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再加上将来她养孩子还要细水长流,怎么看,这都是个死结。
茹云就这么大睁了眼睛,思前想后,一夜熬煎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洗漱过后,她匆匆到吕府找吕括苍。这个时候,正是早饭的时间点,吕括苍一家已经在吃早饭,每人面前也就是一碗稀稀的玉米面粥,他的老婆杜鹃尖嘬着嘴唇,吸溜吸溜喝得声音特别大。
吕括苍筷头敲着碗边说:“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往后连玉米粥吃得上吃不上还难讲呢。”
茹云心事重重,顾不得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在杜鹃给她端来的凳子上坐了,开始细说昨晚发生的急事。吕括苍边喝粥,边眯缝了眼睛听着,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在这之前知道还是不知道。
待茹云说出想求他出面疏通的意思后,他就放下粥碗,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一言不发。无奈他眼皮太薄,薄眼皮下面眼珠的急速转动就让茹云看了个明明白白。
她从来对这位二老爷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也知道“雁过拔毛”是个规矩,心里便及时开始了对二老爷酬金的盘算。岂料片刻之后吕括苍说出来的一句话,还是把茹云惊得目瞪口呆。
吕括苍只让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从那缝里看定茹云,缓缓说道:“青帮现下的头子算起来是我的学生,可如今我是个什么东西呀?三顿饭都吃不饱肚子的人,还有谁来买我的面子呢?只怕还是钱财比面子当紧得多。”
茹云咬一咬牙:“缘君虽然与吕家毫无血缘之亲,可是也是在吕家出世的,到底将来也是要唤你一声二叔的,我想你也不会见死不救。该花多少钱打点,你就明说个数儿,只要我能拿得起的……”
吕括苍打断她的话:“我替你想想,虽说听闻你先前典当了几样值钱的宝贝,可是你日常总要花销,替大哥活动想来也出了不少钱,总不好再苦了你家姑娘吧?再有就是珠宝首饰,这年头想买的人不多,三文不值两文地卖了,心里倒是肉疼。依我说不如这样,你劝着我大哥一些,把绸缎铺的股份送我一半,剩下来是多是少,一总由我包了,总是要让缘君平安回家才是。”
吕括苍这话才一出口,茹云脸上已是刷地变了颜色。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吕括苍,实在不知道他是不肯帮忙,因此拿这话来逗她玩儿呢,还是他心里果真就这么想。若果真这么想,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他难道会不知道,当初为了营救平柏,她几乎已经拿出了大部分的钱来?况且他不是不知道绸缎铺的利润如今是平柏每月唯一的进项,虽说微薄,可平柏如今得病,还得靠它活命呢!他这是要断平柏活命的根子呀!
茹云晓得这吕括苍并不如常人看的那般和善,一概的唯唯诺诺也不过是假象。如今吕平柏倒了,他的真面目也就慢慢显露出来了。
茹云摆在膝头上的双手抖得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试图用一只手去按住另一只手,使它们不至过分暴露她心里的悲伤怨愤,却是很难做到。
她吃力地站起来,勉强说了句:“容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说罢,茹云就腿脚僵硬地迈出门去。那一刻她心里忧愤地想,她不会再踏进这吕括苍门边半步了,她宁可自己以命换命,被绑匪被撕了票,都不会再来求他。
缘君被绑票的消息只半日就传遍了全城,有学校的老师和受过茹云恩惠的人都来看她,一概都是劝她破财消灾。从她们的言谈里,茹云才知道,原来这几年绑票是锦云的常事,青帮的人干,伪军干,日本特务也干。
有时候借口还很多,随便按个罪名,知道你有点家底或是从哪儿小赚了一笔,冷不丁就来敲你一杠子。这年头实在是人都疯了!
不过干这事的人也还守规矩,你不声不响交了钱,他那边也就不声不响放人。甚至还能讨价还价,把钱数商量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满脸关切的女人们对茹云关切地说:“女儿当紧哪,这是唯一的后啊。有女儿,将来嫁了好人家就什么都有,没女儿就什么都没有。况且你又不是吕家的少奶奶,若是女儿也没了,将来还靠什么过活?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当牛做马为的谁?攒下家产又给哪个?还不是女儿……”
茹云觉得这些话很烦,她从她们薄薄的嘴皮子后面听出了一句深藏不露的话,那就是:快些跟着吕平柏一块完蛋罢,她们或许正巴不得茹云变得跟她们一样无可依托,一贫如洗。
这个要强的茹云,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磨难,体内毒素已经不清的情况下,还保留一份花容月貌的茹云;与吕家关系匪浅,受尽吕平柏恩惠的茹云;真难说得出暗地里有多少女人在嫉妒和怀恨着她。
对此茹云能想得通,凡人们就是这样心窝子浅。只是茹云又轻易不肯认输,但凡有一口气,她也要保住缘君这个孩子,她就是不靠男人,也要站出来比别的女人高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