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新房。
当瑞祥怀著无比复杂的心情迈步至新房前时,有些讶异地发现门竟然是敞开的,一个婢女站在室外,神情不安,一看见他就慌忙跪下。
“王爷!”那婢女道:“香香云在里头”
“喔?”瑞祥眉心一皱,看来他真的太放任香云了,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连新房都敢来捣乱?
当他跨进内室,见到眼前景象时,酒都醒了一半,表情更加凝重了。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既低沉又冰冷,却不是对著喜帕已经被揭起来、神情僵硬的新娘子,而是另一个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女人──香云。
“香云来给王妃道喜。”香云迳自走到桌旁,挑著蜡泪,毫无半点不自在的模样。
瑞祥看了宫千巧一眼,只见她脸色雪白雪白的,于是看向香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王爷在外厅应酬宴客,香云只是怕王妃寂寞,过来陪她说说话,这也不成吗?”香云仍是那副轻忽的微笑。
“你出去。”瑞祥冷冷地道。
“王爷”
“如果再让我说一次,那么你要出的就不是这房门,而是王府了。”瑞祥眯著眼瞧她。“出去。”
香云脸色青了青,终于咬著下唇,怫然离去。听见木门被哐的一声摔上后,瑞祥伸出食指揉按了按眉心,待得吁了一口长长的气儿,才回过身子,面向宫千巧。
“香云没有得罪你吧?”明明真正想问的是她吓著了没有,不过他却硬是将那份关心转化成一种礼貌又生疏的语气。
宫千巧愣了一下,把视线缓缓挪移到瑞祥身上,仿佛今时此刻,她才真正瞧清了他。
这就是新婚头一夜,她的丈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牢牢地捏握著自个儿的喜帕,感觉到冷汗一点一点浸润进那方帕子里,一切缘于方才香云对她说的话。
“难道王妃以为王爷是因为爱你,所以迎娶你?”香云的声音在她耳中回荡。
“香云斗胆实报,这世上,他真正唯一爱过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妃那深居幽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姊姊”
“忙了一天,想必累坏了吧?”瑞祥走到桌前,拿起两只白玉酒杯,各斟上八分满,宫千巧怔愣地看着他,却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王妃以为香云胡说八道的话,只消想一想为何王爷至今依旧孤身未娶,再仔细看看香云就能明白,您以为王爷为什么饶过一个逆臣的女儿?那只是因为,香云的面貌,有几许与皇后神似罢了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低声,自言自语的喃喃。
脑海中的香云却仍不愿放过她,依旧宣示著残酷的事实。
“王妃是皇后的姨表姊妹,自然更胜香云一筹,香云无话可说,只是觉得,若是对王妃隐瞒这个事实,那就太不公平了,所以这才冒著搅乱洞房之夜的过错前来禀报,王妃若是觉得委屈,在木未成舟之前,应细细深思,以图补救余地不是?”
补救?已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八人大轿从王府正门被迎进来的元配正妻,到了如今,如何补救、怎生补救?不管香云说的是不是事实,千巧那原本欢喜雀跃的心都已经凉了一半,望着眼前这让她完全乱了套的男子,她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瑞祥回过身来,端著酒杯走到她面前,递了一杯给她。“喝交杯酒吧。”
宫千巧没动,瑞祥索性将酒杯塞到她的手中,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这时候,宫千巧终于忍不住了。
“王爷不问香云说了些什么吗?”
今晚头一回听见她声音的瑞祥不禁转过头来看她,却发现宫千巧的眼神直视著前方,并未对上他的。
闷闷地低笑一声,他并不是特别在乎。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八、九分,劝你别往心上放,改天我会好好教训她,这时就先别提了吧!”
宫千巧心一沉。
这是什么回答?那个待她那么亲切、那么随和的英亲王爷,真的和现在身边这个男子是同一个人吗?!
不不不或许她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瑞祥其实从未变过,就算是此时此刻,他的态度依旧从容闲适,说话语气也仍是不疾不徐
天啊,是她错了,从头到尾错得彻彻底底,她误将他的无所谓当成了随和,误将他的客套看作了有情;事实上现在的瑞祥,他说话的语气和之前的模样,哪有什么不同?
“我、我头有点晕”她紧紧地捏著杯子,指头不住微微的颤抖,一种无依无靠的无助感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让她头晕目眩。
“是吗?那就别喝酒了,早些歇下吧。”瑞祥看出了她的无措,那纤细雪白的指尖捏得都红了,一时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便伸出手来为她除去了凤冠,宫千巧看着他那戴著玉扳指的手动作著,不禁抬起头,仰视眼前这令她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男人。
“王爷”
“不是说了,叫我瑞祥。”
宫千巧并不理会,执意叫著:“王爷,千巧有事想问你。我听说,香云长得很像皇后姊姊。”
“是有那么几分像。”瑞祥倒是没有规避。
“您可有一点半分的喜欢千巧?”
对上她那清明澄澈的双眼,瑞祥一时怔了,他回过神来,答得倒也干脆:“不喜欢你,娶你做什么?”
宫千巧仍不放松,宛如下定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语气中有著一股天真的执拗。“容千巧再问一句行吗?您喜欢千巧,是因为我是千巧,还是因为,千巧比起香云来,更加更加的像皇后姊姊?您喜欢的人,其实是皇后姊姊”话还没说完,被诘问的瑞祥随即勃然色变。
“你提这做什么?”
“王爷何必跟我装糊涂呢?千巧只是想求个明白也不行吗?”宫千巧一说完,突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提抱了起来,等她意识过来,自己已被瑞祥牢牢地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你要明白?本王这就给你个明白!”唰地一声,他扯下了那五彩端丽的霞云披肩,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是一阵漫天而来席卷全身的暴风,铺天盖地地将千巧给攫住了。没有丝毫轻怜蜜爱,只是一迳的侵略与占有,他吻得千巧喘不过气来,几乎撑不住身子,只能无力地抓著他的衣袖,不停地瑟缩。
瑞祥也仿佛再无法忍受单纯抱著怀中这温暖娇软的身子,尽管当初吻她,只是想略施薄惩,只是想让她停住质问,然而终究是引火上了身,那唇竟超乎他所预期的丰润甜美,令他再罢不住手,直将她紧抱在怀中,直压上那红红的帐褥,珠翠凌乱、嫁衣揉绉,盯视著她掩饰不住仓皇的美眸,瑞祥的心突地狠狠的揪痛了!
为什么为什么看见她这模样,他竟会心痛呢?来不及厘清那是怎样的复杂心绪,那远远大于心痛的愤怒还有情欲,早已让他把持不住自己,他俯身,狠狠地像要撷尽她身上所有的甜美与处子的芬芳,掀开艳红喜服、揭去了葱绿抹胸,露出她温润如同象牙般的颈项、赛雪欺霜的雪白肌肤,将热烫的唇贴合在那娇柔之上
千巧浑身一颤,落下泪来。在迷乱与眩惑间,她想看清却又想逃避,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所认知的瑞祥,不是、不是啊!
仿佛意识到她的僵硬与抗拒,瑞祥抬起头,看着千巧泪盈于睫的模样,他狠狠地吸了口气,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不想要,本王今后再也不会碰你一根寒毛。”
宫千巧愕然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
“说话!”
说话?说什么?宫千巧直觉晓得她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今天瑞祥一放手,将来就再也不可能拿正眼瞧她了
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咬紧下唇、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长长的气自瑞祥口中吁出,仿佛是终于确定了些什么,一抹冷笑自唇角逸出。
“不愿求饶吗?”他再度俯身,强将千巧的脸转过来,与自己相视。“那今晚可有你受的了”
宫千巧没来得及领会,便遭他以吻封缄,他的吻呵!是那么的绝对而霸道,他的拥抱更是紧实得直教她要胸肺郁窒,那种仿佛要把她压进至身体中的气息是那么狂乱、那么激烈,啊这怎么是瑞祥呢?怎会是当初亭外道上,那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瑞祥呢?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缩不回手也躲不开了
宫千巧就这么混乱而迷惘地度过了她的新婚头一夜,这一夜,没有夫恩妻爱、没有凤翔鸾鸣,只有对丈夫数不尽的疑难、对自己道不尽的伤心。
* * * * * * * *
翌日,瑞祥自床上醒转过来的时候,宫千巧已然不在身侧。
其实是看见了满室红艳、案上银烛翠杯,他才想起了自己已婚的事实,然而伸手搭了个空,他坐起身来,才发觉新娘子不见了。
想起昨晚的事,瑞祥心中不能说没有愧疚,只是意怜之于他,早成了心中不可触摸的死穴,他发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伤了她的体面,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不可卸除的枷锁,千巧也许永远不能明白
可无论如何,他仍是有些悔,千巧毕竟还只是个未晓人事的姑娘,再怎么说也不该一时孟浪伤了她想到这里,想见她的心也就益发急切起来,瑞祥急著下床著衣,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闪过一个女子身影,他直觉正要唤千巧的名字,却见到香云捧著热腾腾的洗脸水走了进来。
“王爷早。”
一颗心忽然急遽下沉,瑞祥没作声,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准备更衣。
香云见状,连忙要来相帮,但手才伸出去,碰著了瑞祥的肩膊,瑞祥便淡淡地说:“不用了。”
她表情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发作,迳自走到热水盆边开始拧热毛巾。
瑞祥穿戴齐整之后,回过头来,劈头就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王妃呢?”
“一向都是香云服侍王爷梳洗的,难道王爷忘了吗?还有,王妃人在何处,香云并不知道。”
这句话刚说完,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正是宫千巧,只见她一身正红牡丹绣服,妆点十分贵气逼人,半点不见昨夜模样。
宫千巧款款入室,香云站在中间反显突兀,正想说话,宫千巧却先开口了,语气冷静而显得略微紧绷。
“侍候王爷是我的分内之事,日后不需劳烦你了,你先下去吧。”
香云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知脸面往哪摆的难堪,但她亦不肯轻易认输,便笑道:“王妃千金贵体,哪能做这种麻烦琐事?香云侍候王爷惯了,还是”
“王妃怎么吩咐就怎么做。”瑞祥的声音突然插进她们两人之中,香云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瑞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今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踏进这房间一步,听清了就出去。”
香云这下是完全输了,不过她仍是骄傲地仰首而出。宫千巧不发一语,目光直直地尾随著她出了房门,这才转回头来,拿著香云早先拧好的帕子,缓缓地走到瑞祥面前,双手呈出,岂料瑞祥并没有接过,反倒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方才去哪了?”
宫千巧并未直视他的眼神。“初来乍到王府,总是想要四处走一走。”
“你可以等我起身,亲自带领。”瑞祥试著要对上她的眼神。“还是,你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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