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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寄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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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迷宫寄居者——

    近石刚弘的书房果然跟北本先生的想象一模一样,高高的天花板,小小的窗户。家具看起来全是红木制的,除了厚重之外,没有其他可以称为特征的特征。坐在安乐椅上的近石刚弘本人是个道貌岸然,刚迈入老年的男人,头发还乌黑发亮。肌肤年轻又有弹性,充满了精力和意志力。

    长得眉清目秀,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吧。

    北本先生判断,近石刚弘应该不是个有独创性的男人。不只是他的房间,他的经历也是判断的因素之一。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从大藏省高级官员退入凡间后成为银行家--对某种被为教育的妈妈的人来说,也许是很理想的人生,但是对北本先生而言,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无聊了。因为他觉得那不过是寄居在别人制造出来的权威跟组织下,完全没有自创的东西。不只是北本先生,从具有传统的私立学校毕业的人都会这么觉得。

    近石开口了,一开始就用很有威严的语调。

    “你先请坐。老实说,深夜面谈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

    “你必须同意我有这样的权利,因为深夜被叫来这里的是我。”

    让必要而且充分的讽刺发挥成果后,北本先生看着带他进来的小田切亚弓的侧面。

    “而且,没有跟一家之主打招呼就回去,对一个生在战前的人来说是很难心安的。”

    “你太客气了。”

    近石讥嘲的说,一双锐利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北本先生,似乎觉得有拟定作战策略的必要。再度开口时却拿出了不太符合当时场景的话题。

    “你的公司是优良企业,没有贷款而拥有庞大的资产。希望我们东西银行有荣幸跟贵公司来往。”

    “这是我的荣幸,可惜我却不想跟人借钱,也不希望公司被并吞。”

    说出口后,北本先生内心稍微反省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没水平。

    东西银行是十年前由两家银行合并而成的,重要干部间的势力斗争从来没有间断过。一直到两年前近石当上总经理后,才使出刚腕手段完全制服两派势力。现在他是一个拥有“法王”这个艺名的绝对独裁者,重要干部们就像他的家臣一样,臣服在他的统治下。

    日本的法律跟税制对拥有土地的企业非常有利。只要有发大财的意愿,北本先生有过好几次绝佳的机会,但是他都没有去掌握。如同近石所说的,他的公司是无贷款经营,对于这点,他的朋友说曾经建议过他。

    “没必要也该借钱,这样就不必付税了。借钱买土地的话,可以留下有弹性的资产。每个企业都是这样做的。”

    北本先生苦笑地回答说:“嗯,我本性怠情,不想做那么麻烦的事。而且本来就没什么经营能力,只要在可掌握的范围内稳稳当当的做下去就行了。”

    说的单纯一点,北本先生这个人本来就讨厌银行和银行家,再加上对近石刚弘本人也没什么好感,所以根本不可能跟东西银行有任何往来。

    “其实再怎么修饰言词也是没有用的,我不相信银行,更不相信你。我要先知道你到底想要求什么?想做什么?”

    北本先生这番话说得很严厉,但是表情和语气却显得很泰然。回应他这句话的近石的语调比刚才更具威压性。

    “我也率直的回答你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干涉我,懂吗?”

    “拜托你,你可别搞错了。你就像培路里提督一样,我们过着锁国的生活,你却驾着黑船硬闯进来跟我们缔结关系。追溯原因,全是那个让你自豪的女儿把入场券交给耕平才会引起的。”

    “我当然知道,亚弓做了多余的事,只为了向我炫耀。”

    近石微微一笑。站在墙边的亚弓,表情僵硬没有出声。北本先生颇感兴趣的观赏着这对父女的姿态。近石又继续接着说:“她想拉拢耕平到我们这边。姑且不论那样的想法如何,手段可以说是有点超过了。应该等东京的骚动扩大后,再慢慢进行也不迟。”

    这时候亚弓才插嘴说:“可是,爸爸,我觉得不能放着那两个人不管,我也有我的盘算。”

    跟表情一样僵硬的声音。北本先生实在不愿意去相信,但是由不得他不信。不知道是透过水晶球看到的;或是从锐子看到的;或是有人站在枕边告诉他们的,总之近石父女就是经由某种方法知道了耕平和来梦的存在。而且知道他们的存在对近石是有危险性的。所以他才不得不对平凡的大学生和小学生有所干涉。

    到底是怎么样的危险呢?

    北本先生非常想知道,但是近石当然没有意思再说下去。北本先生只好使出各种对策。

    “我想请教一下你的目的,近石先生。约略来说,破坏跟统治,是哪一个?”

    “我没有回答的义务,不过你那么武断的说法也说的太绝了。我就回答你吧,不是毁灭。”

    实在是个说什么都要拐弯抹角的人。近石又威胁似的对北本先生多加了一句话。

    “等统治确实成立后,人们回想起现在的日本会觉得像天堂一样。”

    真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男人,北本一边这么想,一边拘泥于他话中的所有格。

    “你说统治,是谁统治呢?”

    “统治者的统治。”

    提到这方面,近石刚弘这个男人就会出现歪斜的幽默感。北本先生注意到这点,又尝试了另一个战术。他装出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说:“如果是你们父女统治世界的话,令媛就会成为女旁罗。想必你一定非常信赖她吧。”

    北本先生算计着,即使对近石刚弘起不了作用,也会对小田切亚弓起得了作用。果然被他算啊中了,亚弓热情的对父亲说:“爸爸,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把那个叫能户耕平的学生掌握在手中。”

    “机会吗?很可惜,那个学生已经去了那了世界回不来了。你大概没有机会再对付他了。”

    北本先生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两个人一定会再回来的。”

    “噢,你满有自信的嘛。”

    近石歪着嘴巴说,那种表情还真适合他这样的男人。

    “你不是对我女儿说,他们两个留在异世界不回来也不错吗?”

    “我收回那句话,你们听了也许会不高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北本先生综合了确信和希望的一句话。

    北本先生在深夜的东京跟近石刚弘大对决时--不知道算不算是,立花来梦和耕平正待在兽人都市的兔男家里。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战术,就是伪装成已经往外逃逸,其实是躲在屋内的策略。把窗户大开着,其实是躲在干草下面。而且还把干草下的木板拆掉,以备万一时从那里逃走,连这点都想好了。

    来梦好像完全清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干草堆里摒住气息。兔男家掀起了一阵骚动,兔男带着十个左右的武装兽人回来了。但是钥匙已经被打开,客人不见了,室内还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吱吱吱交谈着的声音,显得非常慌乱。耕平在干草下,手放在一块地面的木板上。走进寝室的土兵,用手里的棒子拍打干草堆,但是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就走出去了。在干草下,来梦低声问耕平说:“是那个兔人去密告的吗?”

    “嗯,好像是。”

    “可以拿到奖金吗?”

    “大概吧,不过当然要抓得到我们才行。但是我们不必故意让他们捉到,因为我们没义务为他做这样的服务。”

    知道耕平他们不在,兔男受到了盘问。士兵们一口咬定是兔男放走了他们,兔男拼命的解释,但是没有人相信他。鸦脸男人不断张大嘴又合上嘴,咒骂着什么,最后握起拳着往兔男脸平面捶下去。

    虽然有点可怜,但是耕平也不能报出名字自投罗网吧。耕平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全能的人所以只能先考虑来梦和自己的安全。

    兔男被一群人拖走后,耕平很小心的从躲藏的地方爬出来,真是从后门逃出去了。

    从前方的黑暗处传出了慌乱而没有规则的鞋子声,敌人分散了兵力。可能是预测到耕平他们逃亡的可能,所以动员了大批人马,做了周全的准备。

    让人不禁觉得太夸张了一点。耕平伤了那个狮男,难道是这么严重的罪状吗?搞不好是因为别的理由,早就想追捕耕平他们了吧?会不会是那个送耕平他们那这个世界来的人本来就已经策划好的?所以那个兔男才出卖耕平他们。

    也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再说,现在这时候,行动比想来得重要多了。如果水平前进有困难的话,就只好垂直前进了。

    无数的柱子支撑着天花板,但是柱子内部是垂直移动时使用的通道。耕平他们选择比较细的柱子,可是好像反而比较麻烦。内壁有无数的把手,要抓着把手,像爬梯子一样爬上爬下。

    那种感觉就像顺沿着巨大树干的洞爬下来。在耕平小时候,家的附近有个公园,公园里耸立着一棵据说树龄三百年的大桦树。树干上有个大洞,耕平常常从家里带条毛巾出来,坐在那里看书。

    来梦没有成为耕平的负担,她身轻如燕又灵活,没有无谓的恐慌,灵巧的往下爬。耕平也使出全力,好不容易到达地下的水平通道。虽然筋疲力尽,但是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表示逃亡成功了。即使是兽人的社会,好像也没有人喜欢利用这样的通道。

    往下爬了好长一段路,现在又要开始走好长一段路了。两个人并肩走在无人而寂寥的地下通道。

    “要不要我背你,来梦?”

    耕平这么说的时候,少女抬头看着耕平,无言的摇摇头。

    “怎么了,来梦?”

    耕平注视着来梦的脸,因为他觉得来梦在沈思着什么。很难得见到来梦这么犹豫,不久后还是撇不开犹豫的问耕平说:“耕平大哥,你为什么总是帮来梦呢?”

    “怎么现在还问这种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虽然耕平这么说,其实这根本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耕平不是来梦的父亲或兄弟,只是朋友而已。这不是心态上的事,而是形式上的事。

    “我这么任性,一定带给了耕平大哥不少的麻烦。”

    “来梦哪里任性了?一点都不任性啊。”

    下了这个断言后,耕平开始怀疑这个回答是否正确,不得不再次确认自己的包容力。

    来梦感到很困惑,并不是因为从以前就对耕平的态度感到怀疑才提出这个问题,而是经历了这么多危险,在这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就莫名的涌上了这些奇妙的问题。大概是对现况产生的不安在作崇吧?

    “我为什么会跟耕平哥哥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事呢?”

    因为这么想,才会突然问耕平的。这是因为感情突然满溢,跟怀疑或不信任是无关的。但是来梦不懂,耕平也不懂。耕平只想要让来梦安下心来。

    “你跟我是在几十亿分之一的机率下邂逅的,光是这样就可以说是奇迹了,应该就如同你说的,我们有缘吧。”

    “嗯,可是”

    “你不喜欢跟我有缘吗?”

    耕平不过是开玩笑的问,来梦却猛烈的摇着头,连眼泪都浮出来了,耕平赶忙安慰她说:“我觉得跟来梦有缘真是太好了,如果来梦也这么想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耕平自己也才十九岁,还是个未成熟的年轻人。要揣测对方的心理还不是那么容易办得到。

    但是他的心情绝无虚假,来梦也感受到了。来梦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心情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断断续续的说。

    来梦希望对某个人而言,自己能成为特别的存在。她常想“如果有人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人,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同时,来梦也希望能拥有一个让自己觉得最在意的人。只是到目前为止从未说出口而已。

    身为一个育幼院的负责人,来梦他们的院长先生可以说是非常超然的一个人。不但明理而且公正,从不偏心。所以北本先生说要收养来梦时,他也提出了异议。不是反对,而是希望北本先生考虑时机。来梦知道院长先生的建议是正确的,所以她对院长先生没有埋怨,也没有反感。来梦自己也如同她跟耕平说过的一直都照顾着低年级的学生。这也是以公正为先决条件,绝不能偏袒任何一个人。大家都一样,平等、公正,如果不这样的话,育幼院的小小社会就无法成立了。

    来梦在这种种条件下成长“最”或“次”的问题是不该存在的。她却想到了这种不该想的问题,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太任性了。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无条件被爱、被守护的境遇,所以一旦真的出现一个为来梦这么做的人时,来梦就不自觉得替自己找起借口来了吧。

    耕平也深深思考起来。耕平自己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被当成某人最重要的人”的经验,对双亲而言,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再来就是医院吧。国中、高中时,有过类似恋爱的经验,但是久不见面感情就淡了,仅止于这种程度。上大学后,因为父母的关系,让他强烈的感觉得“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有时候回头一想,会觉重“自己未免太孤独了吧”但是如果因此而变得乖戾,自暴自弃,那也太愚蠢了。更何况真正的孤独说不定还不只是这种程度呢。

    耕平很想为来梦做些什么,可是又禁不住要想,自己究竟能为她做什么?

    “想替别人做些什么的想法,只是一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想法。”

    也有人这么下定论。但是那种人尽管去走他的路,耕平就是想替来梦做些什么。不过也不能强把自己的善意推给来梦吧,耕平的思绪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对来梦说:“来梦的事由我来操心,所以不要去麻烦任何人。像北本先生啦、院长先生啦,最好都不要让他们烦心。”

    “嗯。”“对大哥哥来说,来梦最特别了。来梦是大哥哥最重的人,这一点我可说清楚了唷。”

    来梦的眼睛充满了阳光,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的光芒。

    “来梦最重要的人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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