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管家已经急匆匆地朝着莫天留低吼起来:“天留,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咋跟太公回话呢?”
毫不客气地撇了撇嘴,莫天留抬手朝着那些站在八仙桌前的大武村丁壮一指:“就为了这五十号丁壮能出头参加武工队,昨晚上太公就没好生歇着,在大武村里走了个通透吧?瞧瞧……各房各支都有人出头,人丁数目都还是个差不离的模样……太公还真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话音落处,站在一旁的沙邦粹仔细瞧了瞧那些站出来应征加入武工队的大武村中丁壮,顿时也闷着嗓门儿低叫起来:“还真是……各房各支……一家五个丁壮,当真是公平……”
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莫天留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江老太公,略略提高了些嗓门儿叫道:“太公,我这一条命是你给救下的,这些年在大武村里吃百家饭,也都是得了太公你一句话,我才能磕磕绊绊长成人!这好些年下来,大武村中能清清静静地把日子过下去,一来是靠着大家伙儿踏实肯干,二来就是凭着太公你公道断事,从不欺瞒讹诈!今天当着大武村中乡亲、还有大当家的面儿,我讨太公你一句实话——你是想着拿这五十名江姓丁壮的性命,来还了武工队三番两次对大武村的照应情义吗?”
微微动了动嘴唇,江老太公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叹息……
同样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莫天留脸上蓦然挂上了一丝苦笑:“
太公,你这一辈子辛苦劳碌,求的是个啥?还不就是求个大武村中百样太平、江氏一族能开枝散叶地把日子好生过下去?可是太公,就这样乱成了一锅粥的世道,真就能容得下咱们大武村里的乡亲过上清静、安生日子吗?”
“太公,你该是记得前些年,咱们村子里有孩子被外路来的土匪给绑了肉票、硬生生要讹钱粮的事情吧?虽说我把那几个孩子给带回了村里,可到底是咋把那几个孩子带回村里的,我跟谁也都没细说过。今天……我也就把实话给说了吧——那天我要是再晚找着他们一顿饭的工夫,那几个孩子怕是回不来了!把他们绑了肉票的土匪压根儿就没打算叫他们活着回来,他们是打算收着了钱粮之后,再把这几个孩子给弄成瞎子、瘸子、哑巴,卖给保定府的花子帮去要饭!”
话刚出口,低沉的惊呼声已经从聚拢到了一堆的大武村村民口中响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早年间家中有孩子被绑了肉票的老人,更是不由自主地拽住了早已经长大了的孩子!
扭头看向了坐在江老太公身边的栗子群,莫天留无声地露出了个笑脸:“当时绑这些孩子肉票的,就是在冀南地面上都有名的花狼队,领头的报号花队长。这也就是为啥我从来都朝着你叫‘大当家的’,不叫‘队长’的来由——我就怕一叫你队长,我就想起来那花队长了!能朝着啥事不懂的小孩子下黑手的人,实在是……想着我就恶心!”
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站在江老太公身边的管家禁不住凑到江老太公耳边,压低了嗓门儿说道:“太公,天留说的话怕是当真——当年在冀南地面上的确有个报号花狼队的绺子,也就是在天留救回了村里那几个孩子之后,就再没听见过花狼队有啥动静了……”
像是听见了管家那细微的耳语声,莫天留转头看了看铁青着脸色的江老太公,再次叹了口气:“太公,咱们村子靠着铁屏山,你也该是见多了那些个喝血吃肉的牲口祸害村里乡亲养着的鸡鸭牛羊。我就琢磨着,这恶人从来就像是进了鸡窝的黄皮子、钻了羊圈的狼,哪怕是吃饱了、喝足了,它们也要把其他鸡鸭牛羊都咬死!比照着眼下这世道,我觉着鬼子就是那恶狼、黄皮子,哪怕咱们学着鸡鸭牛羊那样由着鬼子摆布,到末了也还是逃不过个死——不叫打死,也得饿死!”
“今天你豁出去五十号大武村中江姓丁壮进了武工队,还折腾出来这么大个场面,不就是想叫大当家的觉着拉不下面皮,日后再不从大武村中招兵吗?可我的太公啊……你能跟讲理的人掰扯厮磨,你又能跟不讲理的人使上这一招儿吗?”
“那小鬼子来大武村中抢粮的时候,怕是也没跟你好生打上个招呼吧?太公,我们大当家的说过一句话,原话我也不跟你在这儿学舌,我就借着我们大当家的一句话来问问太公——真到了大武村中江氏一族被逼得没了能耐还手的那一天,太公你就是豁出去身家性命,又还能保得住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