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权,视己所需增加朋友或树立敌人,这次则是轮到树立敌人。
亚姆杰卡尔口中含着苦涩道:
“也就是说,我们只是在铁达尼亚的掌上舞剑而已吗?真丢脸。”
“利剑也是会刺穿手掌的,到时就是铁达尼亚灭亡了,想必艾尔曼伯爵也明白这一点吧。”
面对李博士的视线,艾尔曼伯爵不为所动。
“先声明,我是铁达尼亚人,不可能也不会更没有必要图谋铁达尼亚的不利,你们应该明白吧。”
“是的。”
简短答完,李博士再次加速思考,结论已经出现,但还是有必要加以确认。
“艾尔曼伯爵,恕我大胆推测,你似乎对次任无地藩王另有想法对吧?”
艾尔曼伯爵并未回答,李博士也不予追究,此时双方都在窥探着彼此内心的想法。李博士默默行礼表示同意艾尔曼伯爵的提案,意想不到的协商结果就此成立。
3
艾尔曼伯爵比原定时间迟了一小时才抵达饭店,他与哲力胥铁达尼亚公爵不同房,同房的话艾尔曼伯爵一定会觉得很挤吧。整顿之后,艾尔曼伯爵依然面色惨白地吩咐秘书官送一封问安信给哲力胥公爵。他刻意回避面对面的谈话一方面也是考量到哲力胥公爵的方便,哲力胥公爵为人豪迈,把形式上的拜会带进寝房想必会令他感到不快吧。
“艾尔曼伯爵?啊,我记得这个人。”
正如伯爵的预料,在寝室收到信的哲力胥对他只有如此程度的认识。公爵与伯爵之间虽然只间隔了侯爵的阶位,然而拥有铁达尼亚姓氏的公爵等于是宇宙的统治者,一人之下列王诸帝之上,而伯爵说穿了只是血统保持者的身份,两者的悬殊有如银河系与其他星云之间的距离一般遥远。
礼貌性地回信答复艾尔曼伯爵之后,哲力胥就把同惑星上的同族人忘得一干二净,他在意的是另一个同族,伊德里斯铁达尼亚,此人并非伯爵,而是与哲力胥平起平坐的云上人。哲力胥收到褚士朗公爵的贺电与忠告,同时有人通报伊德里斯公爵嫉妒他立功一事。
“我才不怕伊德里斯这小鬼,不过褚士朗公爵也太会操心了吧。”
哲力胥啐道,他只比伊德里斯大两岁,外表却让人觉得两人相差十岁以上,因此哲力胥总是在言行上对伊德里斯强调自己是年长者,而他又比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两名公爵小一岁,于是蓄起胡须以填补这个差距,使外界单看外表会以为他比两人还年长。如此观察下来,可见哲力胥刻意制造老成印象的用心,也许哲力胥的政治能力远过亚历亚伯特与褚士朗想象中来得好,他向来被归类为黩武之人,蓄须的作法与其说是政治手腕,倒不如称之为战术上的威吓。
总之,哲力胥并不在意褚士朗的祝贺,他只想成为铁达尼亚最强的人,意即全宇宙最高的存在,他虽然礼让褚士朗却无法理解这位族兄的真正价值,想必褚士朗也一样,即使来自相同的血缘与基因并不一定拥有相同的精神世界,历史上有无数的前例。
哲力胥固然心烦,他的俘虏也郁闷得不得了,不仅行动的自由,就连味觉的自由也被剥夺了,他想吃蔬菜蛋包饭的要求至今从未实现过,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麸质肉排、冷冻沙拉与确定不是人肉煮成但内容不详的浓汤。
食物里大概放了镇静剂,可能性相当高,方修利不是容易受死的的个性,却一直想不出该如何逃跑,思考能力明显偏离他而去。
“真糟糕,可能是缺少钙质吧。”
说着,便拿塑胶刀切进麸肉排同时思考了两秒钟,接着再动起刀子,最后放下刀子转而跟原始人一样依赖手指。他一面低咒着肉排的热度一面咬着,突然动作中断然后起身。“这东西能吃吗?”边吼着边把碗盘掷向监视器“我要把这种残渣冲到马桶!”说完便抓着肉排冲进厕所,三分钟后走出厕所时却带着一张死白的脸。
方修利严重呕吐,他的手想撑着桌面却不小心打翻了托盘,放在托盘上的器皿与食物高声弹奏出不和协的交响曲。监视器映出一个倒地不起的囚犯,传送进饮着咖啡的卫兵视神经。
卫兵慌了,要是重要的人犯死了,倒霉的是他。他丢下咖啡杯,先前已经喝了大半,因此杯中只溢出少量的洪水。
“方修利中毒了!”
惊惶失措这句四字成语顿时化为旋风横扫整个饭店,吹醒了高贵的哲力胥铁达尼亚公爵阁下与同床的黑发美女。本以为是方修利企图自杀,但报告指出他是遭人下毒,哲力胥连忙换上军服,高大的身躯出现在惶恐的部下面前。
“是谁干的好事,立刻给我搜出这个多事的家伙!”
随着公爵的怒吼,饭店专属的医生正好走了进来,说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事实。
“禀报,是公爵阁下的母亲下的命令。”
医生的自首同时也是告发连刚毅的哲力胥也顿时哑口无言,只有死瞪着体格削弱的医生。
“别想骗我!”
“不,我没有骗您,令堂的命令是要活活折磨方修利,因此食物中的含毒量不会致命,方修利并无生命危险。”
哲力胥的粗眉痉挛起来,母亲的确会做出这种事,当他承认这一点时也就不得不接受对方的辩解。他慢慢呼吸,将压抑的怒气化为脱口而出的声音。
“好,我明白了,要是方修利死了,你就等于违背了我母亲的命令,到时我身为人子将唯你是问!”
哲力胥的巨拳击向空气,强烈的一击仿佛产生了让人几乎站不稳脚步的风压。这个姿颜雄伟的年轻贵族一脸不高兴地以宽背对着畏缩的众人,在大理石地板踩出响亮的脚步声返回寝室。
4
洗胃后,持续昏迷的方修利被一个呼唤从意识的水底给拉了上来。
“方修利提督!方修利提督!”
“我不是提督,是上校,因为我只拿校官级的薪水,可是大家都把责任推给我”
这小市民般的梦吃实在令人无法想象他就是铁达尼亚的公敌。
“我是来救你的。”
这句话渗透到潜意识整个绽开,受难的英雄总算睁开双眼。他正躺在搬运尸体专用的推车,白布遮到两颊,眼前一片模糊,救命恩人的脸位于白色意识面纱的彼方。
“把纸条放进食物的是你吗?”
“是的,幸好你也按照指示行事。”
压低的声音听不出语气。
“是啊,可是我难过死了。”
“那只是单纯的催吐剂罢了,总比被哲力胥公爵的母亲屠杀来得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对了,我还没请问你是何人?”
“铁达尼亚的仇敌。”
“好,这样就够了。”
不安的心情还是有的,但方修利阻断了心中的困惑与疑问。且不论医生的真正身份,总之确定他不是哲力胥铁达尼亚的朋友。由于饭店设备不足,方修利转送到医院,那里当然也是铁达尼亚设立的医院,只是半死不活的人根本跑不掉,所以戒备比较松散。一切计划进行顺利,由此次事件可知提案者精准读出哲力胥的心理,而“下毒”的人应该会负责治疗方修利。原本不抱希望,结果还是抽中幸运签。
“接着下半段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我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是打嗝怎么办?”
面对这个缺乏紧张感的问题,医生冷冷地回答。
“那就继续装死,我会尽快逃出去,别担心。”
于是方修利头盖着白布被推车送往太平间,活人很难体验死人的皮肤所散发出来的感触是没有阳气的。数到第一百四十头羊,医生小声说:
“是卫兵,快放松!”
刚才的问题只是想对医生开玩笑,然而这个恶作剧似乎触怒了哪个神明,方修利的胸口有股奇怪的违和感涌上喉咙,还来不及发觉不妙,侏儒猛喘咽喉的感觉突然炸开。“嗝!”方修利打了一个嗝,伫立在走廊的灰衣士兵动了一动,狐疑地瞄着白布。戴着面罩的医生踩着原有的步伐正要通过士兵面前,疑惑终于战胜踌躇,士兵发出威吓的吼声。
“让我看看尸体”
士兵的语尾被消音,因为远超过人声的音量涌进了听觉领域,那是一个爆炸声,医生紧握的手掌按下引爆的开关。爆炸发生在无人的枕被收藏室,猛烈的火焰、烟雾与巨响飞舞着,这是一种吓阻暴民时所使用的炸弹,不会造成伤害但至少能引起骚动。士兵的疑虑乘着爆风飞去,他抓起手枪皮套奔向爆炸地点,突破混乱与哄闹的漩涡,正要走出医院之际,又遇到其他士兵的盘问。
“喂,等等,站住!”
连续三个音节短促的词汇之后,士兵手上的催眠瓦斯枪枪口指向医生,然而枪口没有完成被赋予的任务,士兵表情空白,手指悬在扳机上,一声不响地向前倒卧,一头猛亲大理石地板。医生的犹豫顿时灰飞湮灭,立即推着推车冲出去,白衣也随之扬起。身后留下昏迷的倒霉士兵,而路易艾德蒙巴杰斯就站在原地。
“怎么搞的?看来是同行的竞争对手抢先我们一步了。”
路易艾德蒙巴杰斯口中念念有词,顺手把短针枪收进工作服的内袋,他原本拥有七成七的高射击率。
巴杰斯低头走出街道,庆幸着这次只射了一枪。街上挤满了车辆,半数刻着铁达尼亚的家纹,而医院四周围着灰色军服筑成的人墙,如同探测出侵人体内病原菌的白血球一般放射出敌意与责任感。巴杰斯边跑着心里却竦缩着:铁达尼亚绝非无能,只是这次幸运之神有短短数秒的时间没有眷顾他们而已,事情就是如此,如此而已,谁要为这次的事件负责呢?也许连哲力胥铁达尼亚自己都有好戏可看了
于是流亡英雄方修利再次与逼近到眼前的死神擦身而过,这已是第二次,没有人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