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的手指停住了。以这种方式抚摩这个小生物并不正常。一个月以前,诺特养这只蝙蝠只可能是为了感受到兴奋——他会一边剁掉它的翅膀和脚爪,一边聆听它痛苦的尖叫。然而现在,扯掉埃尔雷德的翅膀这个念头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痛苦。
他突然地将蝙蝠的翅膀折回去紧贴着它的身体,包裹好,然后塞进衬衫口袋里,口袋恰好就位于他的胸膛上方。
“我可没爱抚你,”他告诉蝙蝠,“我刚才只是在给你检查翅膀。”
在一面墙上有一块小小的、裂了缝的镜子。诺特透过镜子仔细打量穿着奇怪衣服的自己。他头发的变化惊人,仍然参差不齐,但是现在它们的颜色是一种浅棕色,非常柔软。
诺特不确定自己到底多大——一方面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另一方面是他在彼处花了很长时间,等着中阶裁决者将他带回现实世界进行训练——在镜子里,他看上去大约十二岁。穿着这些衣服的诺特可以是任意一个他在现代城市中看到的那些软弱的孩子。所有的灰尘都洗掉了,他的雀斑看起来非常明显。
“你觉得我多大了?”他问埃尔雷德,埃尔雷德将小脑袋从口袋上方探了出来。“如果你刚刚遇见我,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埃尔雷德不置可否地叫了几声。
“这可没多大帮助。”诺特对它说道。
诺特拽了拽刚洗干净的头发,想象着戴上中阶裁决者给他的金属头盔。一想到这儿,他的手指开始抽动,肌肉记忆控制了他的身体。当他戴上头盔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轻微的电击的感觉,震颤会穿透他的颅骨,然后是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他的思绪开始清
晰而猛烈地转动。
诺特的头盔是被忍偷走的,忍又是守望者的新主人,这就意味着诺特的头盔一定是被带回了邓恩·塔姆城堡。初阶裁决者和约翰也有自己的头盔。他们让他戴过几次,它对他头脑的作用和之前那个不同;这一个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残忍无情,并且坚不可摧。
“他们说中阶裁决者意识的一部分还活在我的头盔里,”诺特对埃尔雷德解释道,而埃尔雷德则颇感兴趣地抬头看着他,“这就是我会像他一样思考的原因。我想如果头盔里没有中阶裁决者的意识碎片,它就无法正常工作。”
在这里,主事的是初阶裁决者,即使她是一个女孩。诺特不觉得自己很喜欢女孩,但是这个很美丽,就算是他也能够看到这一点。她有着一种非常可怕的美,就像是他在一座教堂前曾经见过的复仇天使雕像一样,冰冷可怕,同时却又美丽非凡。
初阶裁决者告诉过诺特,如果约翰邀请他的话,他可以作为探寻者受训。这就是他们两个今天晚上离开庄园的原因;约翰要成为一名探寻者了。
诺特从镜子前转过身,将蝙蝠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回避着埃尔雷德明亮的黑眼睛的注视,将它放在了工坊的桌子上,解开包裹着它的布料,又把他的翅膀展开到最大限度。蝙蝠翅膀纤细的骨骼上绷着的皮肤近乎透明。两只小小的翼爪抓挠着诺特的手指,两只脚爪抓挠着他的手腕。
“你真的只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老鼠。”诺特捏了捏蝙蝠右边的翅膀。他感到对方的骨头在他的力气下弯曲了。蝙蝠发出一声尖叫。只需要再多施加一点儿力道,它的骨头会被折断,这只翅膀会被毁掉。埃尔雷德会尖叫起来。
那感觉应该很棒。
他松开了蝙蝠的翅膀,将它折回去,让它贴着自己的身体。如果诺特留在这里,如果他在约翰手下训练,成为一名探寻者——无论探寻者可能会是什么白痴玩意儿——他就永远都不会再想要伤害任何生物了。那样真的好吗?
诺特很确定,不喜欢伤害其他生物的人是软弱的,哭哭啼啼,又肥又胖。他想象着从今往后许多年后的自己,因为一直以来总是洗头,到那时他已经彻底地秃了,胖得站不起来。到那时还会怎样呢?他躺在自己的排泄物里,试图赶走那些过来吃他的老鼠?
“我需要的是头盔,”他对蝙蝠说道,“我的头盔。真的那个。”
他抚摩着蝙蝠的脑袋,然后止住了自己。这爱抚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接下来是什么呢,亲吻它道晚安?
洗澡,整洁。够了。诺特作出了决定。
“如果我有头盔,就会知道自己想做哪一个诺特了。”诺特将蝙蝠重新包裹起来,小东西发出舒服的叫声。诺特诚实地告诉它,“埃尔雷德,你也许不会喜欢我的选择。”
脱下现代服装,诺特穿上他那粗糙的裤子、衬衫和斗篷,它们仍然是湿的,触感比他记忆中的要刺痒得多。对于埃尔雷德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放回了斗篷口袋,又将小瓶子里装满了牛奶,防止小家伙等下饿了。
在室外,诺特将他的刀子从橡树的树干上拔了出来。初阶裁决者一直在教他扔飞刀的正确方法,他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但是不要在意这些。
如果他现在离开,就不必跟约翰或者初阶裁决者说一声了。他们又不是他的朋友。
他面向南方,走进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