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那位老人非常公正,不会允许这种邪恶的行径。但是如果中阶裁决者让其他人为他做这些事,高阶裁决者也许就不会知道了。”
“别说了!”他的妻子咝咝地说,伸手去捂他的嘴,就像是一个小孩试图让一个更大一点儿的孩子噤声一样。
他制住了她,继续说道:“所以他不亲手杀掉他们,他让他们自相残杀。”
“闭嘴!”他的妻子已经因为恐惧而狂乱,“他会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呢?”佩尔内先生问她,声音越来越大,“他看不到我的意识。”
她用很低很低的吓坏了的声音说道:“他会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我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失去了我们的仪式剑,失去了我们的儿子。我们不再是探寻者了。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们了。”
“我们说好什么都不说的。”她低声请求道。
“我要把我们所知道的都告诉她。”佩尔内先生说道。妻子在他的钳制之下挣扎着,他依旧耐心地制住她,就像一头狮子制住不听话的小狮子一样。他用更柔和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们不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一名正直的探寻者,我们就毫无作用了。”
佩尔内夫人别过了头,凯瑟琳怀疑,如果对方还有哭的精力,她一定会哭的。
“他不能亲手杀掉探寻者,否则高阶裁决者就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他让探寻者们自相残杀。”凯瑟琳重复道。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布里亚克在地铁上试图告诉她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静静地坐着不动,仔细思考着这个新信息可能带来的后果。一直以来她是多么愚蠢,又是多么天真啊!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中阶裁决者只是一个糟糕的裁决者,没能履行保证探寻者正直的职责。现在这种解释要合理得多。是中阶裁决者令探寻者做出可怕的行径。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发生。凯瑟琳问道:“他是怎么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但是她意识到,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他许诺他们可以得到其他家族的仪式剑?”
“有的时候,是这样,”男人告诉她,“其他时候,他鼓励他们为过去其他家族所做下的坏事来向那些家族复仇。”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问道。
“中阶裁决者将他做事的痕迹隐藏得很好。大多数被他所害的探寻者都对他那宏大的计划毫无察觉,”他说道,“但是中阶裁决者也无法将这些痕迹完全隐藏起来。在我还在接受训练时,一位朋友向我坦陈,他和中阶裁决者达成了一个协议。他让我发誓,永远不会把他告诉我的这些话告诉其他人。和中阶裁决者的这个协议——我的朋友说,会帮助他的家族得到一把属于另外一个家族的仪式剑。如果你来自一个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一把仪式剑的家族,你可能会愿意达成这样一个协议。”
“那他得到仪式剑了吗?”
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再也没见过他。他失踪了,但是我猜,是在杀了另外一个人之后才失踪的。”男人停顿了一下,凯瑟琳觉察到,这个男人沉默了太久,现在谈起它来感觉十分奇怪,却又令他备感轻松。他立刻继续说道,“你看,在接下来的一年,就在庄园里,我的另外一位朋友变得
执着于向之前那位朋友的家族复仇。他们就是这样结为仇敌的。”
“但是为什么呢?”凯瑟琳问道,“他为什么希望我们都死掉呢?”
男人耸了耸肩,动作沉重而筋疲力尽:“他是不受任何誓言束缚的,有着自己的计划。你必须这样看待他。他的其中一个计划——也许也是他唯一的计划——就是除掉探寻者们。”
“你认为这就是埃米尔身上发生的事情?”她问他,“中阶裁决者说服某个人来杀害埃米尔,为的是他的仪式剑?”
埃米尔的父亲仔细地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我相信有人来接近埃米尔,让他产生了疑问,某个和他很亲近的人。”凯瑟琳突然明白了,佩尔内先生知道那个人就是埃米尔的堂兄安东尼,他没有告诉妻子这个可怕的实情。“主动提出要将一些与探寻者有关的东西展示给他,这些东西是他在庄园里不可能得知的,也是比他的老师们教授给他的知识更为真实的。这个人说服了埃米尔,埃米尔于是和他一起离开了。然后,没错,他为了埃米尔的仪式剑杀了他。”
但是那样的话,安东尼为什么还需要我的仪式剑呢?凯瑟琳纳闷儿,这番推测难道不就意味着,在那个时候,安东尼已经有埃米尔的仪式剑了吗?
埃米尔的母亲向凯瑟琳探过身,低声说道:“你难道希望我们家族所有的人都消失吗?”她指了指凯瑟琳因为怀孕而隆起的腹部。“还有你的家人?”
凯瑟琳仍然和男人对视着。“你知道埃米尔最后去哪儿了吗?杀他的凶手最后带他去了哪儿?”她问道,感觉这个答案现在应该有所不同了。
男人放开妻子,妻子则蜷起身体,仿佛她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退缩一样。
“我坚信他去了一处岩洞——一个属于我们家族——野猪家族的场所。”他说。
凯瑟琳的呼吸在喉咙中哽住了。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线索又回到那些隐秘的岩洞,她之前便确信,这些岩洞一定藏有那些失踪的探寻者到底去往何方的线索。
他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纸,非常仔细地写出了一系列的符号。在这些符号下面,他迅速而自信地画了一幅风景画,画的中央是一个岩洞。
“你去过挪威吗?”当凯瑟琳离开房子,在外面见到阿尔奇时,她这样问道。
天气很好,也很温暖,微风带来花和远处海洋的气息。从佩尔内家的房子,他们可以俯瞰一条陡峭的、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通往下面的村庄,以及村庄之外的葡萄园和田野。
“我为什么觉得无论我如何回答刚刚这个问题都无关紧要呢?”阿尔奇问道,他们开始往下走。
“看这个。”
她将字条举起来,上面是埃米尔的父亲刚刚写给她的坐标和他画出的岩洞。
“你知道我看不懂这些难懂的秘密符号。”阿尔奇说道。他是在逗她,他其实能看懂一点儿的,她正在教他。
“我们得去挪威。”凯瑟琳对他说道。她将字条塞进口袋,然后一只手伸到阿尔奇手中握着。
“你现在不能去挪威。”他说。
“没关系的,阿尔奇。我都来这儿了,不是吗?我没事。”
他没有同意,陷入了沉默,而凯瑟琳已经在考虑冰原和温暖的靴子了。如果她能够弄到中阶裁决者致使探寻者们死亡的证据,高阶裁决者和初阶裁决者就不得不听取她的指控了。
当他们走到小径尽头,出现在那座中世纪风格的村庄的露天广场上时,凯瑟琳向前摔倒了,她跪坐在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阿尔奇问道,他抓住她,轻轻地将她拉起来。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凯瑟琳感觉到一股暖流正沿着她的腿往下流,她立刻就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又开始出血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难以解释的东西:他们一出现在广场上,她就有了一种最奇怪的视角。她是在从远处望着自己和阿尔奇,仿佛是从广场的另一侧望着她自己一样。伴随着那种奇异的视角,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恨意和愤怒,于是她双膝一软,摔倒了。
“凯瑟琳?”阿尔奇急迫地唤道。
“我又在以其他人的视角看了……他在这儿……”
她窥视到另一个人的意识。这是先前她连接过的同一个意识,就在早先那天早上,圣米歇尔山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意识之中。那个时候,这种联系令她感觉到困扰,但是现在——现在凯瑟琳理解了这是谁的意识,而她吓坏了。
阿尔奇将她扶了起来。“有个男人在看着我们。”他说道,双眼望着广场的另一边。
“在哪儿?”她试图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现在正值夏天,许许多多的当地人和游客正在人行道上闲逛。“他在哪儿?”她再一次问道。
“那边,但是他已经不见了。”
“阿尔奇,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穿着斗篷吗?他个子高吗?”
“斗篷?就像过去的那种一样?当然不是了。他穿着T恤。”
“那他个子高吗?”
阿尔奇耸了耸肩:“至少他块头很大,就像一头公牛一样。”
她不需要更多描述了。这一次,当他们的意识相连的时候,她认出了他。她所听到的那些思想,并不是像她以为的那样,属于一个嗜血的探寻者,她无意中闯入的是中阶裁决者本人的意识。
尽管凯瑟琳追查中阶裁决者的不利证据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此前她一直都觉得他的裁决者身份可以保护她免受伤害。她相信他是探寻者糟糕的裁决者,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名审判者——一名裁决者,她坚信他不会把她当作目标。然而在和佩尔内先生交谈之后,她已经没有这种幻觉了。
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过去的事件。当安东尼在香港袭击她的时候,他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攻击她,是中阶裁决者鼓励他那么做的。她将仪式剑从圣米歇尔山下的密室中拿走了,这一定毁掉了中阶裁决者的计划。中阶裁决者派安东尼去香港找到她的仪式剑,也许指示他除掉她,而她进一步妨碍了他的计划。
于是,现在中阶裁决者跟踪她来到这里。如果她能够看到他的意识,那他也能看到她的吗?她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来查明他的罪行,是她的这种行为令他们两个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吗?
“我们得离开了。”她说道。
“你想现在马上就去挪威?”
“不——带我回家。拜托。”凯瑟琳身体前倾,紧紧地捂住腹部,“我得去看医生。”
阿尔奇的脸沉下来。他没有更多言语,而是伸出一条手臂环住凯瑟琳的后背,带着她快步离开了村庄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