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与欧阳毅通话后，高志皓如游魂似地开车回来。

    一回到独居的公寓，便将自己的身子投入柔软的沙发中，一心想让那沙发软垫的温暖包围住自己。

    今天不晓得什么鬼日子，短短时间──居然同时与欧阳毅、欧阳玉翎兄妹决裂，还真是他妈的倒楣透了。高志皓想起欧阳毅那句“与我何干”心情又沉重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欧阳毅说的是气话，也知道他一定会来向自己道歉，可是他不由得担起了心──

    “如果有朝一日他厌倦了这样反覆的道歉，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到时我该怎么办？如果他讨厌我了，我一定会受不了的。万一他像我父母一样不想要我，那时，我要怎么办呢？”

    高志皓的父母在他小时，就将他托付给欧阳毅的双亲，留下他到美国去接受某种医学治疗，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打通电话问他过得好不好。试想，一个八岁的小孩寄人篱下，纵然大家都亲切地待他，但总是比不上自己亲人身边自在啊！再加上这些年，他们从未回来探望他，他们也不允许高志皓到美国去，还能教他怎么想呢？

    在浑浑噩噩的思绪中，高志皓渐渐地沉睡了。

    黑暗，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高志皓在其中反复的奔跑，东盼西顾，却好似永远也走不出这片黑暗。

    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狞笑声，仿佛在取笑他居然妄想逃出生天。高志皓跑得气喘吁吁，却又停不得脚步。听到身后的脚步愈来愈逼近，他奋力向前一冲，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跌入身下的万丈深渊。

    “不，救命啊！”高志皓猛地跳起身来，发觉自己的身上冷汗涔涔，才知道自己又作恶梦了。

    自从小时候遭绑架后，这个恶梦便如影随形地跟着，怎么也摆脱不掉。每当他的心绪起伏太大时，这个恶梦就会出现。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即使是欧阳毅也不知道；如果让欧阳毅知道了，一定会自责。毕竟当年绑架案的目标其实是他，高志皓只是代罪羔羊罢了，却正因此，高志皓虽然饱受恶梦之苦，却甘之如饴，因为欧阳毅是平安的。

    高志皓看了眼时钟，才发现时间已晚，再看看自己身上汗湿衣襟，便起身到浴室冲澡。

    * * * *

    一阵门铃声响起──

    高志皓急急走出浴室，披上浴袍，身上还滴着水，脸蛋由于热气的茏罩，显得红艳动人，犹如出水芙蓉般。他走向门口，问也不问便打开门。

    “不是告诉你过打开门之前要先问清对方是谁吗？为何你问也不问！”门一开，欧阳毅便冲口而出，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告诉你几次了啊！每次你都这样。”

    “因为只有你会来找我啊。”高志皓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这儿也只有你这位访客，我从不让其他人到这儿来的啊。”他低声说着。

    “真的吗？连小翎也不曾来过？”欧阳毅狂喜，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不过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嗯。”高志皓点头。

    两人间突然一阵静默。

    “你想要我离开吗？阿皓。”欧阳毅紧张地问。

    “不。”高志皓停顿一下“除非你想走。”

    欧阳毅僵硬的身躯松驰下来，反身将门关上走了进来。

    “阿皓。”欧阳毅艰难地开口“今天下午，我“

    “下午怎么了？”高志皓似乎不打算解救他，仍是冷冷地回应。

    欧阳毅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太容易，不过也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阿皓，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就对着你叫，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双手合什，一脸祈求。

    高志皓见他如此，其实心早已软化下来，但嘴巴仍不肯轻易放过他：“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担什么心啊？根本就不干你的事。”说完便在沙发下坐下，欧阳毅见状紧跟上，坐在他隔壁。

    “阿皓，别这样嘛，你知道人一生气就没好话啊！气头上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搞不好改天你又会把说的话全否定掉了。”高志皓低着头，不让欧阳毅看见他的表情，忍住笑反问他。

    欧阳毅急了，移动身子靠近高志皓，一手搂住他的肩，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一边低声祈求：“别再挖苦我了，原谅我啦，好不好？”

    “你让我难过了好久，为什么我要轻易原谅你呢？”

    “你怎么罚我都行，只要别不理我，别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我，我会受不了！”欧阳毅激动道。

    高志皓见他这般，心中不舍，抬起了头轻声道：“别说了，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我还不会知道你的性子吗？”

    “好啊！那刚才你是在捉弄我喽！可恶，看我怎么罚你！”说完照例施展他的‘一指神功’，攻向高志皓的胳肢窝，两人笑闹成一团。

    “毅哥哥，你喝酒了吗？”高志皓闻到欧阳毅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问。

    “你闻到啦？其实我也没喝很多。”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酒会伤身，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高志皓关心地问。

    “还不都是你害的。我担心你不肯原谅我，愈想愈苦恼，酒就愈喝愈多了。”

    欧阳毅抱怨道。

    “毅哥哥，听我说──”高志皓抓住欧阳毅的手，直视他的双眼“你永远永远也不必担心这种事，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永远都会原谅你，所以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

    “我知道了，因为你会难过，对吧？！”欧阳毅开玩笑地说。

    “嗯，我会难过。以后别这样了。”

    欧阳毅闻言，心中不禁既感动又得意“就知道阿皓对我最好了。”伸出双手将高志皓拉过来，轻轻地搂住他，赖在他怀里撒娇“嗯，阿皓身子好香哦。”

    “那当然了，我刚洗过澡嘛，不像你，浑身臭酒味，离我远一点。”

    “别这样嘛！阿皓，腿借我躺一下，我好想睡觉哦。乖，别动来动去了。让我安静睡一下，ok？”

    “你倒好啊，把我当枕头，真是的。”

    高志皓久久没听见回声，原来欧阳毅已悄然入睡，整张脸放松下来，露出孩童般稚气的神情，不再有平日精明又干练的凌厉眼神，连那霸气逼人的气势也完全不见。此时的他只是个纯真的大男孩。

    高志皓轻拍他的双颊，确信他已睡着后，便安心大胆地瞧着他，热情的双眸不曾一刻稍移。他的双手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轻轻地爬上欧阳毅的脸庞，沿着他刀刻般的脸孔轻抚而下。从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睫毛，沿着高挺的俊鼻而下，最后停伫在他柔软的双唇，在唇的边缘细细描绘抚摸。

    高志皓几乎控制不住想吻他的念头，生怕惊醒了欧阳毅，但还是按不住这个强烈的欲望。他告诉自己──只要一个就好，反正进入梦乡的欧阳毅不会发觉的。只是一个吻，伤不了任何人的，不是吗？他自我安慰地想。

    终于，他倾身弯下了头，将自己颤抖的唇贴近了欧阳毅的，又飞快地退开，深怕欧阳毅察觉。再次确认欧阳毅仍是紧闭着双眼时，胆子便大了起来，又再试了一次，这一次停留了更长的时间。正当他想退开时，只听得一声呻吟，欧阳毅的手伸了上来，放在高志皓头上，将他的头压下去，更加深了这吻。然后一个转身，便将高志皓压在身下，张开了因激情略显得迷朦的双眼，看着高志皓。

    “阿皓，这一切是作梦吧？是不是？”欧阳毅醉言醉语，神智有些昏乱地问。

    “嗯，是作梦没错。”高志皓一颗提得高高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既然是作梦，那我再多做一些也没有伤害吧？”欧阳毅又俯下头攫住他的唇“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高志皓的心一震，真的怀疑自己是否置身天堂，否则怎能有这么美妙的事呢？他的心尚在思考，身体却不受控制，双手勾住欧阳毅的颈项，抑起脸，接受他的亲吻。

    欧阳毅的吻深深满足了高志皓所有的期望，比所有他能想像的更为甜美。他的舌探入高志皓口中，探取他口中的蜜汁。而他的手则在他的身躯上游移，让自己约束的欲望获得完全的释放，两人紧贴在一起，迷失在全然的感观世界里。每个吻皆使两人的渴望更为高涨，每个抚摸都令他们因饥渴而颤动。

    “我常想像这一刻。”欧阳毅喃喃说道“你不知道想不碰你有多难，阿皓──我总是想像你的肌肤摸起来会有什么感觉。”

    欧阳毅的手轻扯掉浴袍的系带，手探入其中，轻抚过高志皓的肩、手臂，最后停留在酡红有脸蛋上。

    “现在我知道了，你的肌肤就像柔软的丝绒般光滑。”欧阳毅呢喃着，边捧起他的脸，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羽毛般拂过的轻吻“而且尝起来的味道好级了。”

    他倾身用脸颊磨着高志皓平坦的小腹，用炽热的眼神凝视他。高志皓沉浸在欧阳毅的世界中，放任自己的双手解下欧阳毅的领带，解开他的钮扣，将他的衬衫开到腰际。

    高志皓双眼迷朦，注视着欧阳毅着火的双眸，疑惑的问：“你确定吗？毅哥哥，若是你清醒时后悔了，我会受不了的。”

    “这是在作梦，不是吗？梦中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吧？”欧阳毅暗哑地说，声音因激情而显得有些粗嘎。

    他一把抱起高志皓，带他到床上，高志皓着迷地看着他脱掉衬衫，到床上加入他──

    欧阳毅的唇热情与急切地寻找高志皓的唇，所有的禁忌已在热情中烧毁殆尽。高志皓的手指按入他背部的肌肉里，继而没入他的密发中。两人血脉沸腾，陷入无法言语的激情中，一起爬上狂喜的颠峰。

    激情过后，气喘吁吁的两人便相拥而眠。

    一道曙光照入屋内，惊醒了睡梦中的欧阳毅，他甩甩头，试着坐起身，马上又因宿醉而倒下。他仔细看看四周，原来是阿皓的公寓。看来是昨晚自己太累了，所以才留宿阿皓家吧！这下老妈又会叨念半天了。

    欧阳毅站起身，想到浴室去冲个凉。但一起身便觉身子凉凉。低头一看，吓得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挂的，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毅仔细回想昨晚，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知道自己是来道歉的，然后就因醉酒而睡了。然后，他就作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梦见他跟阿皓

    欧阳毅转身看了看高志皓，竟发觉他也跟自己一样是不着寸缕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的事全然不是梦吗？他心中一惊，就想摇醒高志皓问个明白。手才伸出，却又迟疑地收了回来。

    就算问清楚了又如何？即使只是一场梦，我却在梦中对阿皓为所欲为，早就已经失去了我的人格。我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阿皓？我真是禽兽不如啊！欧阳毅在心中自责不已。

    一直以来，他总是以高志皓的保证者自居，因为高志皓是这么的敏感、纤细，从不问过自己这么强烈的保护心和独占欲从何而来，只是一味的不许别人接近他。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都是因为──他喜欢他。

    欧阳毅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但却是那么地令他情何以堪，因为这是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啊！

    所以欧阳毅告诉自己，这仅是普通的迷恋罢了；很快地，它便会消声匿迹的。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着，转身眷恋而迷乱的看了一眼高志皓，想让这沐浴在晨光中的美丽身影深刻在脑海中。猛地闭上双眼，欧阳毅转身大步走出卧室。

    接下来一个星期是高志皓有史以来最糟的一段日子。

    自从那天早上欧阳毅不告而别的离开他的公寓后，两人间的交谈就仅止于公事上，仿佛两人就只是普通的上司和助理的关系，再也没有欧阳毅亲切的嘘寒问暖，两人间以往轻松的气氛已全然消失。他几乎要怀疑那完美的一夜只是南柯一梦。可那不是梦，否则欧阳毅不会避他如蛇蝎。看来自己已完全失去他了，连朋友也不能做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放任欧阳毅为所欲为，起码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想到这儿，高志皓对欧阳毅也不是没有怨怼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走掉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猜测他的心意，至少他可以留下来，大家把事情谈个清楚，是死是活也说清楚。可他居然掉头就走，这就是毅哥哥给我的回答吗？我是不是该死心了？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哪，原以为那一夜后，自此便是美好天堂，谁知竟步入另一个备受煎熬的地狱。如果可以，真希望能重来一启遍。可是上苍不会这么宽待他的，那一夜的甜美回忆是他唯一仅有的了。

    “叩！叩！”几声敲门声响起，门手出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原来是席慕天。

    “想什么啊？这么入神，我已经在门后观察你好久了，看你像木头美人似的，动也不动，怎么了？”席慕天关心的问。认识高志皓这么久了，从没见过他这种槁木死灰般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怎么有空来？”高志皓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我来交完成的摄影作品，就顺道上来看看你们。对了，阿毅怎么不在？”席慕天奇怪地问。

    “这又不是他的办公室，要找他该到总裁办公室才对。”高志皓冷冷地说。

    这下“代志”大条了，席慕天从未见过高志皓用这种口气谈论欧阳毅。他每次提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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