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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落了六十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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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豆子想都不想,即道:“还有人胜。”

    鲁布衣问下去:“是谁人?”

    土豆子答:“是‘医神医’赖药儿.平常人难得他治病,但一旦医人没有治不好的,他却不替武林中人治病,是为人胜。”

    鲁布衣道:“是了。”

    土豆子诧异地道:“难道李布衣是去看病?”

    鲁布衣道:“赖药儿是他的朋友。”

    土豆子道:“那么李布衣是去看朋友了?”

    鲁布衣道:“非也。李布衣和赖药儿,虽是好朋友,却也不常相见。平素两人很少朝相,李布衣去找赖药儿,是因为白青衣、枯木道人、飞鸟大师、叶楚甚、叶梦色兄妹都在赖神医处,李布衣必须要会见他们。”

    土豆子讶然道:“白青衣是武林白道总盟飞鱼山庄的‘老头子’,叶氏兄妹也是飞鱼塘的‘老秀’,枯木、飞鸟这两大高手亦是飞鱼山庄庄主沈星南的至交,他们聚在一起”

    鲁布衣道:“正是为了要对付天欲宫,在大魅山玎谷冢原上设下的‘五遁阵法’。”

    土豆子仍有点迷惑,山岚徐掠,梅香淡然,铁索吊桥对岸耸时的天祥远山,就像沾在洁白画布上的黛色一般。

    从天样那儿,开始有人渡过吊桥,往山道上走来,匆匆的过客、叫卖的小贩、赶着毛驴的脚夫、赶集办事的行商,各形各式的人物都有。

    山道上也出现了几批人,要渡过吊桥到天祥去。久居此山的人来往心澄意闲,若无其事,初来的人都禁不住为这悠远的山意和悠长的水意所合成的明山秀水,痴了一阵,驻足神驰。

    鲁布衣看看普渡桥边,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仍是寂然的山,傲然的梅,连一滴鲜血也没遗下,一面向土豆子释疑:“武林中黑白道每三年于飞来峰一战,争夺金印,号令江湖。天欲宫当然是替刘公公等撑腰,但白道中实力也非同小可,尤以江南刀柄会最强,而刀柄会又以飞鱼塘为圭臬。

    他一面说,一面以针似的明亮小眼打量观察行人,外表却悠然自在,像倦走江湖,小憩于此一般。

    “现在离今年的金印之战,不到十四天,但白道武林的五名代战者:邱断刀、秦燕横、英萧杀、宋晚灯、孟青楼全被天欲宫派‘心魔’暗杀了,心魔也死于李布衣手上,可是白道武林却找不到证据是天欲宫干的,所以只有找另外五大高手顶替。

    这时,山坳道上,前后出现了三批人,愈来愈近,而鲁布衣的眼睛也越眯起细,越来越亮。

    土豆子问:“便是那白青衣、枯木、飞鸟、叶氏兄妹等五人?”

    鲁布衣颔首道:“我今晨见到五人中叶楚甚受伤颇重,经过这里,因而料定是李布衣指使他们来求医,明天便是闯五遁阵之时。黑白二道观战,公证已齐聚青玎谷,李布衣没有理由不赶去与这班人会合的。

    其实鲁布衣也有不知之处。飞鱼塘确是派白青衣等人去攻打五遁阵,但叶氏兄妹合二人之力只能算是一阵。另外还有藏剑老人谷风晚出手。

    只是在元江府之夜,东海钩鳖矾的钟氏兄弟和黑白无常来攻,加上司马、公孙暗袭,曾在衙里有过一番龙争虎斗,后来除钟石秀逃逸外,余人皆丧命于豪侠手中。

    而布下“五遁阵”的原主纤月苍龙轩,因不甘辛苦布下的阵势全为天欲宫所用,未与中士武林好手交战便返东瀛,故此在衙门里挑战诸侠,幸得李布衣出手,才击败苍龙轩,使其败服而去。

    苍龙轩后为天欲宫智囊何道里所搏杀,嫁祸诸侠,掀起日后中原武林一场纷争血战,这点诸侠并不得知。

    叶楚甚因重创于纤月苍龙轩刀,李布衣要诸侠护叶楚甚先赴天祥木栅里求医,他自己与徒弟傅晚飞在元江府衙里善后。

    不料故意留下来帮忙的藏剑老人心怀愤怨,前隙难消,偷袭李布衣,使其四肢全伤,失却抵抗力,要诛之于剑下,后终为李布衣以头顶击鼓而震死。

    李布衣受伤的事,不但鲁布衣并未得知,连白青衣、枯木、飞鸟、叶氏兄妹诸侠,亦不知道。

    鲁布衣此刻、眼睛盯着的。便是朝普渡吊桥这儿赶来的三批人中的一批。

    第一批是皮货商,有谈有笑的,脸上都随时随地没升起一种饱经世故,遍历世情的笑容。

    第二批人是一对夫妇,男的左手提了一箩鸡鸭鹅鱼,右手还抱了个小娃娃,女的双手抱了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后面跟了三个人不算大不算小的毛孩儿.八成是赶娘家的。

    这两批人当然不会有李布衣。

    鲁布衣注意的是第三批。

    这最后一批人,其实只有两个。

    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走路。

    一个龙精虎猛,浓眉大目的青年,背着一位五络长髯,双手双脚都绑着布、而布上又渗着血花的中年人。

    鲁布衣望着、望着,不觉第一批人已上了普渡吊桥。

    土豆子自然也注意到鲁布衣的眼色。

    所以他也望了过去。

    鲁布衣低声道:“你看到了没有?”

    土豆子怔了一怔,问:“谁?

    鲁布衣没好气地反问:“我们在等谁?”

    土豆子吃了一惊,道:“李布衣?他来了?”

    这说着的时候,第二批的一家大小,又上了普渡吊桥,而第三批之后。一时再没有来人。

    土豆子道:“李布衣怎会?”他端详第三批人,那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自然不会是李布衣,但他随师父在三个月来追杀李布衣,徒劳无功,从百姓口中,人人乐道的李布衣,使土豆子心头的李布衣怕不有三头六臂,而今看见一个自己寸步难行,手足俱伤,要人背着走的废人,叫他一时无法置信。

    鲁布衣横针似的咪眼浮现起讳莫如深的笑容:“李布衣也是人,他也一样会伤,会死的,所以我们才能杀他,他也是一个一杀就死的人。

    他接着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李布衣,但是,他是相士准没错儿”

    土豆子惑然道:“师父如何”

    鲁布衣道:“你看那小伙子小臂上系着的包袱,看相用的器具:罗盘、量尺、封爻、铁板、数历都露了一截,还有腰畔插着的长竹岂不正是悬起招牌时用的竹杆子吗?这人是相士没错,而且一定会武,只是受了伤挂了彩”

    说到这里,少年背着伤者,已经急急行近。

    鲁布衣微笑,坐在木椅上。

    土豆子垂手立在他的身后,此际却悄悄握紧了拳头。

    山风徐来,群青郁郁。

    天色转暗,河谷远处渺渺,遍布迷雨,看不清楚。

    雨虽未至,过桥的人已急步奔行。

    浓眉大眼的青年,背着受伤的人,就要掠过鲁布衣的椅前。

    就在这时,梅花籁籁而落,花瓣落在草上、崖边、飞落谷里。

    青年背上的伤者,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直闭着眼睛,可是甫睁目,即望进了鲁布衣针刺般的眼睛里。

    他只望了一眼,又徐徐合起了眼睛。

    他再也没有望向别处。

    可是他缓缓他说:“六十朵,不多不少,落了六十朵,此数大凶,此数大凶。”

    鲁布衣吃了一惊。他自度一只眼,比针刺还要利,但对方只一开合间,眼神清澄如一潭碧湖。一口针沉到了湖底。

    当下再无置疑,立刻道:“李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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