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起来,开始了并非是事先蓄谋的对日本兵的绞杀。
赵老爹急中生智地解下自己腰上的裤带,奶妈、阮香玉跪扑在地,丹尼尔也来帮忙,四个人分别死死压住了日本兵的四只手脚。秋白竭力稳住仍旧虚弱的身子,将裤腰带从日本兵脖子下面穿过去,在他咽喉处打一个活结,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递给赵老爹。
赵老爹心领神会,照样把裤带在手腕上绕了几绕。一切准备妥当,秋白和茹云同时发力,屁股和身子使劲往后面坐下去,刹时间绳扣已经深深陷进日本兵的脖颈。
眼见得他拼命挣扎,身子像离水上岸的大鱼一样一挺一挺,慢慢地脸色发紫、发青、发黑,眼珠暴突出来,可怕地盯着半空,嘴巴大张,滑出一根紫黑粘腻的舌头,从鼻孔和耳朵里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终于,他最后变得一动不动了。
所有的人都泥一样地瘫软在地上,秋白终究是耗了太多的气力,此刻也跟着坐到地上休息。奶妈和阮香玉忍不住地干呕。惊魂未定,大家都下意识地别转了头,不敢往地上的尸体再看一眼。
赵老爹喘了一会儿气,爬起来找一片破席子,将那张怕人的面孔严严实实盖上。又过一会儿,秋白感觉大家心神都定了一些,他坐在地上,轮流扫视几诸人的脸,说:“都别怕,人是我打死的,跟你们不相干。万一日本人追问到头上,只是我一个人动的手,听清楚了吗?”
奶妈带着哭腔喊:“司令哟!”
秋白说:“就这样定了。你们去洗洗手脚,都睡吧,剩下的就由我同丹尼尔医生来处理。”
丹尼尔原本只晓得今日要来给秋白探病,哪里晓得,还会慌张之中杀了一个日本人,如今到底是心下有些发虚。
丹尼尔便跟着说道:“事情已经做下了,这会儿你们杵在这里也什么都没有用,不如我同陶司令想法子商量商量,看把这尸首怎么办?”
茹云起初并不肯走,秋白实在拗不过,最后不过着赵老爹带着奶妈、缘君与阮香玉上楼去。
茹云想了一会儿,说:“埋在天井里肯定不妥,多多少少总有痕迹会留下来,再说日本人还有狼狗,鼻子一嗅能嗅出味道。干脆趁黑夜弄出去,扔到石桥底下的莲花池里。”
丹尼尔说:“这人身材魁梧,万一路上遇到日本兵盘查,怎么糊弄得过去?万一真要撞见了,更是糟得不能再糟。”
秋白胸有成竹:“这事情好办,这几日恰好可以以丹尼尔医生的名义,说是下乡义诊,然后把尸首拿条大麻袋装了,往脚踏车后面一搭,有人看见,只当我们驮米驮炭,不会疑到是人。”
茹云与丹尼尔想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想想只好如此,遂照着秋白说的办法做了。阮香玉后来晓得了,说是人多胆壮,也要陪着去,茹云断然不肯,只一个人跟在秋白、丹尼尔车后,悄然下了乡去。
好在当时夜深人静,莲花池离祠堂不过一箭之遥,路上连个人影也没碰到。到得池边,卸下麻袋,秋白又想法子搬一块石头拴了上去,跟丹尼尔两个人抬着把尸体扔进池中。
往回走的时候,一路无话。秋白想着从头到尾,他们到底是被自己连累了,总有些心下五味杂陈,这使得他心底自有一番深埋在心的感激。
日本兵奇怪失踪,锦云镇里免不了同哄哄折腾了一阵子。亏得祠堂门里一窝子老弱,没有人会把他们跟杀死的日本人联系起来。日本派出来调查的人,最后认定是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暗杀了。
几天后,奶妈接缘君从小学堂回来,经过荷花塘,见那儿围了一大堆人。她挤进去一听,才知道尸体不知怎么浮了上来,烂得不成个样子,被几个伪军打捞走了。
奶妈心下一惊,抱着缘君飞奔回家告诉茹云,茹云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别管那些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