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完全被虚构的世界。

    “请原谅我们，这次不管你怎样反抗我们都得将你带回，就算必须伤到你也一样。”

    话才一说完，几名壮汉便扑向前，准备擒住鞅仲平。

    在热闹的大街上免不了引来许多围观者，其中有人眼尖地认出恰克，马上也加入围捕的行列。

    面对着众多围捕他们的人群，恰克直觉的反应便是拉着鞅仲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喂，你的仇家很多喔！”鞅仲平嘲笑道。

    “那是你惹出来的祸。”把帐算在他头上简直不是人，恰克好心提醒到底是谁先若祸。

    “原来是我惹的啊！怎不早说呢？”

    妈的！就算不被尹天惹毛他也会因为鞅仲平的白痴行为而破了戒。

    “把他们甩掉吧，不然待会儿加入围捕阵容的人肯定更多。”成百的人追着两个人跑，想想这壮观的景象真有如警匪追逐战。

    “怎么甩？你说得倒轻松。”

    “你不是会飞吗？”鞅仲平很想掐昏恰克，只因这小男孩太坏了，在最危险的时候还寻他开心。

    “对喔！我怎么忘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他不过是忘了，鞅仲平干嘛给他脸色瞧。

    迅速牵住鞅仲平的手，恰克立即在口中念出几句咒语。一如之前，两人的身影如白雾般散去。

    而其他人只能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鞅仲平从他们眼中再次溜走。至于他们的任务也只到此为止，这也是鞅清风给他们的最后一次任务。

    “哥”

    当恰克与鞅仲平回到之前所寄住的地方时，却见少年满身是伤地躺在墙角，而小男孩则是躲在兄长身旁哭泣。

    怎么一回事？好像在他们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曾到过这儿，而且打伤了这名少年。

    客厅里有打斗的痕迹，屋内到处是散落一地的东西，看来他们来晚了一步。

    “他伤得很重，不送他到医院恐怕熬不过。”恰克蹲下身观察着少年的伤势。

    真狠！两兄弟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救救我哥哥。”小男孩紧紧拉住鞅仲平的双脚，不让他离开。

    “小弟弟，你先放手，你不放手我怎么救？”

    见小男孩不停哭闹，鞅仲平也只得抱起他安慰着：

    “没事，只要有恰克，你的哥哥就会没事。”鞅仲平对身下的恰克示意着。

    他们现在绝不能再带着两兄弟出门，否则只会更加重这名少年的伤势。被追着跑的四人能否到达医院还是个问题。

    “又是我！？”能者多劳，他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只见恰克轻轻地在手掌心中画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使它逐渐形成一颗球体，再将它缓缓推进昏迷少年的胸前，只见金色球体慢慢渗进少年体内，在场三人的注视下，少年原本满是伤口的身体逐渐愈合。

    瞧见少年已渐渐苏醒，三人才放下心中大石，但鞅仲平却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

    尹天！？天不见了！进屋三分钟，鞅仲平这才想到这屋中少了一个人，看样子他并不够关心尹天。

    鞅仲平将怀中的小男孩放下，开口询问着：

    “小弟弟，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事吗？”或许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也说不定。

    刚才他和恰克被追，现在回到这儿又看到少年受伤，尹天失踪恐怕不是巧合。

    “刚刚”原本止住泪水的小男孩又哭得更惨，抽噎的将鞅仲平和恰克出门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

    “有个红头发的姐姐带着一群人闯进来，说是要大哥哥跟他们一起回去，可是大哥哥不肯，就打了起来。”

    “我大概晓得发生什么事了。”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不安，令人不难猜想得出鞅仲平此刻的心情。

    “恰克”

    “干嘛？”恰克直觉好事绝不会在此时拜访他，来找他的通常只有厄运之神与倒霉鬼。

    “再去一次吧！”

    鞅仲平所指的再去一次便是直捣敌人的窝，既然天在清风的手上，那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要！”嘿，求他啊！只要让他高兴，他就愿意点头。

    “求你。”

    这完全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应，恰克惊讶的瞪大了眼直望着鞅仲平，希望他的脑子有没有在某次飞行中摔坏了。

    这城市如此大，要找到尹天行踪的也只有寄望在恰克身上。还是说要他再回头找刚刚那群人，想必他们十分愿意带他到鞅清风的落脚处。

    “你算了！牵我的手，记得不要放开。”

    恰克完全放弃，他说破嘴也动摇不了鞅仲平的决心，倒不如把握时间，能否救回尹天的性命，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另一边，将尹天带回曾拘留鞅仲平之地的鞅清风，掩不住愉悦的神情，高兴的笑道：

    “只要你消失，仲平便会回到我的身边。”眼前的尹天只是个没有肉身的灵体，只待她给他个痛快，忘了他的仲平便会回心转意。

    她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难道她还不懂吗？鞅仲平不曾属于谁，谁都留不住他的人与心。

    尹天只是苦笑着，嘴角上渗出的鲜血，像是在嘲笑鞅清风的愚蠢。

    “你笑什么？你凭什么笑我？”她的怒气显现在眉梢上，隐隐透露出残酷与恼怒。

    “我？”张大双眼的尹天微微的抬起头“只是觉得你的想法以及所作所为已经惹怒了仲平，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他会来救我。”

    “你—”发怒的鞅清风根本听不进冷烨的劝阻，准备将掌心中化出的利刃刺进尹天的右眼。她要听到他求饶，听见他衷号、听到他胆怯的哭声，她要他晓得与她作对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的动作稍有迟疑。不久，鞅清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将怀中的小玉瓶掏出。

    “你知道为什么仲平不认得你吗？”

    “是与这玉瓶所装的东西有关？”

    “没错，只要我让你喝下这遗忘之泪，那么”

    “我便会忘记鞅仲平？”这如意算盘恐怕没她想象的这般简单，尹天是打死也不喝这遗忘之泪。

    “不，我还没说完呢！遗忘之泪是神的礼物，平凡的人类只要一沾上它，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死。”鞅清风解开封住玉瓶的套子，命令两旁的人架住尹天，强灌他玉瓶中的遗忘之泪。

    “清风，我好像没说过要让尹天喝下遗忘之泪。”见鞅清风的作法愈来愈激烈，逼得冷烨不得不站出来。

    “不行，只要有他，仲平就不愿意回到我身边。”行为举止已经呈现疯狂状态的鞅清风，命人丢下已被强灌一滴遗忘之泪的尹天，见目的达到的她，开始期待药效能尽速发作。

    就在鞅清风高兴之余，带着恰克的鞅仲平已突破众人的包围赶来。

    “天？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看着尹天痛苦的喘息，勾起了鞅仲平埋在心中的记忆。

    “仲平？”鞅清风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尤其是那双她所熟悉的眼神，就如同上次她将尹天丢下大海时一般，饱含了悲愤与不谅解，逼着她无法再直视她所疼爱的弟弟。

    不要用那种眼神责备她，她所要的结局并非如此。坚持而执拗的心开始崩溃，脆弱和憔悴正一点一滴侵蚀着她。

    “仲平”不，他不闭上眼，他不能忘了鞅仲平！趴在地上的尹天口中逸出痛苦的呻吟。

    迈步越过鞅清风乞求原谅的眼神的鞅仲平并没有停下脚步，当他抱起尹天时，只见一双颤抖的手掌抚着他的脸庞，像是想紧抓住他却又无力。

    带着晶莹泪水的尹天，只想再次仔细的看看从前他从未好好把握一次机会，彻底爱上的鞅仲平一眼。

    “让我再仔细看你一眼”当尹天伸手触摸鞅仲平的唇瓣时，他露出一抹浅笑，这笑莫名地让鞅仲平感到心颤与不安。

    透过那泛光的瞳眸，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这爱他的人。

    霎时，封锁的记忆倏地开启，有如排山倒海回袭着他的意识。这一刻，他忆起一切事情，包括他被强迫饮下遗忘之泪。

    那段鲜明的记忆有如挥不去的梦魇般袭上鞅仲平的脑海、麻木他的感官。紧搂着尹天的双手颤抖着，苍白的脸庞因而变形。

    “仲平，我好痛”他的身体好冷，血液仿佛即将冻结，椎心刺骨的疼痛令他无法再忍受。

    身体就快被扯碎、分解。

    可他不要离开，也不要放手。

    “不会的，你不会—”猛抬头的鞅仲平狠狠的怒视着鞅清风，他什么都记起来了，但结果又如何，他快要失去他的爱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凭什么再三找天的麻烦？凭什么阻挠他的爱？到底凭什么？就为那单纯的报复，她看不惯他拥有爱、学会爱？

    “只要他一死，你”“只要他一死，再也没有令我留恋的人和物。没有他，这天地间也不再有我。”鞅仲平激动的怒吼着，他感到怀中的人体温逐渐开始消失。他无法紧握住这抹灵魂的存在。

    他要离他远去？

    不可能。他不准，绝不准！

    亲眼见到鞅仲平的无情，以及那些伤她的绝情之语，鞅清风不再抱存希望。既然她无法得到完整的鞅仲平！那么就亲手毁了他。她要玉石俱焚，谁都得不到他。

    瞬间，鞅清风聚集全身所有的力量，深厚的内力凝聚成一颗巨大的火红光球，她高高的举起它。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什么都没有也就不怕失去什么，包括她的生命。最后一次展露的凄凉笑容诉说着一切，鞅清风将火红光球执向平衡这世界最重要的支柱结界之一角。霎时，守护虚构世界的结界迅速崩裂，天空发出悲呜，地底也不断持续剧烈的摇晃，街道上也传来惊叫声，人们四处逃窜。

    “天啊，这女人实在”恰克紧急奔向鞅仲平硬拉着他，急忙念着咒语。

    “没有用的，天快死了。”鞅仲平完全的绝望，尹天原本捧往他脸庞的手掌也缓缓落下，温热的体温开始退去。

    “笨蛋！在他还没真正死之前，你不可放弃他。”这样轻易就断定尹天死了，未免太草率。他救不了尹天，这并不代表没有人能救他。

    “神乐大人会有办法，如果你再拖下去，到时可别怨你自己。”终于，恰克一番苦口婆心唤醒鞅仲平的理智。

    “不准你们离开！”想要阻止恰克与鞅仲平的鞅清风急忙想向前缠住他们，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准走。

    当她才想向前踏出一步就被身后的冷烨擒住，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带他走。”冷烨微微启口，宣布这场黑暗游戏输家是鞅清风。

    “不，不准”话才说了一半，恰克等人的身影已经消逝在她眼前，再也留不住她所爱的人。

    “放开他吧！这里将是你的坟墓。在此之前，我会先陪着你走完这段路程。”早已看透事情发展的冷烨，轻轻地在鞅清风的颈肩一吻，如同临别的最后一吻，他紧搂着她的身子，淹没在崩塌的世界里。

    等待最后的寂静，黑暗夺走所有光源，时间也跟着静止，渗出的泪水随着主人淹埋在幽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