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
“正是。”朱硅肯定地说道:“皇上,和珅何等样人?风风雨雨二十余年屹立朝堂而不倒。即使兄弟情深,谁又敢说他会因为一时想不到而寻短见?何敬之就算是诸葛亮再世,恐怕也没有这份本事。而他派人大灵堂上给各珅念地那首诗,虽有悼念和琳之意,但以臣听来,却更多的是在提醒和珅提醒和珅,他地死期近了!”
“不会吧?‘擎天兼捧日’,是袁枚于数十年前写的一首旧诗,那时候和珅和琳两兄弟还在咸安宫官学读书,袁枚写此诗也是赞扬他们兄弟两个学习刻苦。虽然何贵将后两句改了,可那里面的意思,却明明是在为和琳感叹。感叹他有一个贪婪无比的哥哥,使得自身每每为此而心烦,虽为国效力,却终究心有牵挂。一面是亲情,一面却又是国法。最终,和琳无奈之下,选择了带病上阵,一死了之!整首诗,除了感叹之外,朕倒是觉得劝说和珅悬崖勒马的意思多一些!”嘉庆说道。
“皇上仁慈。您能这么想,是我等臣子们的造化。何贵与和琳曾在广东共事,交情莫逆。能在和琳逝后送这么一首诗来,不管是感叹还是劝说,亦或是提醒,他都算是尽了朋友的本份。但是皇上,何贵召集雄踞南洋,又曾是和珅地属下。加上和珅这几年来对其人所上的奏章也几乎全部附议或是支持。与平日里对人对事的态度大为不同,所以,臣以为,对何贵存留一份戒心也是应该的。”朱硅说道。
“朕看你是多虑了。朕当年也是见过这个何贵的。那时候,他以开封知府之职,亲自到兰考县去坐镇。兰考当时可是河南数得着的穷地方,可他一去就是两年结果,两年的时间,兰考从穷得叮当响到家家丰足,这些年更已经是河南数得着的富县。那可是一个肯干实事、又能干实事的人啊。而且多年来官声也是不错。虽说他几乎是和珅一手提拔上来地,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事事附和。就像当初对待那个苏凌阿。就因为那家伙贪婪无度,他就敢硬挺着把一个总督整得从广东跑去了广西朕只希望手下能多一些这样的官员,哪怕他曾经投靠过和珅朕也认了。朱师傅,你也知道,现在朝廷里面最缺的就是这种能干事儿的人啊!”嘉庆有些感叹。不当皇帝的时候想不这,等当了皇帝的时候才知道当皇帝的麻烦。如今的官场已经腐败不堪,官员能够尸位素餐,不主动去祸害老百姓就算不错的了。他不敢将造成这一切地罪责都归于他的那个老子,但他也没有祖父雍正的魄力对这些官员进行一场大清洗。所以只有去尽可能的搜求一些能够真正办实事,能够为朝廷效力,为他解忧的人才。可是,人才难求啊。科举选拔出来的倒是书呆子居多,要么就是准备贪污受贿地。而朱硅这些人虽然不错,却都已经老了,用不了多久;先前地福康安等人也可以,但功劳太大,他驾驶不住,如今更是已经去了西天;和珅也正值年富力强,才能也不错,却是天下贪渎之源头数来数去,竟只有廖廖几个能够重用的。而这些人里面,何贵又是佼佼者。加上他也曾经与何贵见过面,还有不错的印象。所以,他在心底一直希望何贵能够进京。虽然朱硅转述了刘墉对何贵的评价,他却对此并不以为然。而且,就算不能让何贵入京,那人也应该能够成为嘉庆朝的李侍尧之流吧?
“皇上的心思臣明白。臣其实也并没有诋毁何贵之意。此人地能力也绝对在臣之上,甚至还在军机处诸公之上,皇上若能将之重用,日后肯定会成为我大清栋梁。臣刚才所说,也其实是担心何贵过于念及旧情,万一到皇上您处置和珅地时候,他不合时宜的出面为和珅求情皇上您也知道,何贵此人虽然平时精明,有时候却是个傻大胆儿,这种事确也难保不会发生。那时候,皇上您就算有意宽囿恐怕朝野议论之下,也不好再将其重用了。”朱硅也是叹道。嘉庆苦啊。当了两年多皇帝了,实权还在乾隆跟和珅手里攥着呢。这也就罢了,可如今天下地形势却偏偏又让人焦头烂额。湖广造反,官员贪渎如果只是老百姓造反,倒还可以镇压,可是,天下遍地都是贪渎的官员,又怎么处理?当初雍正铁了心整顿吏治,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却也落了个“暴君”的名头。如今嘉庆又没有雍正的铁腕与强硬,有心无力之下,还得天天看着整天被烦心事包围着,当然希望身边多一两个能够解忧的大臣,尤其是当这种大臣还十分稀缺。
“有情有义,惜乎对象错了。”嘉庆又叹了一口气“朱师傅,你看朕是不是应该给何贵送几本书去?让他晓得大义灭亲。”
“臣赞成。”嘉庆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朱硅眼前却是一亮:“皇上可以以此次和珅自杀的事情为借口,下旨训斥何贵。言语之中倒也不必过于苛责只需顺便提及一下对其过往功绩颇为满意,同时也对其日后所为寄予厚望,这样一来,臣想何贵就会明白皇上的意思,也会在皇上您跟和珅之意做出选择。”
“这样行吗?”
“臣也不知道。要不,皇上您再下一道旨意,就说何贵多爪戌守南洋,劳苦功高,准许他的几个妻妾前往吕宋探视?”朱硅又接着说道。
“这怎么行?这样有违朝廷体制,而且也跟太上皇的意思相悖”嘉庆连忙摇头说道。乾隆不许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去试着去做。
“皇上,臣只是说准许何贵的妻妾去吕宋探视,可没有说准许他的儿子去吕宋。只要何贵之子依然留在广州,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太上皇想必也不会介意。何贵只有一个儿子,是独苗儿!再者,何贵就算一家人都到了吕宋又能如何?茫茫大海,他难道还能辜负皇上的厚望,放着高密厚禄、封疆大吏之位不要,带着一家老小跑去蛮荒之地受苦去不成?”朱硅笑道。
“此话倒也不假!”嘉庆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羁留官员家眷,主要是对边疆,尤其是西北的官员,生怕那些人造反或者投敌,这毕竟是有着历史遗留问题的。可何贵地处南洋,身边又几位全都是满洲将领,就算有心,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投靠那些茹毛饮血的西洋人吧?这年头谁愿意去那遍地红毛鬼的国度去?别说何贵一个南洋总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日子过得去的大清百姓,也不可能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