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该是个翻译官吧。由于他不停地翻着字典般的书籍,全神贯注地在查询字义之上,所以大概没听见周一郎的疑问,也没有回答,而继续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葱拿里、来?”
清清楚楚地,这确实是日文。很久很久以前,说不定曾经有个日本人穿越大门来到、或者迷失在这个世界里。说不定那个时候的沟通方式被做成了字典,而那本字典就在翻译官的手上。所以这个世界里的语言,和日文是相同的。周一郎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线光明。
“从哪里来?日本啊。从、日本、来。”
“日笨?”
翻译官一脸茫然。
“周先生,古时候的日本好象是被称作‘吉庞古‘呢。”
“对呀,多梦,你真细心。是有‘吉庞古’这个称呼呢,‘吉庞古’。”
“几胖古?”
然而,无论翻译官如何翻动字典,逐字为武官们翻译,不光是武官们,就连周围的卫兵们也是一团雾水。看来日本,或者“吉庞古”似乎都无法沟通。
“也许”周一郎打破僵局。
“我们是从不同于此处的另一个世界,从异世界来的。从异世界、来。异世界、不同的世界。”
“夷世界?布桶的世界?”
翻译官将这些话直接转告给王座上的男人。两名武官因为翻译官的话而瞠目结舌,完全无法掩饰惊讶之情,然而王座上的男人却只是以观察般的眼神直盯着周一郎,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周先生,为什么这些人懂得日文呢?”
对于小声询问的多梦,周一郎开始了他的推理。
“这个嘛,或许从前曾经有人来过这个世界。”
也许吧,周一郎忽然想到。想要得到地球仪的西格玛那群人,不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事情吗?难道是因为,他们从前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吗?西格玛和这个世界,这两件事情不知怎地让周一郎不安了起来。
“从前,有人来过这个世界吗?”
周一郎试着提出问题,但翻译官却始终一脸疑惑的样子。
“有没有像我们一样,从异世界来的人?有没有从异世界来的人?”
周一郎再次以容易辨认的方式慢慢说着。
把周一郎二人带到此处,并且一直守在大厅入口处待命的男子走上前来,把某个东西交给了站在王座底下的武官,那是周一郎的手电筒。男子把手电筒握在手上,对着武官不知道在说明着什么。大概是在说,那是一种会发出炫目光芒的奇妙物品吧。
“蜇个、舌摸?”
不处所料,翻译官立刻在武官的指挥之下提出了问题。
“手电筒。”
“手颠”
“就是电灯呀。手电筒。”
“手颠同舌摸、东西?”
“就是灯嘛。灯。”
“灯?为舌摸、亮?”
“因为电池而发亮。”
“颠池?”
翻译官似乎无法理解。有好一会儿,他和王座下的二名武官就这么拿着手电筒,不知在讨论什么。
“嚷塔亮。”
说完之后便将手电筒递过来。
“让它亮?你要我打开手电筒吗?”
“让塔亮。”
然而,灯泡里的灯丝似乎已经断掉,所以不管怎么扳动开关就是不亮。
“没办法。刚刚掉在地上的时候摔坏了。”
“甩坏了?使摸树吗?”
“摸树?魔术?你说魔术吗?你以为这是靠魔术点亮的灯吗?”
周一郎笑了之后才察觉到,这里或许是个有魔术的世界也说不定。
“不是魔术。不是靠魔术点亮的光。因为坏掉了所以点不亮。坏掉了。”
手上拿着从周一郎手中取回的手电筒,翻译官再次和武官们进行讨论。
“泥、仙女神吗?”
在二名武官的催促之下,翻译官突然发问。
“仙女神?”
“泥、仙女神纸、石折吗?”
“仙女神纸、石折?石折?你是说使者吗?仙女神之使者?仙女神是什么东西?是谁吗?”
这次轮到周一郎疑惑了,一股奇妙的不安在心里萌芽。虽然有些荒谬,但是让他不安的原因竟是,自己的日文字汇会不会太贫乏了一点呢?
“泥、维舌摸、来蜇哩?”
“我利用地球仪的大门过来的。”
“低球仪?答门?”
周一郎注意到自己的答非所问。对方问的并不是怎么来,而是来的目的。
“为舌摸、在蜇哩?”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多梦不安地看着周一郎。
“你问为什么吗?”
周一郎二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躲避生命的危险。然而,事情真的是那样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地球仪开始的。都是因为买了这个东西,他们才会受到西格玛集团的执拗纠缠,甚至还陷入了致命的危险当中。搞不好,远从他在避雨的古董店里看上那个地球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中了某人居心不良的计策也说不定。
还有,西格玛集团想要得到地球仪的理由。那个理由会不会真如周一郎所猜测的一样?就是侵略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仿佛中世纪般的世界而言,现代的火力肯定具有超乎现象的威力吧。在刀枪、弓箭和胄甲的世界里,使用机关枪、飞弹和战车,先以压倒性的火力差距征服支配这个世界,然后再毫不留情地进行压榨。最后这个部分,恐怕才是西格玛所锁定的目标吧。
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周一郎抬起头来,不是对着翻译官,而是对着王座上的男人开口。
“我是为了传达讯息而来这应该是非常重大的讯息。”
“周先生”
理解了周一郎意思的瞬间,翻译官的脸色也为之大变。当他惊惶失措地翻译之后,以周围的武官为首,现场的每个人也都脸色大变,一阵喧嚣扬起。这当中只有一人——王座上的男人,仅仅皱了皱眉头而已。
在王座底下待命的二名武官不知在讨论什么,接着居然跑到周一郎二人的脚边跪下。不,严格说起来,他们把手贴在胸前,以一种宣誓效忠之姿态,不是对着周一郎而是对着多梦低下了头。
“仙女神!”
武官们异口同声地开口。
“周先生”
多梦以踌躇的眼神仰望着周一郎。
3
抓到两个疑似仙女神的奇妙之人。这个消息传到卡拉多瓦王国摄政君特兰姆本营的蓝斯瓦尔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蓝斯瓦尔是位于和欧托涅公国国境相接的东北方城塞,原本是奥特维尔伯爵所居住的城堡。
被帕得拉翁大公国指派森先锋部队的欧托涅公国的三万士兵,以及由君特兰姆亲自率领、仅仅只有一万五千兵力的交锋,就发生在这个晚上。
“除此之外,据说他们的装束相当怪异,身上还带着奇妙的物品。”
有着褐色头发以及勇武身材的查尔比诺,手上拿着深蓝色上衣,以他的大嗓门兴致勃勃地说着话。地点就在摄政君特兰姆的寝室门口。这个男人的大嗓门是他与生俱来的特征,而且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即便在夜晚也无法压低音量。站在查尔比诺面前的是瘦长黑发的弗洛蒙,这两人都是摄政君特兰姆的心腹部下。
据查尔比诺所言,驻扎在距离小镇不远的军营附近,出现了两个奇装异服的人,而且还被守夜警卫抓了起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或者说是男人和少女的这一大一小,不但装扮怪异,而且从他们的语言判断,极有可能是仙女神之使者也说不定。两人在遭到逮捕之际,似乎与守夜的警卫军发生过冲突。那个时候,听说因为士兵对少女做出了无礼举动,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随从的身份吧,居然不顾自己手无寸铁,毫不迟疑地就朝身穿胄甲的警卫军殴打过去。感觉上,少女似乎是个高贵的人物,而那名随从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两个人使用的语言,确实是仙女神所使用的语言吗?”
弗洛蒙对着因为事关重大、不通过传令兵而亲自过来报告的查尔比诺提出质疑。
“这个嘛,我的军队里并没有能够翻译仙女神语言之人。不知道本营中有没有人呢?”
“问问看就知道了。”
削瘦黑发的弗洛蒙命部下探查是否有适任的翻译官,结果并没有精通之人。
“是有几名翻译官在,不过当中似乎没有一个人曾经好好地学习过女神的语言。只有这个人”
弗洛蒙身后站着一个身穿浅灰色长袍的矮小男人,他对查尔比诺深深地鞠躬行礼。
“好像勉强能够翻译出仙女神的语言。”
“怎样,弗洛蒙?”
“什么怎样啊,查尔比诺?”
“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该立刻禀告摄政殿下呢?”
“摄政殿下看起来似乎相当疲惫,还是先让他休息片刻吧。”
“可是,这件事情这么古怪,要是延后通报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惹他生气呢。”
在房间门口讨论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被听到声音的摄政开口叫了进去。后来,又接到听完说明的君特兰姆一声“见见倒也是种乐趣,把他们带过来吧”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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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见的地点就在蓝斯瓦尔的大厅。
坐在架高的王座之上,君特兰姆见到那两名奇装异服的男女。
男人大约在二十岁,大概比君特兰姆年轻个五六岁左右。至于少女方面,感觉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不过,或许比外表的年龄来得成熟,已经有十二三岁了也说不定。二人都拥有即便在邻近诸国也看不到的象牙色皮肤,以及黑发黑眸。
出生于卡拉多瓦王国的弗洛蒙和查尔比诺,光是看见这二名奇妙之人的服装,就忍不住因猜测“是仙女神吗”、“应该是仙女神的使者吧”而兴奋不已。然而,这对于因为某种缘故而舍弃故国,现在,连真实姓名都舍弃而成金卡拉多瓦之摄政,阿尔加利亚公爵暨伙弗拉伯爵的君特兰姆而言,应该只有深刻的感慨而已吧。由于君特兰姆被迫舍弃的故乡亚尔吉拉王国禁止魔法,几乎从来没有机会接触魔法,因此他对卡拉多瓦王国数十年才出现一次,对执政者做出神喻的奇怪人物之存在等等,始终都无法相信并认同。
君特兰姆在九年前,普雷斯塔历一五三年之时,亲手杀害了亚尔吉拉王国的储君米隆王子,并且舍弃基佛烈德之名而成为米隆王子。之后他远离亚尔吉拉王国来到这个卡拉多瓦王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深刻地掌握民心,而且还进一步地策动奸计,成为现任女王蓓莉希娜二世的夫婿。如今,他更是取代了自从产下王子莱门得之后,八年以来一直卧病在床的妻子蓓莉希娜二世之地位,以摄政身份掌握统治国家大权。
城堡原本的主人,奥特维尔伯爵,就站在周一郎二人的身后保持警戒。为了能在周一郎二人出现奇怪举动的时候能够立刻压制住他们,所以身边还跟随了两名健壮的士兵。
被带到君特兰姆面前的男人,以明显的不逊态度,拒绝对摄政行应有之礼仪,仅仅像是对待平等地位之人一样地点头致意而已。少女也是一样。
男子持续做出像是要求解开缚手绳索之动作,同时还说着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听见他的话,一脸紧张的神情站在君特兰姆身边待命的翻译官,立刻脸色大变。
“确、确实是仙女神的语言。”
“真的吗?”
“他们果真是仙女神吗?”
站在平台下待命的弗洛蒙和查尔比诺也紧张了起来。一手拿着字典努力传达意思的翻译官一字一句,让他们的兴奋越来越高涨。途中,查尔比诺的部下呈上了一个不用火也能发光的圆筒形奇妙物体,虽然命令男人让它发光,但东西似乎已经坏了,所以遭到拒绝。
“那个少女会是仙女神吗?”
查尔比诺悄悄地向弗洛蒙问道。
“仙女神是个女性神祇,所以大概是吧。不过,样子似乎太年轻了。听说仙女神的样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呢。或者她不是仙女神本人,而是使者也说不定。”
“那个男人,应该是随从吧。”
“是啊,八成是守护着仙女神的随从。”
查尔比诺和弗洛蒙将多梦视为仙女神,或是她的使者,而把周一郎当成了随从看待。
紧接着,就在翻译官说出“这两个人,说他们有要事禀告”之时
“有要事禀告?”
“莫非是要传达神喻?”
终于确信的查尔比诺和弗洛蒙,于是在他们认定为仙女神或其使者的少女面前跪了下来。
“那么,他们所要禀告之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在查尔比诺怒叱般的追问之下,翻译官拼死命的开口问话。
“抱歉,关于这点,根据那个像是随从之人的说法是‘说来话长,若是不麻烦的话,希望等今晚休息过后,明天再从头详细说明。’大致就是这样。”
这是周一郎为了争取思考时间所想出来的计策。把事情向语言完全无法沟通的对手解释清楚,确实得花费相当的时间,但最重要的还是先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休息再说。这一点,刚刚与欧托涅的军队交战过的君特兰姆等人,也有相同的想法。
“你意下如何,摄政殿下?今晚夜已经深了,不如让仙女神先进去休息吧!”查尔比诺建议。
“也好。那么就请你为仙女神安排房间和守卫吧。”
什么仙女神、或仙女神的使者等等的,君特兰姆一点也不相信。那多半是经过伪装的敌国间谍吧。之所以安排守卫的用意就是要监视他们。
“属下遵命。”
查尔比诺恭敬地行礼退下。
“我也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立刻向我报告。”
做下这番指示之后,君特兰姆回到房间。屏退上前为他更衣的侍女,只把军服脱了就上床就寝。快则今晚,慢则明天早上,敌人帕得拉翁必然会有所行动。这是君特兰姆的解读。
帕得拉翁对君特兰姆而言固然是难缠的敌人,但弗洛蒙等等、那些纯粹的卡拉多瓦人所跪拜的仙女神更是如此。仙女神的存在对于以智慧谋略和人望治国的君特兰姆而言,或许会成为威胁也说不定。如果那两人真的是仙女神的话。
倘若真是仙女神的话,他们在卡拉多瓦王国之内会不会掌握住超越自己以上的人心呢?君特兰姆一面担忧着这个危险性,一面因为白天战役的疲倦而坠入梦乡。
4
“周先生,这床好软喔!”
多梦坐在被安排的房间里的床上,让身体砰砰地上下弹跳。
“真的耶。看来是相当上等的床铺呢。”
坐在并排的另一张床上,周一郎用手确定了床的质感。看来这个世界或者国度,拥有着躺在床上休息的习惯。周一郎原本还在担心,若是来到一个使用着看都没有看过的寝具的世界,或者是不睡觉的人所居住的国度,那该怎么办才好,幸好那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在那之后,周一郎和多梦被带到这个房间来。翻译官告诉他们,此处是一个名为卡拉多瓦王国的国家,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是摄政殿下君特兰姆大人。以一个掌握政权的人物而言,这座城堡的感觉似乎太过朴素,大概是个国力不强的小国吧。周一郎以疲惫及事态的复杂性为理由来中止谈话。
“暂时似乎是受到礼遇了呢。”
环视整个房间,确认了家具用品及建筑是什么风格、有没有人躲藏在房间里的哪个角落、有没有窥视用的窗口等等事项之后,周一郎在与多梦的床铺并排的另一张床上坐了下来。
本来,周一郎是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休息的。感觉上,多梦似乎被当成了“仙女神”所以备受尊崇,而周一郎则被当成随从看待。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认为主人和随从,或者男人和一个虽然是孩子的女孩同住一室并不恰当,所以才做了那样的安排。
“周先生”
得知房间不同的时候,多梦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而周一郎也相当担心。他担心自己在别的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多梦会不会被带走,或者遭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等等。因此他告诉对方自己和多梦是血亲,要求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当然,在多梦的同意之下,他还告诉那些相信“仙女神”的人,这是多梦本人的希望。于是,他们将邻室中为周一郎所准备的床铺,搬进多梦的房间里,让两张床并排在一起。
被安排的房间不但不简朴,还可说是相当豪华。石头打造的墙壁全部以布幕装饰了起来,也有升着火的壁炉,大型的花瓶里还装饰着花朵。他们毫无疑问地是被当成客人来对待。
只不过,精雕细琢的房门之外,站着两个名为守卫的监视者。也许会站上整夜,或者在半夜换班也说不定,但是可以想象的是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而此处的感觉虽然不像是地下却也没有窗户。
周一郎二人并未清楚表明来历,却能受到如此厚待,对方口中的“仙女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或许是从前来到这个国家的那边世界的居民,曾经给予某种文明的恩惠吧。比方说,像周一郎所带来的手电筒之类的东西,虽然那个手电筒已经坏掉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受到尊敬吧。然而,要是多梦并非“仙女神”之事被拆穿了的话,他们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唉,现在先别想了,还是赶快休息要紧,周一郎将不安从脑海里甩掉。如果并不清楚“仙女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而把从那边的世界过来的人类都这么定义的话,毫无疑问的,周一郎二人就是这样了。
想到这里,周一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脚边掉了一只可怕的右手,那只手的主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也来到这个世界了呢?这个想法让他打了个寒颤。除了他们之外,也许还有其他来自于那边世界的居民、或者是来自于别的世界的人类也未可知。
“这个时候只能休息了。”
周一郎躺在床上。
当具体性的危机迫在眉睫的时候,能与不能倒在其次,至少还能想出什么闪躲的方式,但是现在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而已。在科学上应该是同种生物的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里,而他们的文化发展程度大约如同中世纪时代的欧洲,这是周一郎目前惟一知道的事情。还有,如果通过翻译官的话,他们两人还能勉强以日文沟通。
不安确实存在,但不安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因为还没有具体性的威胁出现,所以连对策也无从思考起。
“周先生,我可以把这个当成睡衣吗?这个是穿着睡觉的吧?你看,这个,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便服吧,我想一定是睡衣没错。”
多梦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衣服,脸上满是疑惑。这是周一郎二人进入房间之时所拿到的白色长袍。
“嗯,应该是吧。我想是睡衣没错。”
“换上这个睡觉好吗?”
“这个嘛多梦觉得好就好了。”
多梦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接着却说:“我看,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睡觉好了。”于是她把套头衣服再次叠好,放在枕头旁边。
这个世界的居民对于毛衣配牛仔裤和运动鞋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甚至还要求他们尽可能地,再次穿出来亮相。不过,周一郎拒绝了。但是他并不想放弃那边世界的东西,所以他把坏掉的手电筒也要了回来。只可惜灯泡里的灯丝已经断了,所以点不着。如果有替代品的话,或许能修好也说不定。不过,要在这个世界里找到灯泡或者是灯丝,恐怕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吧。他想到从前爱迪生以竹子做成灯丝的故事。竹子啊,除了竹子之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代用品呢。先别管了,周一郎把坏掉的手电筒和用不着的套头毛衣一起放在枕头旁边。也许能够修好,也许不能够修好;也许某天会有用到的时候,也许根本就用不到。
“球鞋一定要脱掉吧?”
多梦探头注视着没脱鞋就躺在床上的周一郎的脸。
“啊,我忘了。脱掉再睡吧。不过,最好还是放在可以立刻穿上的脚边比较安心。”
“嗯。”多梦点了点头,把运动鞋整齐地排在床铺下面。
万一发生了什么状况,第一件事就是跑,所以运动鞋绝对不能放手。
“多梦,周先生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心睡吧。”
“嗯。”周一郎躺在床上,盖上毛毯。从那边的世界亡命至此的疲惫,沉甸甸地在周一郎的身体内盘踞不去。
“睡不着吗,多梦?”周一郎问道。
钻进被子里已经超过三十分钟——由于没有时钟所以是大略的估计——但是多梦却还在不断地翻身。
“唉,眼前亮晃晃的,想睡也睡不着。”
壁炉里的火焰细细地燃烧着。对于习惯日光灯的周一郎二人而言,这种火光似乎太过炫目了一点。
“发生了好多事情呢。”
而且,将来不知道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这种感觉也让人相当不安。周一郎同样也是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的话躺着就好。光是躺着对身体就是一种休息了。”
因为越是想让自己睡着的话,就反而越会睡不着。这个时候倒不如存心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样子还比较可能会猛然入睡。
“呃,周先生。”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笑地听我说?”
“什么事啊?我不会笑的。”
“我好害怕,能不能过去跟你一起睡?”
“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不过,反正现在是非常时期,过来吧。”
一打开毯子做出接纳的姿态,多梦立刻从她那边钻了过来。
“周先生,好温暖哦。”
“是吗?多梦的脚好冷啊。”
“嗯,我觉得有点儿冷。这里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石头打造的,所以特别冷。”
“是吗?”
像这样子的陪睡,是自从多梦进了幼稚园以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事情。从那时起,多梦就开始一个人睡。
“感觉好象回到从前了呢。”
“是啊。”
“有周先生陪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多梦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只不过是两个人互相在彼此的身旁而已,不知怎地竟能让心情安稳下来。
“多梦?”
几分钟之后,背对周一郎躺着的多梦已经传出规律的呼吸声。
“睡着了吗?”
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听着多梦睡着后的呼吸声,周一郎也感受到一股睡意来袭。说起来,从前陪着小多梦睡觉的时候,自己好象也常常一边听着她规律而稳定的呼吸声,一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呢。回想起令人怀念的过去的周一郎,再次不知不觉地和多梦一起坠入梦乡,以彼此的呼吸声为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