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讶然道,下意识地抬起手中握着的西洋怀表看了眼时刻。
陈青絮没有搭话,眼神飘向林楚红。见她穿着淡紫色打底的碎花旗袍,长随意盘了个蓬松的髻,未施粉黛,容颜清媚,在这皎然月色下尤为动人。林楚红也瞧了陈青絮几眼,笑道:“四小姐为何不进去坐?戏一会儿就开场。”
陈青絮微扬下颌,冷哼道:“我知道。今晚你不是要跟骆嘉怡同台竞艺么?”
林楚红依然笑意嫣然,说道:“是呢。我只出来把流云带进来,之后就去换装。”
陈青絮一听林楚红对矢野流云的称呼,便知她是在跟自己暗中示威,彰显自己跟矢野流云的亲近。陈青絮默不作声,此时,矢野流云倒是开口道:“对啊,楚红,你不是要去换装?我跟四小姐先去看台上坐着了。”
林楚红应了一声,冲陈青絮笑了笑,走开了。陈青絮咬牙瞪着她暗自得意的背影,心中为那两个称呼不痛快。矢野流云喊自己“四小姐”而称她“楚红”远近亲疏,只一个称呼就彰显出来。
矢野流云跟陈青絮坐到二楼雅座,点了茶水果盘。陈青絮一直冷着脸不作声,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称呼里。矢野流云则茫然不知,疑惑地瞧着她阴沉的脸色。
“四小姐,该不是我迟来了,你不高兴?”矢野流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青絮白了他一眼,没有吱声。总不能跟争风吃醋一样追问为什么对自己的称呼那样疏离吧。
矢野流云茫然地耸耸肩,目光落到戏台上。一楼的戏台亮着冷光,拉着幕帘,还没有人上场。但楼下大厅里,却宾客满座,过道里都挤满了人。毕竟今儿个是江南两大名角同台演出,喜欢听戏的,爱凑热闹的,纷纷涌了来。
原本陈青絮不见得有多爱听戏,更厌恶骆嘉怡。因前些天,陈老爷追问琳琅,她打掉的孩子的父亲是谁。琳琅不得以告诉了陈老爷,居然是江南名角骆嘉怡。原来骆嘉怡三年前被林班主赶出林家戏班,曾经极其落魄。那时偶遇琳琅,琳琅可怜他,才施舍了他一些银钱,帮他去了京城另寻师父学戏。骆嘉怡感激琳琅,才在走前誓再回江南的时候为琳琅赎身,迎娶为妻。但当他回了江南,并渐渐走红,受小姐夫人们追捧的时候,也开始瞧不起琳琅,当了始乱终弃的负心人。这是自古便有的戏码,可惜的是,自古以来的女子,摩肩接踵地上当。但事已至此,也无计可施。
想到今晚两大名角,自己都不待见的时候,陈青絮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拧紧眉毛。若不是矢野流云在,她才不会多呆一刻。
矢野流云虽对陈青絮突然的不愉快不明所以,但却暗中把陈青絮的神色变换收进心底。思量半晌,矢野流云才明白,陈青絮或许不喜欢听戏。而自己邀约,她又不得不来。于是心下歉然,刚要考虑离场,却听隔壁传来男人高亮的嗓音:“妈了个巴子的,这位子老子早订好了,你凭什么跟老子抢?!”
陈青絮跟矢野流云一愣,同时向陈青絮身后的隔间屏风望去。这二楼的雅座,是由一道道厚重的屏风隔开,并在出口处下了门帘,做成一个个小隔间的样子。但如果隔壁的人声音高了些,也便听得清清楚楚。
陈青絮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却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但接下来的另一个声音,她却十分熟悉。只听又一个男人将嗓音提高,叫道:“喝,你算什么东西?!谁出得起钱,这位子就是谁的。我今儿个还就看中这个位子了。怎么,你想跟我抢?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陈青絮听罢,不由地起身掀开帘子,走出隔间。只见隔壁的门帘卷着,两个男人站在门口面对面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陈青絮看清其中一个男人的样貌,不由叫道:“二哥,你干吗在这儿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