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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4部_第十二章 兵政分权,指定荀攸当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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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固幕府

    由于中原战场冲突不断,粮草补给的重要性日渐凸显,曹操改革屯田制的威力便显露出来。这一年朝廷连连用兵,但到了年终之际,太仓中仍有余粮,许都屯民生产的粮食完全能保障前线供应,而典农中郎将任峻还在尝试将屯田制向其他地区推广。

    粮乃军之本,民以食为天。由于后方补给源源不断,曹操的军队可以连连出兵不显疲惫,形成了良性循环。相较之下,中原其他割据势力却日渐衰落:袁术的淮南土地贫瘠疮痍满目;张绣在穰县缺兵少粮仰人鼻息;吕布虽坐拥徐州,但手下徐州、并州、兖州三派势力也因为争夺粮食而暗流涌动。

    更为重要的是,张绣乃凉州旧将出身,又久有勇武之名,他的失败撼动了关中乃至西凉地区。自董卓死后弘农以西一直是武人的天下,大大小小割据不下数十个,任凭谁有几千人马都敢任意而为,他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互相残杀纵横捭阖,以前从未注意过关东的局势。可随着张绣的战败,关中诸将意识到了曹操的威力。加之钟繇经略关中,以段煨为首的关中割据渐渐开始向许都朝廷靠拢。一时间,向朝廷派遣使者成了大势所趋,乱国元凶李傕、郭汜陷入了无比孤立的局面。

    曹操和朝廷势力的同步壮大,许都在一片兴旺的气氛中步入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如今朝廷有了物资基础,荒废已久的各种典礼也渐渐重拾。这一年起,百官贺正旦的仪式重新恢复。

    除夕之夜,子时夜漏七刻,宫门大开,皇宫钟鼓齐鸣,上到公侯列卿下到属官小掾,身着簇新的朝服、各备礼物入宫朝贺。百官的贺礼有明确的规定,公侯奉上的是玉璧,列卿为首二千石的官员奉上的是羔羊,千石到六百石俸禄的官员进献大雁,四百石以下准备的则是雉鸡。

    百官列班而行,过了仪门齐刷刷跪倒称贺,二千石以上官员上殿要呼万岁。皇帝刘协也难得由衷地高兴一次,由黄门侍郎引着升殿就座,赐百官饮宴。一时间宫乐大作,众宫女来摆宴,珍馐献上,水陆毕至,宫中藏酒倒入精巧的宫觞,可谓钟鸣鼎食富贵无边。

    不过按照传统礼制,进行贺正旦礼时,三公九卿是不可或缺的。要由大司农为皇帝捧饭、司空负责奉羹,太尉、司徒与其他公卿依次向皇帝举觞敬酒。不过如今的仪式却不同了:太尉杨彪早已被罢免,还在县寺大狱里挨了满宠的棍子,出来后他干脆对外宣称腿疾,从此足不出户,连这么大的庆典都不参加了;卫尉卿张俭悬车于府门,谢绝一切往来;太仆卿韩融谎称耳疾,自闭于家中。

    御座之畔,真正活跃的是曹操、荀彧、钟繇、董昭这几个人,另外拉了司徒赵温、辅国将军伏完当陪衬。至于其他朝廷大臣,就只有举着酒樽在阶下跪拜的份了!虽说汉礼自叔孙通时期就建立起来了,但实际上还是要屈从于现实政治的……

    待典礼已毕宴席撤下,百官纷纷告退;曹操却丝毫没有松懈,直等到皇帝回转后宫,确定不会有人借这个机会进谏什么了,这才拉着荀彧、荀攸上了自己的安车。

    “荀令君,这场典礼进行得如何啊?”曹操得意洋洋。

    “好是好,不过破费得多了一点。毕竟天下未定,为了过年花这么多钱似乎不太值得。”

    “是啊,是花费了不少。”曹操点点头,“不过这笔钱不会白花,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朝廷的权威和礼法已经树立起来,今后无人能够撼动。特别是这个时候,还有不少关中的使者在此,我得叫他们晓得朝廷的尊贵啊。”

    听他这番解释,荀彧虽觉颇有道理,却又提醒道:“对朝廷而言,头号敌人除了伪帝袁术,还有李傕、郭汜。这两个武夫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毕竟是罪魁祸首,不杀之无以伸张天下正义。如今时机已成熟,该把他们解决掉了。”

    “我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曹操胸有成竹道,“等天气再缓和一些,我差夏侯元让领兵入关,直捣长安,务必要将这两个逆贼的人头带回,祭奠历代皇陵。”

    “派夏侯将军前去甚是不妥。”半天没说话的荀攸突然插了一句。

    “哦?公达不看好元让的用兵之才吗?”曹操试探地问道。

    荀攸微然一笑。在他看来,夏侯惇长于治军短于攻战,掌管军机是把好手,但攻城略地却不一定了。不过他阻拦曹操的原因还不仅于此:“曹公请想,李傕、郭汜是为国贼,有祸乱之罪,非张绣、吕布之流。按朝廷制度,戡乱理应差派朝廷官员出马,或是中郎将、或是谒者仆射,派夏侯将军前去,似乎从制度上说不通。此其一也。”

    曹操觉得这个道理有些教条,又听他说“此其一也”,料是还有下情,赶忙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荀攸又道:“关中诸将互有芥蒂不能相一,倘若大兵开至反而促其骤和共御外患,所以发兵入关绝非上策。此其二也。”

    第一条理由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幌子,这第二条才是问题的关键。曹操沉思了片刻:“那就暂且让此二贼多活几日。”

    “那倒也不必。”荀攸打断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下战事此消彼长。明公重立庙堂于许都,此与李郭二贼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好不容易使关中诸将遣使觐见,怎能错失除贼良机呢?今日若不能将关中诸将拉入麾下,倘若中原战事再易,那时候李傕、郭汜乃至关中诸将都要投到别人麾下了。”

    曹操明白,他所谓“中原战事再易”指的只能是袁绍。因而长出了一口气:“要除贼又不能出兵,如何是好呢?”

    荀攸这才亮出底牌:“派遣谒者仆射持节入关,以朝廷号令传檄关中诸将,假他们之手杀掉李傕、郭汜。其利有三:一者,符合祖制名正言顺;二者,除贼而不夺关中之地,可安诸将之心;三者,让他们出手,等于拉他们上了咱的船,可为日后徐图关中奠定人心。”

    “妙!”曹操一拍大腿,扭头又问荀彧,“可有合适人选?”

    荀彧想了想,缓缓道:“尚书裴茂可堪此任。他乃河东闻喜人,算起来与关中诸将颇为相厚。初平四年的时候,他奉天子诏命在长安主持过一次大赦,可谓深得民望。而且他有个儿子裴潜在刘表帐下效力,听说甚为得宠,用裴茂还可以促进咱们与刘表的关系。”

    “很好,咱们就来个借刀杀人!有劳令君草诏,就拜裴茂为谒者仆射,持节入关传檄关中诸将讨伐李郭二贼,诛国贼者赏赐侯爵、封将军之位。”说罢,曹操满意地看看坐在左右的荀彧、荀攸。这对小叔大侄,一个处置朝政,一个参谋军事,真乃上天所赐的左膀右臂。

    转眼间,马车快要行到司空府了。隔着珠帘,曹操早望见一群官员拥拥搡搡挤在府门前——原来自皇宫退下后,不少人连家都没回,又径直跑到司空府来给曹操拜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杨彪下狱,不少人都学乖了。

    眼瞅着拜年的人都要踢破门槛了,曹操一皱眉,喃喃道:“片刻安宁都寻不到,真是烦人。”他吩咐把车顶下,问荀彧,“我看这帮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散去了,到令君府上冒昧坐一会儿,如何呀?”

    荀彧吓了一跳:“在下受宠若惊,不过我那里俗吏来往熙攘嘈杂,只怕扰了您的雅兴。”

    “不碍事。我还想看看令君是怎么日理万机的呢!”曹操笑着吩咐车夫驳马,安车转而驶向荀彧的府邸。没走几步,忽闻后面隐约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喘息声。曹操三人忍不住回头观看——但见有一个议郎服色的官员,正气喘吁吁追着马车跑。

    汉官是最讲求威仪的,虽说现在教化混乱,但穿着簇新的朝服、蹬着云履在大街上跑实在是观之不雅。荀彧一眼认出是议郎赵达:“他这是干什么?有要事禀奏吗?”

    “哼!”曹操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要事?若是有要事早喊咱们停车了……打马快行,不理他!”曹操的马车越走越快,赵达在后面兀自不舍,跑了个带软袍松,后来索性把冠戴都摘了,抱着帽子撒丫子在后面追。

    一会儿的工夫,到了荀彧的府门前,有兵丁挑起珠帘,正要搀扶曹操下车。后面的赵达总算追到了,一把推开兵丁,喘着粗气伸出滚烫的手,战战兢兢把曹操搀了下来。

    “赵议郎,您这是何意啊?”曹操打量着赵达的狼狈相。

    赵达把冠戴潦草戴好,后退一步跪倒在地,按捺着喘息道:“下官……下官……给曹公……贺新年来了……”

    “赵议郎,追着车给我拜年,真辛苦你了……”曹操见过的谄媚人也不少了,没有一个下作到这步田地,不禁出言讽刺;荀彧、荀攸却是一阵皱眉。

    赵达跪在那里,总算是把气喘匀了,抬头龇牙赔笑:“下官刚才看见您的车改道,料是有要事处理,本不该打搅。但又一琢磨,新年伊始要不给您见个礼,显得下官不懂得上下尊卑,故而追赶而来。只愿曹公身体康健诸事随心,下官就满足了……没有别的事儿……那我就……”说着话他起身就要走。

    “站住!”素来好脾气的荀彧今天挂火了,“赵达,我倒要问问你,堂堂朝廷议郎在街市上奔跑成何体统?”

    “别急嘛……”曹操收住笑容阻拦荀彧,“张手不打笑脸之人,令君犯不上为这点儿小事生气。”他又仔细打量了赵达一番,“赵议郎,人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的,有话就直说吧。”

    赵达谄笑着再次跪倒:“实不相瞒,在下想成为曹公您的掾属。”这事儿可真新鲜了,议郎虽只有六百石俸禄,却是朝廷要员,可赵达放着显贵的官不要,却削尖了脑袋要给别人当掾属。

    “哟!”曹操嘲讽道,“您这是折杀我曹某人啊,老夫岂敢劳烦赵大人为我办事,不要玩笑了。”

    赵达以头碰地喃喃道:“在下是真心实意的……我自出仕以来虽拜任议郎却没什么具体差事,实在心有不甘。大丈夫生在世间当有所作为,在下虽为议郎,却光吃饭不办事。要是能投入您麾下,在下还能有点事情干,上对得起国家,中对得起祖宗,下也对得起我这点儿俸禄,总比尸位素餐好得多,诸位大人说说,是不是这道理?”他也不好把话点透。如今朝廷的官有职而无权,曹操的掾属无职而有权,司空府无异于朝廷之中的一个小朝廷。赵达也是个官迷,要想往上爬就必须要攀附曹操。

    荀彧听了他这番话,鼻子都快气歪了,把头转过去懒得搭理他。曹操却凝视其良久,缓缓道:“嗯……你倒是想得开。”

    赵达前爬一步,抓住曹操的靴子谄笑道:“只要下官能被曹公收录,哪怕是牵马缀镫我也愿意干!”

    曹操看着他的无耻相,忍不住又笑了:“好吧,既然赵大人不弃,暂在我府中做个令史如何啊?”令史比掾属还要低一级,已经是处理日常工作的小吏了。

    “行!”赵达连连磕头,“甭说是令史,杂役都行!我这就上表辞官,等着您的好消息。”

    “去吧!”曹操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夫还有事跟令君商讨呢。”

    赵达欣喜若狂,猥猥琐琐去了。荀彧这才转过脸来,忍不住抱怨道:“明公何故用此恬不知耻的小人?”

    曹操冷笑道:“赵达虽是无耻小人,但还算谄媚得光明正大,我看倒比那些假清高的伪君子强!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嘛……再者,他即便辞去议郎之职,以后能不能真正辟用他,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反正他是自愿辞官,先给朝廷除个小人,以后我要是不用,他两脚踩空得不着分文俸禄,那时候可怨不着我。”一席话把愁眉紧锁的荀彧逗乐了,他赶忙退到自己府门口,礼让曹操进去。

    曹操颔首而笑,哪知刚迈进一条腿,就听里面吵得沸反盈天。连忙上前几步,见两个官员正在当院里闹得面红耳赤,后面有不少属员拉扯解劝。

    荀彧也觉面子上不好看,赶忙喝止道:“别吵了,这成何体统?没看见曹公至此吗?”此言一出,满院子人都跪倒了,大多数都抱着公文,是来找尚书令荀彧商议政务的。

    “不必拘礼,都起来都起来,在这里咱们都是客人嘛……”说这话时曹操已经看清,刚才争吵的是典农都尉枣祗和司空掾属侯声。他点手唤这两个人与他们一同到正堂说话。

    刚才的争执似乎根本没扰乱曹操的心情,他在堂上饶有兴趣地绕了两圈,见荀彧府里摆设古朴毫无铅华,颇感满意,这才一屁股落到客位上。荀彧虽是主人,但是客大主不得欺,只斜身虚坐;荀攸便坐在了曹操下垂手;至于枣祗、侯声自认犯了错误,连坐都不敢坐,趋身立在一旁等待发落。

    早有仆人献上水,曹操抿了一小口才道:“侯声,刚才是怎么回事啊?”虽然都是自己提拔的人,但是枣祗好歹是个都尉,侯声则是不折不扣的掾属。按照官场礼让谦虚的规矩,曹操得先发作自己手下。

    侯声小心翼翼道:“在下是因为来年屯田的事情与枣都尉起了点儿争执……”

    枣祗也是性情中人,不待侯声说完,向前一步打断道:“如今的屯田制度有弊,需要整改才对!”

    “你那么搞不行的。”侯声又扭头与他争吵。

    “你怎么知道不行?试了才知道。”枣祗反唇相讥。

    眼瞅着俩人又要闹起来,曹操喝道:“侯声住口!让枣祗说说,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今年收成这么好,还有什么弊病?”

    枣祗躬身道:“今年的收成虽好,但若是按在下的办法,朝廷的收益还可以再多增加些。”

    “哦?”曹操一听还有利益可挖,不禁关注起来。

    枣祗直起腰来恭恭敬敬道:“朝廷的佃科旧制是计牛输谷,就是按耕牛的数目来征收屯民粮食。这么收粮虽然易于计算,但是对征粮数目有了最高限制。丰收了不能多征,倘遇到水旱灾害则要减免,这样太不划算了。以在下之见,不如干脆把田地分给屯民,按人授田,再按人征粮,咱们与百姓对半分,这样旱涝保收,丰收时节还能再多征些。”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曹操诧异地看看侯声:“你为什么反对?”

    侯声跪倒在地:“启禀主公,佃科制度是祖宗订下来的,百姓按章程而行已有数百载,此法更易关乎国本,弄不好是要出乱子的。”

    曹操笑道:“你呀,脑子太死板了……规矩都是人定下的,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倘若都能墨守成规,那天下何至于有兴有亡呢?”是啊,倘若曹操恪守臣子之道,又怎么能总领朝纲?“劳烦枣都尉告知任峻,上一年的制度不管了,今年新开垦的屯田,全部划分到屯民个人,秋收时以田输谷。”

    侯声依旧振振有词:“恕属下直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佃科法令这样的东西还是少变为妙。”自前汉以来,倡导以道家思维治理天下,文景之治倡导“休养生息”,光武帝以“柔术”治理天下,所以按照当时的为政理念,法令是不宜随便变更的。侯声与枣祗的矛盾,看似具体问题,实际上代表了

    两种不同的治国理念。

    曹操捋髯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乃是治世之略,可现在是战乱年代。乱世之时不循寻常之法,多收些粮食,才能打好仗,打好仗才能安定天下。再说计田输谷,未必逊于计牛输谷。”说着话曹操站了起来,比比划划道,“这就好比是一片田,张家、李家合用一头官牛耕种。结果是什么?张家不出力,李家也不出力,谁也提不起劲头,反正自己再卖力气收成也有人家的。现在咱们把田分开,张家一半李家一半,各忙活各的,他们就得为自己打算了……莫说还有官牛轮流使用,就是没有牛他们也得人力耕地,因为是官私平分,种的越多他们自己得的也越多呀!这劲头不就上去了嘛!”

    这个比方真有醍醐灌顶之效,侯声的疑虑减去不少,再顿首道:“属下愚钝,不及主公见事深远。”

    “侯声你也是清官出身,但还得多关注民之生产,实地去看看百姓怎么耕种吧……请起。”曹操笑呵呵抬着手,“你们乃是为公事争吵,可不要坏了日常的交情。”

    枣祗与侯声一阵羞赧,象征性地互相拱拱手以示友好。而曹操的思路已经在一瞬间跳到其他问题上了:“令君,屯田粮草等事关乎军情,这些机要应该与朝廷之事隔绝才是。”

    荀彧赶忙解释:“您是有过这样的吩咐,不过大事小情毕竟是要通过尚书诏命的。省中能办理的毕竟有限,难免他们会到我府里来。”

    曹操蹙眉道:“你这里来往的人太杂,今天这事还算好办,若是以后因为攻战策略发生争执,那不就泄密了吗?”

    荀彧隐约感到一丝不快——曹操要剥夺他的军事过问权吗?

    果然,他回头看看荀攸:“公达,我上表朝廷,任命你为军师。把郭嘉、侯声、张京等都划拨给你,任他们为军师祭酒。从今往后,军事上的事,单有你们负责,商量出具体决议之后交我批准,然后再来找文若颁布诏命。你们看如何啊?”

    荀攸自不能反驳,只推辞道:“在下跟随新朝廷时日太短,统驭各位祭酒,恐怕资历不够。”

    “别这么说,军师还是大汉的军师嘛,何谈什么新朝廷、旧朝廷,过去的资历难道都一风吹了?此职非你莫属。”曹操左手拉住荀彧、右手拉住荀攸,“朝廷军中混为一体,你们叔侄必能够通力合作啊!”的确,用荀攸分割军事恐怕也是最不会与荀彧产生矛盾的人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荀氏叔侄只得点头称是。侯声又提醒道:“主公,府中掾属转为祭酒,必然会产生空员,及时增补也是要务。”

    “对对对,”曹操不住点头,“我看新近归顺的刘馥、何夔,还有路粹都辟至府中吧。另外再招揽一些贤才……”

    说到招贤纳士,侯声倏然想起了祢衡,顺嘴抱怨道:“主公,我又想起来了。孔融举荐的那个祢衡祢正平,咱们已经征辟了三次了,还是不肯到府里来。不应三公之辟倒也不算什么,可他还不是想当隐士,至今赖在京师不走,成天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这人也太难缠了!”

    曹操听他说出“孔融”二字就是一皱眉,再听到祢衡在京里传播闲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岂有此理!他都说些什么?”

    侯声瞥了一眼荀彧,低声道:“他说荀令君只配借面吊丧……其实这也未必是句坏话,他的意思是说令君相貌端庄长于待客。”即便侯声予以解释,荀彧还是羞红了脸。

    “还说什么了?”曹操又逼问道。

    侯声后悔自己嘴快,但是想不说都不行了:“他说……他说京中别无人物,只有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

    “哼!好一个狂生!”曹操怒气又来,“那个杨德祖又是谁?堪与孔融为俦?”

    荀彧解释道:“杨德祖就是杨彪的儿子杨修。”

    曹操一听是杨彪的儿子,更是火上浇油,不喜欢的人全凑到一块儿了!他倏地站起,吩咐侯声:“你速速回府,看看贺年的官员走没走,请一部分人留下。莫问官位名声,单挑有才学的文士,另外再把郗虑、荀悦、蒋幹、何夔还有孔融、谢该都请来,最后再找祢衡。我今天把许都的才学之人汇齐了,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生!”

    侯声眨么眨么眼:“祢衡要是还不肯来呢?”

    “不来?”曹操瞪眼,“不来不行!带着兵,绑也要给我绑来!”

    祢衡搅宴

    新年伊始,司空府宴客,曹操请的不是达官显贵,而是京中才学之士,为的是要在狂士祢衡面前显一显学问、抖一抖威风。

    曹操年轻之时也曾有不少轻狂之举,再者身处白丁之身对在职官员有一些偏见也是难免的,所以他并未把祢衡视为仇敌。如果能在酒宴上给祢衡一点儿小教训,使其收敛锋芒,这个人未尝不能加以重用。

    未至午时,所请宾客尽皆来到,今日不论官位大小,按才学名望列席。曹操自度了一番,早年因通晓古学征拜议郎,又作过《蒿里行》《薤露行》等诗,做这个东还是有资格的。

    自曹操以下,东首第一位乃是光禄勋郗虑。郗虑字鸿豫,经学泰斗郑玄的得意门生。昔年大将军何进征召郑玄为官,老人家被迫入京,与何进会面后趁夜而逃,留下弟子郗虑善后解释。郗虑被何进挽留在朝,董卓、李傕之乱时也与天子百官同舟共济,如今代替桓典出任光禄勋。当然了,他与桓典一样,有职无兵,根本起不到管理七署的作用,也只不过是撑门面。但稍微不同的是,郗虑乃兖州山阳郡人,与曹操相处得更为融洽。他净面长须相貌端庄,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倒是很有大儒的气派。

    郗虑下面是颍川荀悦。荀悦字仲豫,虽只比荀彧大十一岁,却是荀彧的本家族叔,相当于荀攸的叔祖。他以精通史学文章出名,如今官拜侍中,日常就是陪着皇帝读书作文,颇有些御师的意味。这个人满腹锦绣,但性格沉郁老气横秋,平日话不多。荀悦再往下是何夔何叔龙与蒋幹蒋子翼,名震江淮的两位贤士。

    而西边坐的头一个就是孔融。即便曹操不喜欢他的性格,但人家毕竟是才学之士,又是堂堂圣人之后,不把人家放在第一个,情理上总是说不通的。孔融坐在那里说说笑笑自在潇洒,与拘谨的郗虑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曹操看着不喜。

    紧挨着孔融的是议郎谢该。谢该字文仪,南阳章陵人,善《左氏春秋》。他也是孔融举荐入朝的,生性恬淡,是个低头做学问的人。谢该再往下坐着路粹路文蔚与繁钦繁休伯,虽然是曹操的掾属,不过他俩以文章诗赋著称,今天也列入席中。

    曹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有这八员大将压住阵脚,祢衡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惜乎八个人非是一条心,并没有什么投机的话题。路粹、繁钦不错眼珠地观察着曹操,时时注意主公的情绪,适时逢迎一两句好话;何夔与蒋幹低声细语,这一长一幼聊的是淮南家乡的事;郗虑、荀悦、谢该都正襟危坐玩深沉;唯独孔融抱膝而坐,没话找话说说笑笑,曹操也只得有一搭无一搭搪塞着。

    “孟德,听闻朝中又有一大喜事啊!”孔融自我感觉良好,殊不知自己的言语很令对方反感。现在朝中公卿,乃至亲族兄弟皆唤曹操为“曹公”“明公”,孔融偏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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