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
“是、是。”平头男侧身让路。
于相良一打开门,他又巴巴地跟在后头走。
“于先生,既然你没事的话,能不能跟我来一趟?我们上级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我最近不想接case。”于相良在餐桌搁下购物袋,一口回绝。
“为什么?是不是嫌我们给的价码不够好?”平头男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支票本,撕下一张。“这上面已经签好名了,金额随你填。”恭恭敬敬把空白支票递给于相良。
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不是钱的问题。我最近想休假。”
“休假?”平头男一愣。
“可能会到非洲走走。”愈远愈好。
“嗄?要去多久?”
“不确定。”愈久愈好。
“不要这样啦,就当救救我们吧!于先生。”平头男哀嚎。“我坦白跟你说吧,于先生。其实是一套防卫系统的问题。这套系统从一开始投入使用就不顺利,长官已经为这个发了好几次飙。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人物吧,麻烦你来帮忙检测一下好不?”
“为什么不直接找制造商检测?”于相良冷淡问。“他们赚我们的钱,就该负责后续服务。”
“不是他们不肯服务,是我们不想让他们服务啊。”平头男瞥了眼屋内,压低嗓音,一副怕隔墙有耳的模样。“我们私自改良了一些小地方,有些参数设定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些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也知道,国家总不能让外人把我们的国防底细摸得那么清楚嘛。”
他当然知道。这三年来,他接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case,不可能不了解。
“拜托你,于先生,算我求你。”平头男哀求他,神情恳切,眼睛闪着泪光,差点没跪下来磕头。“求你大人大量,帮帮忙!”
于相良顿时心软。
“好吧,我明天过去瞧瞧。”
“今天就去,成吗?”平头男得寸进尺,见他脸色一沉,急忙把条件加码。“完成这件case后,我会跟上级请示,申请公费赞助你出国玩,保证你一毛钱都不必花。”
“不用了。”于相良挥挥手。无端从纳税人身上榨血汗钱,这事他做不来。“今天就今天,走吧。”
“感谢,感谢!太感谢了。”平头男感激涕零。“请请请。”鞠躬哈腰,将大师请出家门。
一辆黑头车开来,正准备将两人接上车时,一道窈窕倩影忽地龙卷风似的冲过来。
“危险!”平头男直觉挡在于相良面前,摆出专业架势,保护他生命安全。
“于相良!”这女人好嚣张,竟敢如此泼辣地直呼大师的名讳。
可是她也好美,在朦胧暮色掩映下,美得放肆又潇洒,像盛开的玫瑰。
平头男有些失神,却没敢忘了自己的职责,冷声斥问美女:“你是谁?”
“你又是谁?”美女横眉竖目,比他还凶。
“你想做什么?”继续盘问。
“你管我做什么!”呛声回来。
平头男一愣,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于相良开了口。
“她是我的朋友。”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让开。
“是。”平头男恭谨地退到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少了“障碍物”孙妙芊直接杀到于相良面前,明眸直直瞪他。
“他是客户公司的人。”
被她直率清澈的眸光一逼,于相良脸一热。
大师脸红了!平头男不敢相信。平常大师在他们面前总是酷冷到极点啊!长官们还送他“冰男”的外号。
没想到冰男遇到美女,也只能融化成烧红的烙铁。
“我有话跟你说,于相良。现在!”
“那可不成。”平头男抢上来。“于先生答应跟我回呃,回公司”
两记杀气腾腾的眼神堵回他的话。
“我现在就要跟你说!”转回视线,孙妙芊对着于相良,一字一句强调。
他只能叹气。
“你先走吧。”他对平头男道。“我晚一点再到你们公司。”
“嗄?”平头男皱苦着一张脸。大师见色忘公,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那你你一定要来啊!不可以撒手不管喔。”他紧张兮兮地嘱咐。
“知道了。”
送走平头男与黑头车后,于相良默默迎孙妙芊进屋。她一进门,便气唬唬地在沙发上坐下,直到他泡了一壶日本煎茶出来,仍不发一语。
他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她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相对两无言。
“闷葫芦!”还是孙妙芊耐不住性子,气愤地吼他。“你就不能说句话啊?发什么愣?”
“你要我说什么?”他低声问。
“笨蛋!问我来这里找你干什么啊!问我干么这么生气,究竟是谁惹恼了我!你木头啊!连这种场面话也不会说?”
“抱歉。”他无奈地勾唇,顺着她教的话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用问吗?当然是你这个笨蛋了!不然我跑来你家找你做什么?当然是来算帐的!连这也要问?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头壳坏去了啊?”一连串淋漓痛骂。
他黯然。“是你要我问的。”
“你——”明眸瞠视他。气死她了!她真会被这男人搞疯。
孙妙芊霍地起身,恨得只想踢桌脚一下。
“我问你!”她瞪着他磨牙。“三年前,我发生车祸那天,送我去医院的人是不是你?”
他一震,脸色刷地惨白,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别想瞒我!”她阴沉着眼色警告他。“我去医院问过我当时的主治医生了,他说送我去医院跟后来我醒来看到的男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是至超要他别跟我说,他也觉得我当时记忆混乱,不适合再拿这种小事刺激我——”她停顿,俯身狠狠瞪他。“其实送我进医院的人,是你吧?”
他无言。
“你跟至超根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对吧?你们以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后来一票人又一起出来创业,成立‘天宇科技’,一面经销韩国的游戏软体,一面也自己学着开发。没错吧?”
他捏紧拳头,不作声。
“刚开始,你们做得不太顺,几个伙伴陆续离开了;后来只剩你跟至超还有李董事,你们三个找到创投公司投资你们,公司才能继续营运。开始有点起色的时候,你却忽然离开了,就在我发生车祸后不久。对吧?”她质问他。
他却不回答。
“你别想装聋作哑,你跟至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孙妙芊白着脸,颤着唇。
“我没想到你们原来早就认识,特地打电话给李董事求证,是他跟我说了你们从前创业的故事。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答应至超要放弃我。我我要知道怎么一回事。什么放弃不放弃的?究竟怎么回事?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话啊!”她拉高嗓音,几近歇斯底里。“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在我发生车祸前,我是不是就见过你了?”
看来,是瞒不住了。
于相良黯淡着眼,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深吸一口气。
“送你去医院的人,的确是我。”他幽幽道。
孙妙芊身子一颤,跌坐回沙发。
真的是他?她没猜错?她傻愣愣地看着于相良。
他却没敢看她,敛下眸,继续说道:“我们以前也的确见过面。那时候,我住在你家附近,我们偶尔会在路上相遇。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是看见我的时候,总会对我笑一笑。”
“我对你笑?”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有一天深夜,我跟在你后头走,你吓一跳,还以为我是变态狂,拿皮包把我痛打了一顿。”
有这等事?她骇然。
“你没事跟着我干么?”
“我只是想确定你平安到家而已。”他脸微微红。
“啊。”她哑然。
这么说,他很早就注意到她了?也许早就暗恋她?
想着,她脸颊也开始发烫。
“那天你出车祸,我送你去医院,你伤得很重,马上就被推进开刀房。我在门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才等到医生出来,他说你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可是双腿伤势很重,可能会残废。”说到这儿,他噪声紧绷起来,似乎有些哽咽。
她绷紧身子,偷瞧他。他那时候很为她担心吗?
“你在加护病房昏迷了好几天,我想通知你家人,可是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我知道你跟温雅认识,可是她偏偏也出国了。我一直待在医院守着你,中间,你醒来过几次,一下子又昏睡过去了。我跟你说了几句话,但我想你应该都不记得了。”他苦涩又无奈地撇嘴。
她真的不记得了,完全想不起来他曾经在床边跟她说话。
她好懊恼。
“那时候我手边刚好接了一个很重要的case,出了点问题,马上得飞美国一趟。我没办法,只好请至超来医院,帮我看着你。”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音暗哑。“听说我才刚上飞机,你就醒来了。”
“所以我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才会是至超。”她呢喃,慢慢懂了一切阴错阳差。
“你车祸前几天曾经到‘天宇科技’面试,至超对你印象很好,又照顾了你几天,很快爱上了你。而你也很依赖他,把他当救命恩人。等我从美国回来,至超便跟我商量,希望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她心跳一停。“他这么要求你?”
他黯然点头。“他说他已经深深爱上了你,而你也很依恋他。他希望我不要破坏你们的感情,不要让你产生困扰。他甚至跪下来求我。”
“什么?”孙妙芊难以置信。那么自信又傲气的至超会跪下来求人?“所以你就答应他了?”她颤声问。
“嗯。”“你们凭什么这样联手起来欺骗我?”她瞪他,眼眶慢慢泛红。“凭什么这样私下把我当交易品?你知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救我的人是你、那几天陪着我的人也是你,我可能不会——”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她不必说,于相良也能明白。
他怅然。
“于相良!你是懦夫!”她愤然站起身。“你喜欢我,对吧?你其实早就暗恋我了,对不对?”
他僵住一会儿,慢慢点头。
她倒抽一口气。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至超不见我?为什么不敢跟他光明正大来竞争,要把我让给他?”
他垂下头。“我配不上你。”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配不上你。”
这白痴!宇宙超级无敌大笨蛋——她错了,他根本不是呆呆工程师,他比呆至少还要加三级!n次方的呆!
“你你真是懦夫!”她冷啐,鼻尖一酸,好不甘心。“我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男人?这世界上那么多好男人,我干么偏偏瞎了眼看上你?我、我真是——”
眼泪,不争气地飙出来。
她不想哭的,也不该哭,可就是控制不住。
好恨啊!为什么喜欢上这种人?这种没胆没量,只敢躲在后面偷看她背影的男人哪里好了?哪里值得她心动?
“好!你既然要把我让给他,那我就走,我走就好了!”
忿忿一跺脚后,她猛然转身,负气离去。
留下他傻傻地坐在原地,双手抱着头,独自红了眼,啃噬苦涩难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