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过了今晚,她就算是不死,也让那具尸体吓疯啦!”笑声未歇,突地有人铁钳一般抓牢她的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她的脸上。愕然抬头,对上一双闪着寒光的冰眸,正是闻讯而来的永琮。“我真是没想到你的心居然这么狠!”
兰馨被甩进椅中,腰背狠狠地撞上椅背。她呻吟了下却仍是倔强地瞪着他“我就是这么狠,就是这么狠!夫妻三载,你怎么竟不知道?看来是咱们夫妻的沟通太少了!”
低低地哼了一声,永琮脸上又现出那种冷淡却又嘲弄的笑“我早该知道原本以为你泄露我的行踪令我和九弟遇刺之事乃是无心之失,现在看来,你是故意要杀死我这冷落娇妻的恶夫了?!”
“不!”兰馨的身子开始发抖,再也做不出那种强硬的神情。“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呢?!”
“不会?那你有没有想过玉簪真被判杀人之罪,京中人会怎样讲我这七阿哥?你想过吗?”
“我,”被他吼得寒胆,兰馨往椅中缩着身子,好像要把自己从他的视线中变小变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哭声从他身后传来,永琮顿了下身子,双目微合却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任门在他身后无声地闭合,将他与她隔成不同的世界。
六阿哥府。
“七弟真是少见,怎么竟突然有雅兴来看六哥呢?”仍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永琮却分明看到他眼中暗藏的精光。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会来求这个明里是兄弟,暗里却早已势不两立的六哥呢?“明人不说假话。当着六哥,永琮也不客气。永琮此次来是有求于六哥你。”
“有求?!莫和六哥开玩笑了,六哥无才无德,有什么能帮七弟你呢?”
“六哥若不能帮永琮,永琮也不会来麻烦六哥你了!”永琮温文地笑了,好似没听到永泰的拒绝,
“永琮知道六哥府中多得是能人异士。其中有一个叫高寂的,乃是我大清国数一数二的仵作。还要请六哥将那高寂借我一用,帮一点小忙”
浓眉一扬,永泰放下手中的茶盅,正色地看着他“七弟要借高寂一用不难,但不知七弟可是为今早上的事呢?”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永琮一笑,道:“果然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六哥。”
“你也别捧我。只告诉六哥你为什么要为个奴才费这么大的心思?”真是如传言中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吗?他不信!老七不可能是那种贪恋女色的人!只是老七,你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永淙回避永泰探究的目光“玉簪不是奴婢,是我房里的人。”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且是当着六哥,才知原来自己想要她的心竟是这样的真切。
永泰一怔,随即大笑“没想到七弟还是个多情之人!好,我即刻写了帖子叫高寂去九门提督重验尸体。七弟你自管回去等着好消息。”好个老七,竟拿这样的话来敷衍他。一个小小的侍婢怎及大好名声?!不过,若让十二这小小的借刀杀人之计得逞,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好处。不妨顺水推舟卖老七这个人情。
“如此多谢六哥。”永琮含笑道谢,知道自己是欠了一个大人情。“六哥这份人情,永琮会记住的。”
“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的客套话?!”永泰拉着他的手一直送到大门口,才拱手道别。待永琮去远了,方收回目光敛去笑意。“鹰,你说老七他是真喜欢那个丫鬟?你现在就去牢里盯着,我倒要看看老七有多喜欢那个宫女!”
“是!”沉声低应,一直隐于角落的男人抬起头,一双眼难掩淡淡的忧悒。
好静,这里究竟是牢房还是坟墓?这样的静——刚才隐约的哭声都到哪儿去了?玉簪不敢却无法移开目光。不知从哪来的风吹进阴寒的牢里,吹得长板上的尸体的衣服轻轻地飘着,活似随时都会跳起来捏碎她的咽喉。
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抓着铁栅栏,她的眼不敢稍眨,生怕在她眨眼的工夫那具尸体就跳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哪怕是那些街役来打她又或是福晋骂她也好,就是别留她一个人
“姐姐”迟疑的声音,她呆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有人在说话——而且是在叫她:“绿儿!”手指滑下铁栏,玉簪颓然跌倒在地,才觉出背上火辣辣的痛。
“姐姐,怎么会伤成这样?”抹着泪,绿儿扭头叫:“差大哥,麻烦你打开门让我进去瞧瞧她。”
“我没事,绿儿别看!别看那边”扑上前抱住绿儿,玉簪仍在发抖。
“那是——”掩住欲出的惊呼,绿儿恨声道:“福晋果然够狠,这种事她也做得出。”
“你”怎么竟知道是福晋?玉簪抬头看看背对着她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才想起是绿儿跟她说过的那个唱武旦的阿鹰,但是“他怎么也来了?”
绿儿脸上一红,未开口,突闻“唧唧”之声。
“呀!差点忘了!这是爷差我带来给你的。”
“这个,好漂亮!”虽然光线不足,还是可以看清楚手中的蛐蛐笼。瞧仔细了竟是金丝编织,椭圆形,有底有梁还有钩,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既小巧玲珑又秀雅可人。玉簪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蛐蛐笼。究底还刻了字,仔细辨认却是“天宝”二字,于旁边尚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一时瞧不清楚,只有什么“贵妃纤纤启笼窗”之句。
“我听张总管说这只蛐蛐笼乃是大唐的那个什么杨贵妃用过的,这旁边乃是万岁爷亲书,原是赐给咱们爷的额娘孝贤纯皇后的心爱之物,今天爷又把这个宝贝赏给你,足见爷对你的宠爱之心。”
精巧的金丝笼突然之间变得沉重,几乎让她无法负荷“别胡说了!”
“什么胡说?连爷自己都亲口说你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有假吗?你可别又说什么不敢做梦的鬼话来蒙我!
“爷他真的这么说?”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没理由会砸到她头上啊?一定是绿儿听错了。
“你这是问得什么话?难道以为我骗你不成?就算我骗你,这蛐蛐定可不是假的——你倒是说我上哪儿能找这么个宝贝来哄你?!”
一颗心狂跳,要说什么却偏是说不出。突听外头牢役恭声道:“高大爷来了!”抬头看却是一个青衣人缓步而入。那人看来也是平常,但只看一眼就让人胆战心惊,遍体生寒。玉簪慌张地扭头,正巧瞧见那人的目光落在鹰身上,微现惊色。然后踱到那长板前。甚至连瞄都不瞄她们一眼,就似他的眼中除了那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没有他人的存在。
一时之间,房里没有人开口说话,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到。过了许久,才听见鹰低声道:“差大哥,若是这位先生要验尸的话,可否”身后传来干呕声,鹰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高寂回过头,冷冷地瞧着他们,最后把目光落在玉簪身上。直看得玉簪又要吐出来才冷冷地道:“既然敢杀人,又怕什么?”
敢杀人自然是不怕,可那里头不包括她吧?玉簪低着头只是干呕。绿儿却自着一张脸回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瞧见她杀人了?!”
冷冷地瞄了她一眼,高寂冷哼:“验尸之后自然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凶手,现在说得再多也没用。别以为七阿哥相求,我就会徇私枉法。”
七阿哥?!她有没有听错?怎么这人瞧起来顺眼了些刚抬头就瞥见高寂手上寒光闪闪的刀子,玉簪翻了翻眼又昏了过去。
鹰皱了皱眉,看着绿儿手忙脚乱地扶起玉簪。忽然问:“她真是上次救了七阿哥的人?”记忆中,她不该是这样软弱。
绿儿顿了一下,忽然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怎么又问这个?你对她的事还真是感兴趣”
不说话,看了她半晌,鹰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浮上笑“你最好的姐妹,总要知道一些——不是吗?”
“是啊!她是我的姐妹”绿儿眼帘低垂,再落在玉簪身上的目光却是怪怪的。
黄昏,天色倒还未暗。绿儿默默地随在鹰的身后,看着他拖得长长的影子。心里头紧一阵松一阵地隐隐不安。她终于停住脚步,涩涩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鹰闻声回头,仍是平常淡漠的神情,又似根本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绿儿微一垂头,忽又苦笑起来“虽然我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鬟,可我也知道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唱戏的。”
见他皱着眉瞧她,绿儿沙哑着嗓子嘶声又道:
“其实你接近我根本就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为了玉簪和七阿哥。要是我猜得不错,你冒充戏子进阿哥府根本是另有目的。”
因鹰突然的逼近,她恍惚了一下,就已被扯入巷子深处“你做得出,倒怕我说出去叫人听着吗?”痴痴地瞧着他的脸,绿儿禁不住流下泪来“你只当我是个好蒙骗的傻丫头,就借着我接近玉簪,好利用爷对玉簪的信任——被我说中了吗?”
她凄然惨笑“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对我动刀子你喜欢的人是玉簪吧?要不然那天见着玉簪的背影也不会一眼认出来,硬叫我跟着去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事后想起来,既然刚才那个仵作已证明玉簪没杀那人,就必定是你杀了那人!你为了玉簪,就连官差也敢杀,可见你对玉簪情意之深。”忍不住啊!明知他喜欢的不是自己,怎么竟是止不住对他的爱恋呢?
鹰看着她,声音平淡却带有一丝嘲讽“你说得不错,那人是我杀的,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杀个人,原就是平常之事,官差又算得了什么?绿儿,你平日是个粗性子的人,我实在没料到识破我的人竟会是你。你说得不错,我到阿哥府是另有目的,我是真的没想伤你,但你实在不该识破我之后还当着我的面说穿”
鹰捏住咽喉的手掌紧了紧,绿儿闭上眼。泪水滑下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啊!她一向是个粗性子的人,却惟独对他太过用心牵动嘴角,她的唇边绽出一朵凄凉的笑,如火般灼痛了鹰的眼,不知怎地手指竟松松地滑落。
绿儿滑坐在地,捂着咽喉喘着粗气,却不曾露出半分怨色,只沙哑着问:“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对我可还存着几分情意?哼,这话问得好傻!你不曾真的伤我,自是还念着你我之间的情分。”撑起身,她扑上前攀着他的背。“鹰,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只要你对我好,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啊!”身子一震,轻轻拥着她,鹰终究只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