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他的拥抱温暖得让人心碎,同时也牵引出她更多的愁绪和泪水。
头一次,她放任自己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将泪湿的小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寻求慰藉。
“别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说。”她脆弱得像个小孩的模样,让他心疼,大掌不断轻拍着她的背。
“我”开口仍是哽咽,她频频吸气,试着让自己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
“你慢慢说,别急。”他继续安抚着她,边抚摸她柔顺的直发。
终于,她激动的抽噎平息了些,喑哑的声音自他胸前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我刚刚作了一个很久不曾作过的恶梦梦见你在我前面跑着,离我愈来愈远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然后我看着你的背影愈变愈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她的梦让他莞尔,也让他心疼。“傻瓜,你根本不必追着我跑,从小到大,我哪一次没有等你?”她呀,总是比柏娟更爱黏着他;而他,挂念她、疼宠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日日地加深。
“这一次,你不会等我了。”埋在他胸前的头颅摇了摇。“李恺庭说你要出国去念书,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
他先是静默不语,而后轻叹了声。“如果我说,我真的不打算出国念书,你相信吗?”
她蓦地从他怀里拾起头来,用被泪水洗得晶亮的眼牢牢地盯住他。
“真的吗?可是李恺庭她说你的指导教授他”
“我已经拒绝了。”他温柔地截断她的话。“我没想过要改变主意,就算要继续念博士学位,我也会选择在国内完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傻傻地摇摇头,只要他不出国,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她都不在乎!
“因为这里有我牵挂的人一个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他微笑的眸款款温柔地看着她。
“是是谁?”她的声音微微僵硬,脸色有些发白。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牵挂的人,既不是家人,那么,就是他的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他没有马上解答她的问题。
她、她怎么会知道!是李恺庭吗?还是另有他人?
“那个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柔声继续往下说:“她不但性子倔、嘴巴坏,还老爱黏着我。我原以为她只是像个小妹妹,所以喜欢处处让着她、顺她的意让她开心。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她在我心里的分量愈来愈重,悄悄地超越了妹妹的感觉。”
“你”她不敢置信地瞠着眼盯住他,眼眶里又重新蒙上一层水气。“你你一定是在骗人!”声音不争气地发着抖。
“我没骗你。”他握住她冰冷微颤的小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会回头寻找她的身影,想念那双黑白分明、默默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不敢走太快、跑太远,怕她跟不上,更怕自己把她弄丢了。”
“你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她哑着嗓问,泪已盈眶,仍然有些无法相信。
“因为刚开始,我并不确定你对我的感觉是否和我相同。”他心疼地抹去她溢出眼眶的泪滴。“后来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又想,该等自己学业完成、当兵回来后,有份稳定的工作,再告诉你。”
他承认自己太过小心翼翼,这番告白他原本想等服完兵役后才说出口,只因为,他会有一年半的时间无法陪在她身边,而这中间也许会出现更让她心动的追求者,他觉得不应该因为自己爱她,就以爱为名将她绑住。
他不想给她压力,以为这样对她最好,没想到,却反而让她伤心、不安。
当她说出她心里的恶梦时,他才恍然自己这么做对他们两人而言,非但没有任何帮助,还增加了彼此的痛苦和不安。
其实,他和她一样也会嫉妒,也会不安。她的条件不差,又已踏入社会工作,而他,还有一年半的兵役等着,心里的恐惧与煎熬并不比她少,只是他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她又哭又笑地看着他,长久以来的美梦如今成真,她像是身在云端,感到快乐又害怕,唯恐是梦境一场。
“你忘了吗?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他温柔地扬唇浅笑,再次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
“我说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她真的曾向他表白过,又何以导致今日的惶惶不安?
“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一起去观雾看日出的事吗?”他提醒她。“你当着我同学面告诉我的。”
他的话让她更加疑惑不解,她怎么可能当着其它人的面向他表白?她自认还没有那样的勇气。
“其实,我应该说,你是用唱的。”他垂眼笑望着她,眼波柔煦。“那一晚,你喝醉了酒,唱了一首老歌,曲名正好是往事只能回味,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然后,就再也忘不了了。”
随着他的述说,她想起了那一次的旅游。
喝醉酒啊是有那么一回事,她还记得隔天早上醒来后头疼欲裂,且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和她同房的李恺庭,而是他。她隐约知道是他照顾了她一整晚,但对于前一晚发生的事就完全没了印象。
原来她在酒醉中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秘密,难怪大伙儿启程回去的路上,看着她的眼神很特别又很奇怪,连李恺庭的神情也变得怪怪的,那时候她一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来了吗?”
她微微脸红地点头。
“你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说让我一个人在那边胡思乱想。”忍不住抱怨起他来。
“对不起,让你感到这么不安。”他靠在她鬓边低语。
爱情最折磨人的地方,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我以为,爱一个人不一定要用语言表达,事实上,我是拙于言词。我只会用我知道的方法去关心你、照顾你、在你身边守着你所以一知道你决定在台北工作,我马上替我们两个找好房子,为的是想能就近照顾你。”
头一回吐露心事的他,黝黑的脸难得脸红。
“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妹妹照顾罢了。”
他对她的好,她深深领会,只是,从不敢妄想那里面包含着爱情的成分。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应该是从你偷看我洗澡的那一天起吧!”他细长的黑眸隐含几许笑谑,难得开玩笑地说:“我都已经被你看光光了,只好决定以身相许。”
“原来你你看到我了。”惊愕之余,小脸轰地如火烧,讲话也结巴起来,虽是多年前的事了,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还好是被你看到,换成其它人我可就伤脑筋了。”笑谑的眸光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款款的情意。
“你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面对他直接坦然的目光,她反倒羞怯。
“我无法确切说出时间,”他老实回答。“我的个性一向温温的,对你的感情是一点一滴地凝聚,随着岁月不断地累积,渐渐地堆聚成爱今后,我想,它仍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持续下去。”
他的回答,让她喜不自禁地笑了!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一点一滴地凝聚着对彼此的爱。
她抬起脸庞,透过犹带迷蒙的眼看着他,笑叹:“我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你了”说着,又抱住了他。“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出国去念书。”
“我从没想过要出去。”他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没有你,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已经习惯身边有你黏着。”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他撒娇:“先说好,我可是要黏你一辈子的喔,从小黏到老,你怕不怕?”
她清澈的眼瞳闪着淘气的光芒,眉问笑意隐隐,红唇微噘,可人的模样教他不禁心旌动摇。细长的黑眸骤然深浓如墨,然后,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
而她,虽然害羞,却也盼望着这一刻。
完全没有经验的两人,有些生涩地探触着彼此,脸红心跳地让四片唇瓣缓缓地厮磨吮吻。当他凭着本能将舌尖探入她口中时,她整个人像是要被烧融似地无法动弹。
须臾,他靠在她唇边微微喘息,有些羞赧地说:“我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她低垂下眼睫,将脸靠在他胸膛上,任由他身上热烫的气息熨贴着她,然后,小小声地回道:“这种事哪有什么对不对的,只要我喜欢就好。”
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笑了。
是呀,只要她喜欢就好,未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学习。
* * * * * * * *
半年后,白家办喜事,鞭炮声劈哩啪啦响,整条巷子都热闹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白家大女儿白意芬出嫁之日。男方据说是她多年的同事,为人忠厚踏实,体贴又顾家,是白家两老没得挑的好女婿。
隔日归宁宴,白家在巷子里席开二十桌,招待亲朋好友与邻居。
白意美和自家姊妹及柯爸柯妈、柏章柏娟兄妹俩,还有其它邻居同坐一桌。
柯柏勋也特地请假从军中赶回来贺喜兼吃喜酒。
上了第五道菜以后,新娘新郎和双方长辈开始沿桌敬酒,一对新人满面春风,散发着幸福的光采,羡煞一帮未婚男女。
敬完酒后,就见柯爸与柯妈望着新娘的背影兴叹,惋惜的神情表露无遗。
“唉!像意芬这么好的媳妇,能娶到她可真是有福气啊!”柯妈摇头又叹气。在她心中,白意芬乖巧懂事又能干,是很好的媳妇人选。
“哎哟!没法度啦,素咱儿子没福气。”柯爸仰头灌了一口啤酒,不无感叹。“讲好要跟人家结亲家,结果咧?柏勋和意芬这对已经没希望了,柏章又在公司里交了女朋友,我看他和意美嘛是无结果啦。”
说着,没好气地瞪了柯柏勋柯柏章兄弟一眼,忍不住开口责备:
“你们两个兄弟ㄏㄡ,眼睛不知道素长哪里去了,这么好的女孩也不晓得要把握,气死人了!”
和白家结为亲家是柯爸多年来的心愿,不只因为两家住得近,深厚的感情更是重要因素之一。白家的女儿他也看着长大,个个乖巧又贴心,他全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如今,嫁掉了一个,呜呜他好舍不得呀,肥水不落外人田哪!
满腔郁卒地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阿爸!你不能怪我啦。”柯柏章赶紧为自己伸冤。“我已经努力过了,可惜人家就是看不上我啊。”失恋已经够可怜了,还挨老爸刮。
他的话引起白意美的好奇。这家伙什么时候追过白家的女孩了?是意芳还是意满呢?忍不住开口问坐在她身旁的柯柏勋:
“喂,柏勋,你弟弟喜欢的是谁啊?意芳还是意满?”
她刻意压低声音,怕引起注意,虽然和柯柏勋彼此情意互许,但双方家长尚不知情,两人决定等他服完兵役归来后再公开。
柯柏勋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她问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问题。
“你不知道他喜欢谁?”
她皱着眉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啊?!我光想你的事就够了,哪还有时间注意到他。”
她诚实的回答惹得他一阵轻笑,眸底情意绵绵。
感情这档子事,谁爱谁,谁又不爱谁,实在没个准,也强求不得。
要老实告诉她吗?只迟疑了下,他决定为柏章保守秘密。
“那家伙的话你别当真,他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安慰我爸才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眼尖地瞧见了他们偷偷咬耳朵的柯柏章,嘴边噙着抹了然的笑意,先是朝柯柏勋挑了挑眉,而后转过头,朝柯爸咧嘴笑道:
“老爸,你先别难过得这么早,你儿子我,跟你拍胸脯保证,咱们和白伯伯绝对能结成亲家!”
柯爸楞了一楞,这傻小子在说什么梦话啊?
席间,除了柯伯勋和白意美之外,没有人听得懂柯柏章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