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宫烨提出晚上开始要跟林瑾瑜同床共枕以后,林瑾瑜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南宫烨放下话语后便出了门,而林瑾瑜则是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可是,因着南宫烨的那句话,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睡着。
上一次与南宫烨同床共枕时,她以为他不能人道,所以,睡得还蛮舒服的,可是这一次,在她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之后,与他同床共枕,她怎么睡得着?
虽说,她已经决定与南宫烨一起走完余生了,可是,她对他还是没有那种炽烈的爱情之感,她对他更多的是内疚与愧对。
这样的话,又让她如何睡得着呢?
因着心中烦乱,林瑾瑜在床上左翻翻右翻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晚膳的时刻,林瑾瑜下床用膳,她与南宫烨对面而坐,玲珑立在她的身后,冷焱立在南宫烨的身后,林瑾瑜吃着吃着忽而就觉得房间之中气压太低了,吃了两口之后便没了食欲。
“娘子,你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么?”
林瑾瑜点了点头,说道:“有些没什么食欲。”
“那你用完膳之后先去房中休息吧。”
“好的。”
林瑾瑜随后又吃了几口饭便转身回房了,回到房间之后便将自己甩在了床榻之上,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之上,两只脚不停地拍打着棉被。
唉
她该怎么办呢?
林瑾瑜这晚一直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到了该入睡的时候,玲珑给她打了水,她洗漱完了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玲珑出去之后便将屋里的烛火给灭了,黑漆漆的夜彤中,林瑾瑜双手摁着被子,一双眼眸睁得亮堂堂地盯着上方的雕花床架,竟是半点睡意也无。
她一直在纠结南宫烨到底何时出现在房间之中,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南宫烨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林瑾瑜便渐渐放松,沉沉地坠入了梦乡之中。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她忽然间闻到了一股中草药的香味,人也在这时惊醒了,她虽然醒了却是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南宫烨躺在了她的旁边,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装睡。
南宫烨上了床之后便躺在了林瑾瑜的身侧,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之中亮如星辰,他侧着身子看着身旁的女子,眸光灼灼。
林瑾瑜虽然闭着眼,但是,她却能够感受得到身旁有男子低沉的呼吸声,还有那萦绕于鼻端的药草香味,还有那几乎可以灼烫她肌肤的炙热目光。
南宫烨他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觉得好难受哦。
南宫烨凝眸看着林瑾瑜,当他清楚地瞧见林瑾瑜阖上的眼眸在微微地转动时,薄唇微微扬起,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
他将自己的手臂穿过了林瑾瑜的腰身,将她搂在了身前。
装睡的林瑾瑜在感觉到南宫烨的这个动作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一些,可是,她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现在睁开眼睛岂不是更尴尬?
于是,她还是决定装睡到底。
南宫烨感觉到了林瑾瑜身体的僵硬,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让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感受他的心跳。
林瑾瑜的脸颊贴在南宫烨宽阔的胸膛之上,寂静的夜里,她完全能够听到那有力的心跳之声,一声快过一声。
心跳这么快,他这是很激动?
“娘子”
南宫烨在她耳旁轻轻地唤了一声,林瑾瑜闻言继续鸵鸟地闭眼装睡。
其实,南宫烨也没打算将他唤醒,他只是想要跟她说一些话而已。
“娘子,你知道么?当你消失而去的那一霎那,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完全无法想象,有一日,我的世界没有了你,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在没有拥有林瑾瑜时,他的世界不曾有过光亮,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企盼过,可是,当他在某一天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之后,再将这个温暖剥夺而去,那将是一件怎样残忍的事情?
现在的他真的很恐惧再一次重回黑暗,那些如炼狱一般的黑暗岁月,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林瑾瑜闭着眼睛,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可是,当她听见这一段话时,她的呼吸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他说她是他生命的全部,他对她的爱竟是这般的强烈么?
可是她呢?
她却没有与他同样炙烈的感觉,她的心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早在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遗失了。
不过,虽然如此,她却要守在他的身旁,直到地老天荒,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南宫烨说完这段话后,头部缓缓压下,在林瑾瑜的额头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随后便靠在她的肩头闭上了眼眸。
待南宫烨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时,林瑾瑜方才睁开了眼睛,她的身子不敢动,眼眸微转看向身旁的男子,他的脸上带着羊皮软面具,薄削的嘴唇露在外面。
林瑾瑜眨了眨眼眸,他这是方便晚上跟她一起睡所以专门换成羊皮软面具的么?
他还真是体贴啊,林瑾瑜暗自腹诽了一下方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光,林瑾瑜转眸一看,却是没有见到南宫烨的身影,他似乎素来早醒。
翻身坐了起来,玲珑便在这时敲门进来了,洗漱完了之后林瑾瑜便问道:“你家二爷呢?”
玲珑回道:“今日卯时云少庄主便急匆匆地来找二爷,他二人出府去了。”
“哦。”林瑾瑜点了点头,本来,她想着要跟南宫烨说娘亲的事,既然他有事那么晚点再告诉他不迟。
只是,云思辰到底有什么急事怎会这么早就将南宫烨给叫走了?
丹阳山后山紫云洞之中,白色仙气缭绕,氤氲迷蒙。
内殿之中红色绢布蔓延四围,犹如血色的海洋一般,东方流景一身赤焰红装坐在大殿之上,当他听见北堂默的回禀时,一双妖魔般的眼眸充斥着不可置信。
东方流景盯着北堂默,字字冷凝:“你说什么?你说当年的事,林振青与风雅茹是合谋?风雅茹是幕后指使而林振青则是直接下手之人?”
这样的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林振青当年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他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与风雅茹勾结在了一起么?
所有的结果中,他根本没有猜想道,那个对他下黑手的人是林振青,林瑾瑜的父亲!
这让他情何以堪?
北堂默颔首回道:“是的,宫主,属下已经查实清楚了,确实是林振青下的手。”
“嘭——”东方流景袖起手落,一巴掌拍在了座椅之上,那木制的手柄却是又向下凹去了不少。
这些事怎么可以是林振青做的呢?怎么能够是他呢?
东方流景垂眸睨着打点内的青石砖地面,妖眸半阖,记忆复转而来,想起那日初见林瑾瑜的景象,他本是闲散地坐在马车之中,忽然就听见一阵声响传来,当他一睁眼,女子稀奇古怪的容颜便闯入了他的视线。
当时的他还在想,世上怎会有女子做出这样的表情。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简直让他瞠目结舌,那女子为了让纳兰睿淅退婚竟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而他这个从来不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居然跟她一起唱起戏来。
那日晚间,他本是要回紫云洞的,然而,他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跑去了林府后院儿,本来只想远远地看着她,却不曾想有人袭击于她,与那些人打斗之际,他便逼问了那些人,方才知道那些人乃是风雅茹派来的人,于是,他一个愤怒便将所有的人撕成了碎片。
后来那一次,他为她解媚药时,他才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心,原来,就在他初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沦陷在了她清澈流转的乌眸之中。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他,上天为何要这般地残忍?
当他深深地将一个女子刻在了心尖之上时,人们却来告诉他,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怎么可以这样?
北堂默立在大殿的中央,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当他瞧见东方流景一掌拍下去时,便开口问道:“宫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东方流景闻言,俊眉微抬,接下来该怎么做?开始对付林振青,然后慢慢再将他杀死么?
他能这样做么?能么?
“默,不用再做了。”东方流景开口的话语虽然清浅,但是北堂默却是听得异常的清晰。
北堂默闻言眼眸瞪大,旋即一个上前去到了东方流景的跟前儿质问道:“宫主,你方才说什么?你是说不用再做了么?什么意思?”
东方流景抬眸看着北堂默,薄唇微动,字字清晰:“我方才说不用再做了,你没听清楚么?”
北堂默闻言拧紧眉毛不可置信道:“宫主,你这是在说真的么?我们谋划了十五年,你现在是要放弃了么?”
东方流景薄唇抿紧,静默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是的。”
他要放弃报仇,倘若他杀了林振青,那么,林瑾瑜必将恨他,而这样的事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宫主,你为什么要放弃?是为了林瑾瑜么?为了这个女人你是要放弃报仇么?”
宫主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忘记那些年他们的痛苦了么?忘记那些日子,他们是如何在刀锋之下苟且偷生的了么?
面对北堂默的逼问,东方流景没有回话,北堂默却是再度逼迫道:“宫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那个女人,夜氏一族一千三百多人的血白流了么?夜氏家族永远也无法正名了么?您对得起您死去的母亲么?”
在他的寸寸逼迫之下,东方流景的心揪紧万分,是啊,那么多人的性命在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还有他的娘亲,那个永远带着慈善和蔼笑容的美丽女子,倘若他就此放弃,他对得起她么?对得起么?
可是,如若不放弃,那么,他将会永远地失去瑜儿,那个让他爱到命里去的女子。
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她虽不爱他的父亲,但是,血浓于水,那个人终究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因着一直要复仇,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满身的罪孽,所以,当他遇见了林瑾瑜之后,他从未想过要得到她,她是那么的纯净,犹如山间的清泉,为了仇恨而活的自己一身脏污,又怎配拥有她呢?
那时的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他知道她不喜欢纳兰睿淅,但是纳兰睿淅却一直缠着她,所以他才想了那许多办法将他二人分开。
他以为他这或长或短的人生之中只需要远远地看着她也就够了,岂料,南宫浸却将她赐给了他,于是,他的心才起了贪念,他想要拥有她,想要得到她。
而今,在他与她行过这么多路之后,她终于愿意与他一起走完余生了,那么,他又怎么可以再去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呢?
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他又怎么可能再去摧毁?
他不能!绝对不能!
所以,为了林瑾瑜,他甘愿放弃一切!
等他报了恩,便带着她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绝对不会再改变了。
“逝者已逝,就让他们在地下安息吧。”
北堂默咬着牙,隐于袖中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抬眸盯着东方流景,平日里冰冷的双眸中迸发出喷薄的怒意,还有一丝隐忍的痛楚。
“宫主,属下知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永远也不会改变,你若坚持放弃报仇,属下只能同意,但是,你的身体呢?你也不要了么?你这是要伴随着痛苦度过你的余生么?”
他之所以会拖着这样冰寒的身躯,不都是林振青下的毒手么?
怎么?他现在知道所有的一切是林振青做的之后,竟是为了那个女人连身体都不要了么?他连命都不要了么?
东方流景闻言,高大的身躯震了震,他斜眸睨着北堂默,回道:“那是我自己的身体,你不用管那么多。”
然而,他话语刚一落下,北堂默就发疯似的拒绝道:“不行!这件事属下绝不答应!”
十五年了,他看着宫主在他面前整整痛苦了十五年,他为了能够站起来,就那么一个动作,他整整练了五年,五年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即便到了十五年以后,在他的刻苦练习之下,他每天也只能站立一个时辰,还有那每月初一的生死关头,他自己不心痛,他们这些旁观的人都会觉得痛彻心扉。
而今,明明有希望让他的身体恢复,可是,他却为了林瑾瑜那个女人放弃一切,如此,他怎么会答应?嗯?让他放弃报仇,他可以做到,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宫主再继续痛苦下去直至生命之终,他是绝对不同意的!
面对北堂默的发飙,东方流景俊眉微蹙,他说道:“默,你不要将闲事管得太宽了。”
他的身体是他自己的,要怎样痛怎样难受,皆与其他人无关。
北堂默闻言,深深地凝望着东方流景,他眸中的痛楚渐渐加深:“宫主,你是说属下是在管闲事么?是么?在你的眼里,属下只是一个下人,可有可无的,是不是?”
他北堂家世世代代都是夜家的家仆,出事那年,所有被牵连的人都被斩首了,唯有他与弟弟还有宫主被救出升天,这么些年,他们一直相依为命,宫主一直待他兄弟二人亲如手足。
如今这是怎么了?
那个忽然冒出来的林瑾瑜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宫主连这份同甘共苦的兄弟情谊都不要了么?
他从此只需要有一个林瑾瑜,就够了么?他的人生从此就完美了,是么?
北堂默的话让东方流景的喉间有些哽咽,他说道:“在我的眼里,你从来不是下人。”
“不是下人的话,那属下就是不答应这事!说什么都不答应!如果宫主害怕担心属下误了你的事,那么你就把属下杀了吧!否则,林振青下蛊毒这事,属下永远都要查下去!”北堂默放下话语之后人影一闪竟是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默!”东方流景见状唤了一声,然而,话音落下之后,北堂默早已闪得人影全无。
东方流景再度一手敲击在了手柄之上,这次一敲,那手柄便应声而裂,发出了巨大的木头断裂之声。
许是那声音有些大,空旷的大殿之中却是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北堂黔,北堂默的孪生弟弟。
东方流景在见到北堂黔出现在大殿时,眉尾一抬,唤道:“黔?”
北堂黔几步上前来到东方流景的跟前儿,他垂眸看着东方流景,说道:“宫主,虽然属下没有哥那般激烈,但是,属下也不忍心看着宫主的身体一直被摧残,十五年来,我们三人一直相依为命,我们活下去的目的也就指望着报仇雪恨的那一刻,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倘若没有林瑾瑜的出现,我们会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完成所有的事情,可是,为何那个女人一出现,我们所有的轨迹都变了呢?”
宫主能找到他的心中所爱,他自是高兴,可是,倘若这个要建立在宫主痛苦的基础之上的话,那么,他也是绝对不答应的。
东方流景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黔,我对不起你和默。”
那一年,他们踏着血河逆流而上,当时的他跪在了堆积如山的尸僧上,他指天发誓,今生定要报仇雪恨,倘若不是为了报仇,他早就死了!
可是如今,他却是决定要放弃了,他对不起黔,对不起默,对不起夜氏家族死去的一千三百多人,更对不起他美丽善良的母亲。
他真的很该死!
北堂黔看着东方流景,眸光中有掠影浮动,隐有波光粼粼,只听他幽幽地说道:“宫主,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而已。”
那是他的身体,不是么?没有人代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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