他低着头,避免楼清的视线。
楼清正想带人硬闯,季长风却先一步反握住他的手:“楼先生看来季某只能送你到这了。”
楼清心惊:“长风”
季长风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莫要为了这些人失了自己的身份,京城再大也不过是东南西北,我日后还在别院,你若得闲就来看看我。”说罢他退后一步,朝楼清拱手。
楼清懂他意思,揖礼道:“当日多谢你的相助,本想请你小住几日,以尽地主之谊,却不承想爹他家中管教不严,还请见谅。”
这两人在外人前装情深义重装的挺像,门房给楼清唬的一愣一愣的。
季长风看了眼门房,冷然一笑道:“这等待客之道,季某也算见识了。”他看着楼清时,眼眸又蓄满了深情:“话不多话,楼老夫人想必十分挂念你,快进去吧。”
门房捏了一把汗,他虽搞不懂楼丞相的意思,只能按照他说的话阻拦楼清带回来的人,可楼清是楼老夫人的心头肉,若楼清在楼老夫人面前说上一句,便是楼丞相也得认了,何况是他?
再则,若是此人将今日之事拿到外面去说,败坏楼府名声,楼丞相非得治他一个失责之罪,他顿时冷汗淋淋,楼丞相只说一句话,却得让他拿性命去读。
还不一定做对了。
楼清点点头,迈腿进府。
他进去之后,季长风又看着门房,视线之灼热,使得门房不能装作不知,他一抬头,就对上季长风阴森森的目光。
“咕噜”门房发出清晰的吞咽声,季长风冷笑着走了。
这一笑,两人心思各异。
第94章
楼彦一直以谦卑的姿态站在楼丞相的面前,自楼清回来后,他更是缄口不言!
楼丞相优雅的品着香茶,寂静的书房只有杯盖轻触的声音!
距家仆叩门来报说楼清进府已过数个时辰,可自房门被敲响,楼丞相都未曾迈出这扇门,似乎对于失踪数年又忽然归来的儿子并不关心,或者是不甚在意!
楼彦见了一面,只是匆匆,楼清就被楼老夫人喊去了她的院子,一诉多年的牵肠挂肚!
楼彦斟酌许久,才启唇道:“爹,二弟他”
懂他的未完之言,楼丞相放下杯盏,接话道:“一个跳梁小丑,借着楼府这个舞台,给他唱一出戏。”
楼彦眉头暗蹙,他自知楼丞相对楼清是何态度,若说在意,就不会杀了他的母亲,更不会对他出走在外多年而不问不顾。
不,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以楼丞相斩草要除根的性子,若非那薄弱的血缘,楼清不可能活下去,早在他迈出楼府的那一天,他就去见那可怜的女人了!
楼丞相偏冷的声音戳穿楼彦的心思:“彦儿,楼家要在你的手里,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无关紧要的,需要你多过问?”
楼彦心头一突,暗自苦笑,他与楼清,不过彼此罢了!
“那季长风”
“有些能耐,不过终上不了台面。”楼丞相是不把这人放在眼里的,一个山贼,再有能力所成就的事也有限!
“是否要断了他们二者的联系?”
楼丞相捏着杯盖,轻轻碰触着茶杯,发出清响的声音,他的面色一派平静!
一连三日,季长风都只能在深夜里去楼府外围稍作逗留!
他像个夜鹰,武功和心思都高深缜密,却敌不过楼丞相这只老狐狸,一句话就将他眼里的戏子拘在梨园高台上,台下一圈圈人,日里夜里都将其看着,使得夜鹰见不到他的猎物,季长风不敢贸然去扒门!
时间成了凌迟季长风的刑具,一片一片剜着他的心和肉,焦灼和急切!
眼见季长风身上寒意更甚,又有拍桌的势头,邱尚忙道:“楼丞相此举,目的不难猜测,他应是知道了你与老师的关系!”
季长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邱尚心头打了个颤,情不自禁道:“他莫非是怕你和老师连手?”
季长风摇了摇头,他猜测过楼丞相知道了楼清为何回楼家的这个可能性,但是邱尚所说也不可能,楼丞相狠,狐狸一样的精明,他不怕,这样自负的人不会把他这个山贼放在眼里。
见他摇头,邱尚心中更是不安:“那是”
季长风思忖许久,才沉声道:“他不是怕我搅他的戏,他是故意”
故意将人隔开,从一开始,他只允许楼清在他眼底出现。
季长风明白了,倏地站起身:“去找陈涛!”
哎“为何?”
第95章
“我这山贼进不了楼府的大门,楼丞相断不会拦户部侍郎。”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邱尚道:“尽管楼丞相知道你的目的,可也不会拂了尚学的面子!”
季长风的眼神暗了下去:“前提是,陈涛能带我进府。”
邱尚默然,想到这两人的关系,尽管长风山寨和东南县的间隙已经解除,两者也有越发亲近的意思,可这两人从东南县斗到京城,又是情敌,忽然要陈涛帮季长风’面妻‘,这事还真让邱尚有些忐忑!
而且就他所知,陈涛这两日忙着户部的事,似乎有些忙碌!
两人心照不宣,一直到陈涛的府门前都未曾再交谈!
邱尚上前询问陈涛是否在府上,门房道:“公子来的凑巧,老爷刚从户部回来。”
邱尚闻言欣喜,揖礼道:“烦请大哥代为通传。”
门房还礼:“老爷吩咐过,若是公子拜访,不用通传,请您进去。”
他在陈府何时有这待遇了?邱尚暗自好奇,面上却揖礼谢了门房,同季长风进去!
陈涛近日很忙,福建的洪涝是压在他们心头上的一颗大石,虽说现在物资和银两都出了京城送往福建,可也仅仅是将那颗大石往上拨了拨,依旧还悬着。
他在户部忙了几日,今日才能早些回府,本打算换身衣裳上床歇一歇,可刚躺下房门便被敲响,管家在门外道:“老爷,邱公子拜访。”
“先去招待!”陈涛起身,拿了外衣穿上,整理一番,这才打开门,而管家已不在门外!
“长风哥”邱尚舔了舔唇,在季长风阴郁的目光下小声道:“待会有话好好说。”
季长风道:“我会斟酌。”
前提是陈涛不会幸灾乐祸,冷嘲热讽。
陈涛从房外走进,一袭绛紫色圆袍衫,衬的皮肤白皙,身姿修长。
见房中不仅有邱尚,连季长风也在,陈涛心中疑惑,面上却未表露,步伐依旧从容。
邱尚起身,揖礼道:“尚学。”
陈涛还礼:“我正寻思着去找你。”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何事要寻我?”
陈涛睨了眼身在别家却依旧一派强势的季长风,回答道:“筹款一事,多谢你的提醒。”
“要谢就来点实际的。”季长风插话道:“你坐下,我有一事与你商量。”
“”还真不客气。
陈涛坐下后说道:“我听闻老师已回了丞相府,你却在这,怎么?你那岳丈不许你进门?”
好一个哪壶不该提哪壶,季长风咬牙切齿道:“我那岳丈不及你开明。”
邱尚静静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互相伤害。
当日之事陈涛虽然未曾参与,可也在同僚那里听得一两句,楼丞相寻回爱子,当日便共享团圆,一家欢聚。
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结伴去蹭了这所谓的喜气。
丞相府该是一派喜庆,可今时见季长风一脸郁色,陈涛便知楼清是一人回了丞相府。
话虽两句,可陈涛也知季长风来此的意思,他看了眼邱尚,才对季长风道:“季寨主求人,还真是难得一见。”
季长风只觉额头青筋又跳了跳,知陈涛是故意落井下石,若是以往,他不和陈涛动手,也得口头交锋,于是他冷哼道:“看来我季家捐的那十万两,还教不了侍郎何为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原来季寨主打的是这主意!”
“我一介山贼,没有做圣人的气节。”
陈涛站起身:“看来这恩我是非报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