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曾经那个缩在天台的角落,瑟瑟发抖,怀着绝对的崇敬,对他言听计从的小鹌鹑了。
自从她从蓝田镇回来,她处处与他作对!李季笑着,连说两个了“很好”目光沉下去,阴翳起来,连声音也冷了“真想死?可以啊,但你是不是该先问问,我同不同意!周语我告诉你,你的命还真不是你说了算。”
他笑出声,五官扭曲,面目可憎。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好似情人一般低喃,指着那扇门“你大可试试,能不能从那儿走出去。”
周语推开他,看他的目光甚至有点同情:“晚了李季,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打了电话投案自首,”她抬手表“估计这会儿警车已经到门口了。”
李季几乎是冲口而出:“简直愚蠢!”他指着她“你呀你!”要教训,又顾虑这当务之急,于是暂不与她计较。他在房间来回疾走,抚额苦苦思索要如何善后。
他琢磨得那样投入,周语甚至有点不忍打搅。李季拿出手机给律师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室外有人敲门,紧接着是小佣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李总,外面来了好几个警察!说有人投案”
李季身子一歪,扶一下身后屏风,稳住了。内秀的眼睛,原本因无敌而静如止水,此刻也乱起来。仪态尽失,瞠目结舌,再没有目空一切的笃定。李季突然冲着周语:“你干的好事!”
他挥舞双臂,几乎失控,像个他曾经言下的失败者,需要靠高昂的语调来渲染气势“你当真活腻了?”周语突然向他走过去。
尽管她表情平静,因着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铁榔头。那榔头在二十分钟前还敲坏了一个镀金佛像的头。李季惊跳起来,眼镜掉到地上,眼前模糊不清,他狼狈的抚着屏风,颤声呵一句:“你要做什么!”
周语不响,将铁榔头往身边一扔,砰一声。李季绷着神经,弹跳而起。“李季,”她弯身捡眼镜,声音徐徐“还记得以前你要我学着忍耐,你说忍则无敌。其实我并不这样认为,”她笑一下:“我觉得,无畏才无敌。”
说完,眼镜递还。李季沉着脸戴上眼镜,恨恨的看着她。周语已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下,背着他:“别担心,我不会连累你。”
开门出去了。客厅门大敞着,厅内占着五六个面容严峻的男人。周语只穿着睡裙,冷风灌入,她起了个哆嗦。“刚才是谁打的电话?”“我。”“是你要自首?”“是。”
“先跟我们回警局吧。”“好。”李季也下楼来,换过衣服,梳过头发。端着附和他身份的架子,站得笔直和为首的人交谈。周语被两个高大的便衣警察夹在当中,显得格外羸弱。临走时,李季走上前,递去一张手巾:“擦擦吧,脖子上都是血。”
周语苍白如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接。“有我在不要怕,”李季鼓励,亲手为她擦去,血痕已经干涸,他擦得格外仔细,唯恐将她弄痛了。大衣给她披在肩头“我会帮你。”
蓦地,他伸出手,把一缕拧着汗液的头发别到她耳后,继而在她脸颊上拍了拍,举重若轻的“我们请最好的律师。”
咽喉处,一股浓郁的酸涩井喷而出。周语咬着下唇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摇头。她刚才还不惭,大言直面人生,自问所向无敌。原来只是没遇到真正害怕的东西。
她不怕和他撕破脸,不怕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怕他地狱修罗的阴翳,甚至不怕死刑或坐牢她只怕看到他发梢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那一刻,周语再忍不住,怆然涕下。
“李老师。”她小声喊他,和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仓惶失措的小姑娘,并没什么两样。警局里,周语对十年前犯下的罪供认不讳。但她果然信守承诺,没将李季供出来。
她说监控录像是她私自偷来,藏进佛像眼睛里,李季并不知情。李季财大气粗,请了重庆律师界的泰斗---李方春李律师,(这个广告硬得作者不忍直视)亲自出山为周语辩护。
奈何在问及杀人动机之时,她总是闭口不谈。李季心急如焚,黑发一夜间白了半壁。幸有李方春律师在法庭上雄辩滔滔,多方引证,加之曾受周语救助的群众联名请愿,法官最终从轻处理,以故意杀人罪名,判处周语有期徒刑20年。宣读审判出来那天,周语戴着明晃晃的手铐,从法院大门被带上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