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中长长的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回廊中缓缓走来一个宫装婢女,她的手中端着一只红木镶螺钿福寿纹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紫金镶边瓷碗,碗里是黑漆漆的汤药,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当她转过一个弯,身影没入转角时,有两个人从回廊东边的一个月亮门洞内走了出来。
“这样能行吗?即使将紫絮的罪名定死了,也不一定就能让她吐出太后来啊!”我忧心忡忡地问展扬。
“为什么不行?莫不是你的心还向着太后?你是亲耳听到她要谋害父皇的,你还要帮着她吗?”
展扬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不谅解,看着我的眼神里也满含悲愤,那让我很是难过。我并不是不想帮他,可是这样做未必能有实质性的作用,反而会让太后有所警觉。
“展扬,你这么做是打草惊蛇!”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就是要她这条毒蛇慌不择路,露出破绽,否则她永远按兵不动,难道要父皇等死吗?”
“可是太后未必这么容易上当!”
“戏做足了,就不怕她不上勾。”展扬冷冷地笑了,笑意未达眼底,竟然和那晚梦里的他一模一样,我感到有些寒冷,忍不住用手圈住了自己的手臂。
“若柔,你怎么了?很冷吗?”展扬发现了我的异样,解下外套给我披上。
展扬的外套很暖和,却暖不了我的心,为什么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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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絮被抓了起来,罪名是在汤药里下毒,图谋加害皇上。尽管先前紫絮确实是下毒害了皇上,可这一次她是无辜的,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她被抓后,就一直被单独关押在了太晔殿中,除了太子可以提审她之外,没人接触得了她,据说这是怕有人和她串供。按说太后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可是这一次,她却是没有任何动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紫絮是德沁贵妃的人,是蔡家的人,而太后也是蔡家的人,这让她不得不避嫌。而只有我和展扬知道,这汤药是我让紫絮端去承乾宫的,那里面也并没有什么毒药。
可是,正如展扬所说,戏是要演足的!
展扬一日三审紫絮,要她说出究竟给皇上吃的是什么毒药,谁又是主谋。她并没有供出太后,甚至连我都没有提及。而展扬又带人抄查了紫絮的卧房,收出了一包东西,是一种罕见的名为“冰魄”的毒药,长期服用此药会使人身体虚弱,内腑耗竭而亡。当然就连查出这药的事也是子虚乌有的,真正的药早已被紫絮销毁了,而外人对这一切是不得而知的。宫中一片哗然,慈安宫却是出奇的安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盘旋着使人窒息的低气压。
紫絮被囚的第三日,宫中传言太子已经查出了毒害皇上的幕后主谋,并且要在隔天的朝堂之上揭开真相,要让紫絮与那人对峙。而慈安宫外已经安插了不少暗卫,名曰保护太后,实则将矛头直指慈安宫中主事之人。
是夜,起了大雾,太晔殿被湿重的雾气所笼罩。我刚刚躺下,烟屏和小琴也已经退下休息了,这时,房间里面北的窗棱被轻轻击打了三下。我揭开锦被,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是齐整的。将窗子打开,展扬就在窗外,和我一样,也是衣着端正,精神奕奕,像是要去打一场硬仗一样。
“你准备好了吗?”展扬以低低的声音问我,我点了点头,将手交到他的手中,另一只手扶住窗台。他的手一使劲,我被拉上了窗台。然后他用手环住了我的腰,将我抱了下来。
我们两个在浓雾中穿行,衣服都被雾气打湿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展扬带着我左转右转,不一会来到了羁押紫絮的屋子外面,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躲了起来。
“展扬,她会派人来吗?这么冒险的事,她未必会做!”
“比起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揭穿,我想她宁可冒这个险。而我们只有期待她会派人来,否则的话明天我要找什么人来与她对峙呢?那个紫絮嘴硬的很,就是受了重刑也不招。”
“展扬,放过紫絮吧!她也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的。”
“只怕我放得过她,有人放不过啊!”展扬说着,眼神锐利地盯着雾中渐渐清晰的人影,那个人身形窈窕,明显是个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斗篷,脸藏在兜帽中,看不分明。只见她来到关押紫絮的地方,与看守的侍卫说着什么,接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给那两个侍卫看,却在那两个侍卫低头查看之际,抬手轻轻一扬,两名侍卫瞬时软倒在地,昏迷不醒。
好厉害的迷药,我在心里大吃一惊,而她更应该就是这宫里的人。
“展扬,我们快进去吧!晚了,紫絮怕是性命不保!”说着,我就想往里边冲去,却被展扬扯住了手臂,只见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低喝道,无论紫絮有什么罪,可我也不能看着一个生命消失在我的眼前啊!我挣脱了展扬的手,冲了进去。
当我进去时,看见紫絮倒在了地上,而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就站在旁边。
“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太子妃为什么要这么问啊?这不是您吩咐我做的吗?这么不放心我,还要来确定紫絮是不是死了啊!”她慢慢揭下了遮住脸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娟秀的脸,是烟屏。
我僵立在当场,而门外人声鼎沸,火光盈盈,太后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