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的‘蛇’。”
“是那只让亚当和夏娃吃了智慧之果的蛇吗?”
北本先生摸着下巴向耕平点了点头。
“但是在基督教发展初期,他们被彻底地压制、迫害,并且被消灭;因此要阐明他们的全貌并不是简单的事。”
耕平一边听着北本先生的话,一边习惯性地朝了三楼看了一眼。
“四世纪末,狄奥多修斯大帝时代,基督教成了罗马帝国的国教,于是天赐的荣耀便和地上的权力合而为一,但却造成了国家衰弱、宗教堕落的结果。这也是必然的,儒教成为汉帝国(汉朝)的国教的时候,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在基督教的权力抗争中,赢的那一派自称为止统派,然后他们把欧洲其他的地方神祗、平民信仰都单方面地消灭了,许多当地的神明,都被冠上恶魔、反基督的污名,然后打入黑暗的世界。就连基督教团内部,也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思想被视为异端,然后被逐出基督教。”北本先生如此叙述着。
耕平念高中的时候,曾经在世界史读过这一段。基督教团曾将涅斯特里斯派(译注:nestorinus;nestoriusconstantinople的总主教,古代来罗马帝国的首都)、马里斯派(译注:marcus或gainsmarcus古罗马将军)等的派别驱逐出境。
“那么,那个拜蛇教和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北本先生用行动回答了耕平的问题。他从包包外侧的口袋中拿出一张折得好好的纸递给耕平。他接下那张纸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注视着打开的纸张上所画着的七座雕像,那是人身兽面、像妖魔般的生物的群像;在昨天下午之前,这些雕像和耕平的人生一点关联也没有。
“怎么样,和这间屋子里的雕像一样吧?”
面对着只是默默点头的耕平,北本先生做了说明。
第一天使——米迦勒,拥有狮子的头部。
第二天使——研列埃。拥有公牛的头部。
第三天使——拉斐尔,拥有蛇的头部。
第四天使——加百列,拥有老鹰的头部。
第五天使——陶塔包特,拥有鱼的头部。
第六天使——艾拉陶特,拥有狗的头部。
第七天使——奥诺维,拥有驴子的头部。
“这就是拜蛇教的七大天使。”
“我以为天使会是种更美丽的东西。”
“看都没看过,也敢说出这种话?”
北本先生说了些讽刺的话,接着好像在模仿耕平一样,用深刻的眼光望着三楼的那片昏暗。
耕平因为北本先生的一番话感到困惑,而北本先生却好像从困惑中摆脱了。
“依照拜蛇教的教义,第一天使米迦勒和第七天使奥诺维是同一个存在,两者合而为一的时候,就出现了最高支配者亚尔达包特。”
“那是指神吗?好像耶和华嘛!”
“不,有一点点不一样。拜蛇教崇拜的是知性和理性的女神苏菲亚,亚尔达包特是不了解苏菲亚本意的实力者,被认为是有力量却没有才德的人。很抱歉,以上这些大部分都是推论,而且是从来梦的父亲那里听来现学现卖的。他的目标是研究崇拜黑暗的宗教思想,以及调和新的宗教价值观。”
说实话,耕平不是很懂。
“大部分的宗教,都将‘光明’定义为善,‘黑暗’定义为恶。否定这两者可以互相平衡的人,相信只要由其中的一方便能构成整个世界。来梦的父亲说那太过主观,我觉得很有道理。”
北本先生摇摇头,半白的头发便弄乱了。他用一只手将头发弄整齐,继续往下说。
“假如这个世界没有夜晚,所有的生物就会失去平静和思索的时间吧?没有夜晚,太阳持续地照射,气温就会上升,世界就会变成炎热的地狱。无视夜晚,只一味地追求光明是错误的吧?”
“但是只有夜晚也不行啊!”“当然,只有夜晚也不行。重要的是调和和均衡。一种文明只靠着一种宗教价值观来维持是不好的,来梦父亲的论点就是从那里出发的。他暂时称这个为‘黄昏庄园精神’。”
北本先生知道“黄昏庄园”的由来。黄昏是白天与夜晚的境界,只有这个时候,光明和黑暗是共存的。而‘黄昏庄园’的名字,就是在表现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交接点。
“所以要找‘黄昏庄园’是在地图上的哪里,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只是从会津鬼怒川铁路的沿线前进到这里而已。如果离开这里,说不定会到中北海道、九州,甚至是tom波uctou(译注:西非马里共和国中部,靠近尼日河北岸的商业都市)、或cochabamba(译注:玻利维亚中部,一个在高原的都市)都有可能。”
“只要能离开这里到哪儿都行!就算到tom什么的地方也没关系。然后呢?您有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北本先生的回答是:“方法不是没有,问题是,不知道我找不找得到。”
“现在的状况比我想像的还要危险。由此可见,干涉这个世界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干涉?”
“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啊!”管家正走过他们的下方,也就是二楼中央的走廊。他用冰冷的眼光看了老少两个人,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看来,他们已经不是客人,而只是个残留者罢了。
“那个管家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啊?”
“到目前为止还很难断定。”
北本先生似乎感到有些疲劳,他用手摸了一下脸颊。
“好了,我们说些别的事情吧!来梦小的时候曾经从列车的窗户看到这排雕像,但原本应该有七座的雕像却只有六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嘛,米迦勒和奥诺维对吧?那两者合而为一之后,就成了最高存在——亚他巴特,没错吧?”
“是‘亚尔达包特’。”
北本先生订正了耕平说的话后,失望的吐了一口气。
“原本雕像只是一种象征,但是来梦的父亲似乎有点走火入魔,他相信了亚尔达包特的存在,还热衷于追求那股神秘的力量。”
“说清楚一点,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追求将思念具象化、也就是将心里所想的事情物质化的力量。”
“这太没道理子嘛!”
“比方说,作家在稿纸上、画家在画布上.构筑各自的想像世界;然而对于某种知性体来说,‘空间’这种东西,就是雪白的画布。”
“是四次元的生物吗?”
“四次元吗?虽然是个老旧的用词,却很方便呢!”
北本先生苦笑地点点头。
“但是在那种生物当中,也有创造力丰富和不丰富的家伙。同样是人,作家、翻译和评论家的才能,都各自有少许不同。但是很糟糕的,也有剽窃他人的家伙。”
“剽窃?”
“比方说,模仿他人已经想到的点子,或是按照某人的意愿,抄袭别人的作品等等。”
“哦,是吗?”
耕平不以为然地回答,然后放下摸着下巴的那只手,又看了北本先生一次。他终于发现到北本先生说的话有多严重。“按照某人的意愿,抄袭别人的作品”——那是说,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奇怪现象,其实全都是来自他们自己的意识吗?那只猫怪、还有变得异常的丰永,全都是因为造访“黄昏庄园”的客人们的意识,所造成的结果吗?
好不容易耕平终于想起了丰永。那个变成了异常怪物的丰永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呢?他有可能回复到原来的样子吗?
“很遗憾,丰永老弟可能没救了。即使离开了这个被封即的空间也没有办法恢复。”
北本先生的答案令耕平摒住了呼吸。
“那么是无法挽救吗?”
“虽然不应该这么说,但有些时候,人还是死了比较好。丰永老弟如果失去了记忆、智能退化,只靠本能活下去的话”
北本先生的话只说了一半,耕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即使丰永很惹人厌,耕平也无法认为他是“活该”
“这个地方真的有那么可怕的魔力吗?”
“称它为‘魔力’,就会变成恐怖故事称它是‘超能力’,就会变成sf(科幻)故事。就是这样。”
耕平有个小小的疑问:用这么简单的分类法适合吗?
“我还比较希望它成为sf故事。是假设也好,至少有理论、有法则。”
“靠我之前的说明,还不能安心吗?”
“我不是想让自己安心,只是希望有个让自已有个可以依靠的立场。”
耕平又转头看了一下三楼。来梦上去虽然还没多久,但一点动静都没有,耕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凶是吉。
“不过北本先生,您竟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接近来梦耶!”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这个庄园的客人们,每个人都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没有伪装,也都隐藏着真正的自己。假如一个一个地揭开,一定很有意思吧?”
“我可没有隐藏什么哦!”耕平好不容易压抑住油然而生的愤怒和焦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我并没说我有知道全部的权利啊!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把责任都推给二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大人也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耕平越说越气,渐渐地怒气便胜过了理性。
“我非常了解我自己能力不足。但是眼前没有其他适合的人,不是吗?当队伍里面没有打击率三成的打手,就必须让打击率二成五的打手出去长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耕平并不愿将自己比喻成打击率二成五的打击手。但是他逼不得已于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打击率三成的打击手。
“北本先生,您又为什么无视自己留心的事情接近来梦呢?我不说您怀有恶意,但也一定有什么目的,对吧?请您告诉我o”
突然,一直静悄悄的三楼响起了一阵悲鸣。
吓了一跳的耕平,—一次踩着两格楼梯冲上了三楼。虽然身后传来了北本先生的声音,他却没有听进去。当他踩着三楼的地板,往走廊方向去的时候,速度却慢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需要时间让眼睛习惯黑暗。
“来梦!”
当耕平在大声吼叫的时候,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压着,那是眼睛看不到的,可能应该称它做“压力”吧?就像是从hc,威尔滋的古典科学恐怖小说中的主人翁跑了出来,然后将手掌按在耕平胸前一样。耕平皱了眉头,先退后了半步,然后利用反作用力往前面冲了过去不、该说他是想往前冲。在那个瞬间,一股气势相等的力量将他吹弹到后面。耕平被撞在厚厚的地毯上,弹了一下,往更后面跌了过去。
耕平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却因为呼吸不过来而发不出声
音,他用力地咳出了+大块空气后,才喊了出来。
“来梦!你没事吧?来梦!”
回应耕平的是别人的声音。
“振作一点,年轻人。你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北本先生从后面撑住耕平,并拍拍他的背。好不容易耕平的心跳才缓和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比较顺畅。耕平简短地向北本先生道了谢,虽然有少许的撞伤,却不值得太介意,因为不能为这一点点事就退缩。
“有东西。那里有东西”
耕平没有再往下说。因为他口中所说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胸口。一股难以祗抗的力量,朝着耕平和北本先生使劲地压了过来。北本先生被那股力量推得来倒西歪,跌在地板上,耕平则被推到楼梯口,又在那里被推倒了一次。
耕平滚下了长长的楼梯。视野不停地回转,天花板、墙壁、楼梯、吊灯、壁画、靠墙的花台及花瓶等等,都像坏掉的时钟指针广样乱转。而身体和楼梯相撞的声音也夹杂其中。等到声响都消失了,耕平竟然“通过”了楼梯的拐角处,倒在二楼往三楼的楼梯口。
耕平感到一阵阵疼痛,当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时,北本先叫了出来。
“耕平!耕平!不能急!先等一下!”
“我很急!”
耕平失去了对长辈应有的礼貌,大声叫了起来。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鲜血,从眉毛经过鼻子,画出了一条红线。耕平用手擦去鲜血,勉强往前踏出了一步,突然他感到一阵晕眩,一边的膝盖不禁跪了下来,他用手扶着地板,想撑住自己的身体,然而他的手也失去了力量,整个人便往地板坐了下去,他嘴里不断地发出“好痛”的呻吟,而且气喘吁吁;额头流出的血滴到了下巴,即使这样,耕平还是想再爬起来,于是北本先生便扶着他。北本先生又佩服、又吃惊,不禁提出了忠告。
“不行啊,耕平!三楼的空间被封印着。这样下去,怎么也不可能进得了那房间。”
“不能让它不可能!可恶!真不该让来梦一个人去三楼,我真没用!”
事到如今,耕平非常后悔,他死命地瞪着楼上。在往上的楼梯口有个无形的看守者。看来,光靠冲劲是没办法过关的。
“北本先生,不好意思,请您帮我忙。如果从楼梯上不去,那就绕到外面、从窗户进去。不管怎样,我就是要进去里面。”
“那么你这是正式宣战啰?”
北本先生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假如用轻浮一点的形容词,可以说像是喜欢战争游戏的坏小孩的表情。
“您好像受伤了,我请人帮您擦药吧?”
那是管家的声音。他好像突然从墙壁跑了出来一样,他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耕平不禁瞪了他一眼。
“有武器吗?刀或枪都可以,有的话借我。”
耕平连枪都没用过,还敢这么问管家。而管家回答的方式,就好像世界上不存在着“亲情”这种东西一样。
“很抱歉,我们没有那种东西。因为这个地方的优点,就在于这里既和平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