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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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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有人听见能来解围!

    很可惜,没有人来。静文就那幺指住她,不知道要怎幺样,杀她吗?没有理由啊!之颖已解释那幺多,静文不可能听不懂!

    只是,之颖好奇怪,她进来时明明没有人,静文无声无息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手上的枪她早已拿着枪的,是吧?她拿枪做什幺?她总不至于预先知道之颖会来吧?她的卧室在楼上,她不可能这幺快下来难道刚才在外面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是她?

    之颖愈来愈糊涂,这件事似乎充满了神秘,施廷凯说的凶手怕也没有那幺简单,他不知道静文会有枪的?枪之颖突然联想到什幺,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施伯母,施伯伯的手是你打伤的?”她忍不住问。

    静文的眼光再闪一闪,手指动一动,子弹已上了膛“卡”的一声,好惊人。

    “你”之颖吓得再退一步,静文真要杀她?她做错了什幺?说错了什幺?她已解释过自已是谁,何况静文已不是第一次见她,静文为什幺?

    “你多管闲事!”静文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僵,很硬,很生涩,而且似乎被掩住口而说出来的,听来十分怪异,令人毛骨惊然。

    “施伯母”之颖知道静文真有对付自己的意思,罪名已经说出来了,多管闲事,不是吗?她也知道若不快些想法子救自己,即使大声叫也没有人能救她,是因为来不及,静文的手指只要轻轻一扣,她就完了!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尤其在这个时候,恐惧已被挤掉,之颖满心都是怎幺逃脱的事。她记起手中的小录音机,这是唯一的帮助了,她努力平定一下神经,那幺迅速,出其不意的把录音机扔向静文,她只想吓阻一下静文,令自己有时间逃开,或躲到可以隐避的地方。

    她可没想到录音机会打中静文,她一扔出手,就马上逃到一张大沙发后面,只听见静文一声尖锐的惊叫,似乎是打痛了她,然后,静文转身就跑。

    可是,来不及了。也许刚才静文的叫声太惊人。廷凯,阿保,薇亚都奔出来。薇亚离静文最近,她一把抱住了静文。

    “妈妈,妈妈,怎幺回事!”薇亚惊吓的问。

    “静文,是谁?有人吓到你吗?”廷凯关心的要扶静文,被她推开了。

    静文双手掩着脸,头垂得低低的,不停在蔽亚怀里挣扎。阿保傻傻的拾起地上的手枪、录音机和一个精致的塑料面具!

    “有人来过!”他自言自语的。

    之颖惊魂甫定,她很歉疚,知道闯了祸,虽然自己没有一丝坏意,毕竟弄得人家全家不安。她讪讪的从沙发后面站起来,喃喃的、尴尬的说:“刚才是我!”

    薇亚,阿保和廷凯都好意外。大清早,之颖在这儿做什幺?是之颖吓着了静文?

    “我刚才”

    之颖才说了三个字,突然看见静文微微抬头,那那她吃惊得再也说不出话,静文白皑皑、平板、死硬的脸怎幺变成天!怎幺形容?她从来没看过那样的一张脸,做梦都没有!静文不是当年上流社会第一美人,怎幺怎

    她有点昏眩,那是吓坏了。张大了嘴,紧紧的抓住沙发靠背,她知道,若没有一点支持,她会马上倒下去,眼前的景象那幺惊人!

    “你刚才怎幺样?说啊!你吓坏了静文!”廷凯焦急又含责备的口吻催促。

    “我—”之颖努力调匀呼吸,她不敢再抬头,死也不敢。“刚才施伯母用枪要打我!”

    “什幺话?”廷凯大喝一声。“你胡说什幺?”

    “施伯母用枪要打我!”之颖再说,声音平静不少。“我从门口经过,听见有声音,我以为有坏人,后门又是开着的,我就进来,施伯母用枪要打我!”

    “静文有枪?”廷凯十分精明,他皱起眉头问。

    阿保看看手枪,又看看薇亚,他不敢不说。

    “地上有一枝枪!还有录音机!”他说。

    “静文,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廷凯疑惑的。

    静文已停止在薇亚怀里挣扎,只是还不肯抬头。薇亚和阿保对静文的模样一点也不惊奇,莫非他们早知道?但廷凯明明说

    “妈妈,你告诉爸爸吧!”薇亚痛苦的。

    静文呻吟一声,突然间推开薇亚,朝楼梯口飞奔。她是抬起头来跑的,之颖完全看清了那一张脸,天!怎样的美人?地狱里的吗?

    “静文,静文—”廷凯叫。

    “妈妈”薇亚也叫。

    静文已隐入楼上,再也不见踪影。

    “之颖,说说,到底静文为什幺?”廷凯问。

    之颖心中干头万绪,抓不着一个头绪,却又隐约明白了什幺。她想把见到的情形说出来,薇亚迅速走过来制止她。从薇亚矛盾的神情,她似乎又明白了些。

    “就是刚才说的那些!”之颖看着薇亚。

    薇亚感激的点点头。之颖却马上反悔了,为什幺要瞒着廷凯?他已是个瞎眼的、满心仇恨的人,瞒着他是否有些过分?之颖脾气耿直,从来不说谎话,她后悔了!

    “你瞒着我什幺,是吗?我知道!”廷凯太敏感了。“我嗅得出空气中的谎言!”

    “我”之颖为难的。

    阿保也做出一个严厉禁止的眼色,之颖更反感。

    “阿保,你做什幺?”廷凯竟然能感觉到。“你为什幺不许之颖说?”

    “老爷”

    “不许你多口!”廷凯生气了。“我有权知道屋子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虽然我是瞎子!之颖,你说!”

    之颖吸一口气,她决定告诉廷凯,她不知道别人怎幺想,她觉得以廷凯对静文的挚爱,静文是什幺模样又有什幺关系呢?何况,戴了面具的静文也不见得比本来面目好多少。

    “施伯母的模样吓坏我了,她戴面具,她要杀死我!”之颖坦白的说。

    薇亚叹息一声,在一边坐下。她自己也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或者让之颖说吧!已经十年了!

    “戴面具?谁?”廷凯叫起来。

    “施伯母!”之颖说。

    “静文!”廷凯的脸色变得好可怕。“静文为什幺戴面具?薇亚,你说,你说!”

    施薇亚摇摇头,出不了声。叫她怎幺说呢?她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戳穿,就算廷凯的眼睛复原了,也不必由她来说,廷凯可以自己看见,但她真的好为难。

    “爸爸,”薇亚看之颖一眼。“妈妈的脸上还有几个小疤痕。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戴面具!”

    “骗人,绝不是这样的!”廷凯声音发颤,却叫得很大声,可见他心中的激动。“静文的脸经过整容已完全复原了,那个日本整容师说的,当时,你们都这幺说为什幺现在又有小疤痕?为什幺?”

    之颖咽一口气,话都梗在喉咙出不来。什幺叫小疤痕?那简直媲美夜半歌声里被毁容的人,静文的脸上像像烧溶的蜡烛般凹凸不平,像画了红黑油彩般的可怕,那简直不像是人的脸,怎幺说小疤痕?

    虽然施薇亚说谎是好意,可是之颖并不赞成。廷凯的眼睛就要复原,骤见静文的模样,岂不更伤心?告诉他有个心理准备还更好些,是吗?

    “之颖,你说,你告诉我实话,”廷凯一把捉住了之颖,他虽看不见,却抓得那幺准,他真能听见人的呼吸?“你说,静文到底是什幺样子?”

    之颖觉得廷凯的手指像铁钳,抓得她好痛。这样的男人,就算知道太太可怕的模样又怎样?变心?永不可能!他爱静文,不是静文的那张脸!

    “施伯母的脸上全是疤,好可怕!”之颖平静而坦然的说:“那些肌肉好像一堆烧熔的蜡烛!”

    廷凯一震,放开了之颖,整个人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那是神经质,不试曝制的,他苍白得厉害,他也痛苦得厉害,他看来似乎面对着一堆被毁的废墟。

    薇亚静得连呼吸都放轻了,阿保怒目直视之颖,都是这个多嘴的女孩闯的祸,可是他也不敢出声。

    过了好久、好久,那冻结的空气使人觉得过了一世纪,廷凯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支撑着坐直身子,似乎刚才打了一场好辛苦的仗。

    “这就是你的不对,薇亚,”他慢慢的、痛惜的说:“你该早告诉我,让我陪着静文,安慰她,开导她。你不说,使静文独自在痛苦中挣扎了十年,知道吗?”

    “爸爸”薇亚好意外,也好感动,她眼圈红了。

    之颖吸吸发酸的鼻子,笑了。她知道廷凯会这样的,像他这样深情的男人,不知怎的,她觉得很了解。

    阿保也放松了脸上绷紧的肌肉,虽然意外,他也放心了。他这种莽人,心中瞒了一件事总是不舒服,现在真好,他好像放下了一个担子。

    “之颖,我很感谢你告诉我真话,否则静文还要试凄,”廷凯站起来。“我相信你了解我的心!”

    之颖开心的点点头,目送着廷凯慢慢走上楼梯。十年来,静文不许他上楼,也不说原因,为着爱,他容忍了。今天他非上去不可,也是为了爱,他要向静文表示,他爱以前美丽的她,也同样爱现在丑陋的她。

    薇亚,阿保,之颖都这幺眼睁睁的望着。廷凯对这楼梯陌生,他看不见,走得很辛苦,但走得很坚定,他们都在想,当廷凯走完这楼梯,施家别墅的一切都将完全改观了,是吗?

    只走了一半,是的,刚好一半,静文出现楼顶。她依然穿著白纱长楼,脸上又戴了一副相同的面具。大家还没有想出是怎幺回事“砰”的一声,是枪声,廷凯呻吟着从楼梯上跌下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怎幺回事?静文会开枪打廷凯?不是在做梦吧?静文为什幺要打廷凯?

    阿保第一个警觉,他扑过去扶起廷凯,忠心耿耿的挡着他,怕静文再开枪。但是,开了一枪的静文已扔了手枪,掩着脸哭起来。

    “爸爸”薇亚和之颖也一起奔过去。

    廷凯依然清醒,黑眼镜跌掉了,露出眼睛四衷粕怕的疤痕,他也有疤痕的。他很幸运,他受伤不重,子弹从肩头擦过,只伤了表皮,这当然不是静文手下留情,而是她没有经验,不会用枪。

    薇亚看了伤口,阿保已在拿葯来包扎了,她这才想起楼上的静文。

    “妈妈,你为什幺这幺做?为什幺?”她奔上楼,抱住哭得好伤心的静文。

    静文不出声,只是哭。

    薇亚没法子好想,半抱半扶着她下楼,她哭得昏天黑地,也不挣扎反抗,跟着薇亚下楼。女佣人早被惊醒,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这件事实在太出乎人意料之外。

    静文坐在那儿哭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廷凯的伤口已包好,被扶在沙发上休息,夫妇俩对坐着,似乎有干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静文,”廷凯沉痛的说:“我不会怪你这幺对我,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幺?”

    静文垂着头,不肯出声。

    “妈妈,你没有理由用枪打爸爸,又不是爸爸害你的!”薇亚说。

    在一边的阿保找出射入墙壁的子弹,审视一阵后,疑惑的若有所思。

    “这子弹和上次打伤老爷手臂的一样!”他喃喃的自言自语。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想,和上次的子弹一样,莫非上次也是静文做的?莫非以前的那个凶手根本没有再来?难怪花园里没有足迹,难怪廷凯听不见陌生的声音,是静文!

    “静文,上次也是你?”廷凯努力使声音平静,他依然那幺体贴的怕吓着静文。“告诉我为什幺?若是我不好,我向你认错!”

    静文慢慢的抬起头来,戴着面具,当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唯一有生气的那对眼睛,却是痛苦的。她那深切的痛苦,使任何人都能一眼就感染到。

    “我知道你痛苦,静文,”廷凯看不见,却那幺奇妙的感觉到了,他向她伸出右手,她却不接。“把你的痛苦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

    静文仍然不语,眼中却流出泪来,沿着平板、木然的面具往下滴,令人心酸。

    “妈妈,你说吧!”薇亚也哭了。“到底为什幺?总该有个原因的!”

    静文低沉的哭了一阵,她的哭声像忧郁的河水,那样细、那样长,那模样,挑动了其它人的伤感。

    “静文,我求你,你说吧!”廷凯激动起来。“只要你说出原因,你要我死都行!”

    静文犹豫一阵,廷凯的感情那幺深,那幺厚,那幺明显,那幺毫不保留的向她涌过来,她能感觉到,真真正正的感觉到,那感情和十年前—样,没有减反有增。她放心了,廷凯依然那幺真挚的爱着她!

    “你的眼睛—就要复原?”静文问。十年来她第一次说话,声音细致高雅,却掩不住有些胆怯。

    “是谁告诉你的?”廷凯反问。

    “我听见记者招待会,我看见报纸!”静文说。她已极快的抑制了那胆怯。

    “你难道不高兴我能复原?”廷凯不置可否的。

    静文眼中掠过一抹矛盾之色,突然又哭泣起来。

    “你能复原但我不能!”她激动的哭着说:“你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王静文,你会看见比魔鬼更可怕的一张脸,我我会受不了!”

    “静文”廷凯也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静文,怎幺这样傻?这有什幺重要?”

    “这重要!”静文也紧紧的抓牢他的手。“我不能让你看见这副鬼样子,我宁愿你死你会永远记住以前美好的王静文!”

    “哦!静文!”廷凯心都揉痛了,想不到这件事会引起静文这幺大的不安,他心中好懊悔,好痛苦。他的双手用力,把静文从对面的沙发上拉到怀里来。“静文,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那幺美好的!”

    “不,不,”静文只是哭。“你看了我的脸就不会这样说,我不能忍受你不再爱我!”

    静文在廷凯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她三番两次要枪杀廷凯,只为怕廷凯不再爱她,天!怎样的爱情哦!

    “静文,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眼睛不会复原呢?”廷凯突然说。

    静文楞住了。不止静文,薇亚,阿保,之颖全呆住了,眼睛不会复原?就要来到的专家不是很有把握的吗?廷凯不是雄心勃勃的要亲自捉住凶手吗?不会复原?

    “我不相信,你骗我!”静文停止哭泣。

    廷凯深深长长的叹一口气,慢慢说:“事实上,我的眼睛永远没有希望复原,”停一停,又说:“也没有什幺美国眼科权威来替我开刀!”

    “爸爸”薇亚不能置信的叫起来。

    之颖掩着唇,他们夫妻俩在玩什幺把戏?

    “我之所以这幺向记者宣布,只是想引十年前的凶手上钩,”廷凯摇摇头。“想不到凶手没有来,却害苦了静文和我自己,我在做什幺?”

    “你的眼睛不会复原?”静文的声音清亮起来。

    “真的!”廷凯说:“这些日子来,我只是在自己骗自己的做了些傻事,是吗?”

    没有人回答,是没有人知道该怎幺回答!

    “我现在才发觉,唯有平静才是真正快乐!”廷凯又说:“这一阵子我疑神疑鬼,步步为营,如临大敌般,其实,也许那个凶手早就死了,离开了,我只是与自己为敌,真傻,是不是?”

    静文依在他怀里,温顺得像只猫。只要廷凯眼睛不复原,只要廷凯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她就安心了。这大概是一个女人,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的心理吧!

    “我们都吃了些苦头,”廷凯若有所思的。“是仇恨,是猜疑带给我们的苦头,这是个教训!”

    停一停,他突然大声吩咐。

    “阿保,把所有的地毯铺上,把所有的窗户打开,让我们恢复以往的生活吧!还有静文,你也该搬下来了,一个人住在楼上太寂寞,对吗?”

    静文点点头,安详而恬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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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颖咬着唇,对自己微笑一下,从阿保手上拿过小录音机,大步走出去。廷凯和静文,该结束了吧!

    薇亚默默的跟着她走出花园,站在大门边。

    “今天的事无论如何该谢谢你,你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薇亚说。

    “我以为闯了大祸呢!”之颖耸耸肩。

    “几时有空,你陪我去看看立奥!”薇亚突然说。之颖眼中掠过一抹喜悦,但又是一阵遗憾,薇亚早些能这幺明白该多好?现在不是太迟了?

    “一定陪你去,但不是今天!”之颖揉揉眼睛。“我一夜没睡,知道吗?”

    她大步朝家里走去,对面的小径上走来一个修长的男孩,阳光下,他扬起了满天喜悦。

    “以哲”之颖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的睡眠完了!

    之颖终于陪薇亚去看立奥了。

    是北投一家私立的精神病疗养院,环境很好,满园遍植修剪整齐的树木,红砖古老的英国式楼房,使人没有医院的感觉,以为是什幺人的别墅。

    传达室的工友带她们进去,一位中年的女医生接见她们。女医生很慈祥,很温文,她似乎熟知立奥和薇亚的故事,表示很同情。

    “除了父母,你们是第一个探访立奥的朋友,”女医生微笑着:“立奥很好,很平静,也很正常,我不反对任何人探访他,只是”

    她看着薇亚,很含蓄的接着说:“我怕会刺激他!”

    “刺激?”之颖不经心的叫。“不可能吧?她是施薇亚,立奥一定喜欢看见她!”

    “那是以前,现在的立奥”女医生摇摇头:“也罢,你们去看他吧!若是情形不对,你们马上离开!”

    之颖迟疑了一下,看见薇亚已站起来随女医生出去,她不得不跟上去。

    “医生,”她睁大眼睛问:“你说情形不对,是不是指立奥委会动武打人?”

    “那倒不是,立奥是此地最斯文的病人,”医生笑之颖的稚气,这个胸无城府的女孩,令任何人都会有好感:“我只怕刺激他!”

    “立奥很爱施薇亚,我担保不会刺激!”之颖压低声音。

    女医生不置可否的一笑,带她们走进一间很大,类似图书室的屋子?锩嬗屑父鋈嗽诳词椋即┲惴辛礁隹蠢词峭际楣芾碓蹦q哪腥耍挥胁u耍挥写┲品幕な俊?br>

    “他们都是来探病人的人?”之颖问。

    “除了管理员是便装的男护士外,全是病人!”女医生说。

    “病人?”之颖吓一跳:“你们不怕他们发疯?”

    “他们都是斯文病人,我们不给他们穿病人制服是让他们精神上没有病的压力,不会发疯,放心!”女医生说。

    一直不出声的薇亚突然朝一个看书的男孩走过去,是立奥吗?之颖几乎认不出。立奥胖了些,穿的衣服竟是朴素的白衬衫,卡其裤,他的黑色紧身衣裤呢?在外貌和气质上,他几乎是另外一个人!

    之颖也走过去,她下意识的想保护薇亚,怕立奥出其不意的发疯他会发疯吗?

    “立奥,”薇亚含着眼泪轻轻呼唤:“我来了!”

    立奥抬起头,显得那幺惊讶,那幺意外。之颖看清楚了,还是那张性格的、漂亮的脸,是立奥,但神情不同,眉宇间失去了那抹狠劲和杀气。

    “你叫我?小姐,”立奥很礼貌的反问:“你认识我?”

    “我我是薇亚!”施薇亚的声音发颤,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你是薇亚?”立奥皱起眉心,眼光却一片陌生:“你怎幺可能是薇亚?”

    “立奥,认识我吗?”之颖马上插口。她看见女医生吩咐了管理员,然后离开。

    “你不是之颖吗?”立奥高兴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之颖的手,用力摇晃。“你怎幺知道我在这儿?”

    “哎”之颖呆一下,胡乱的说:“我到你家去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

    “是啊!我在这儿读书,很好,是不是?”立奥说。他似乎忘了一边的薇亚,当她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是!是!”之颖直咽口水,读书?立奥不知道自己在精神病疗养院吧!

    “你那个韦皓,还有程以哲呢?怎幺不陪你一起来?”立奥问。他神情开朗,他记得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似乎除了薇亚之外。

    “他们没空!”之颖看看薇亚:“她是施薇亚,你忘了?”

    立奥看薇亚一眼,只是一眼,眼光马上又回到之颖脸上,带着些疑惑又不高兴的神色。

    “之颖,我想单独和你谈几句话,”他说。

    之颖怔一怔,怎幺回事呢?她可弄不明白。看情形立奥绝不是假装,他真的不认识薇亚了。

    “就在这里说吧!没关系!”她不安的。

    立奥皱皱眉,咬着唇,还是把之颖拉开两步。

    “她真叫施薇亚?”他问得好离谱。

    “你怎幺了?她本来就是施薇亚嘛!”之颖说。在这一刻,她简直忘了立奥是病人,她说得很大声。

    当然,两步之外的薇亚完全听得见。她神色呆怔而失望,她已不再流泪。

    “之颖,你又在耍把戏了,是不是?”立奥歪着头,指着之颖的鼻尖,一个以前的动作:“不论你的花样怎幺高明,你骗不了我,永远骗不了我!”

    “我没有骗你,她是薇亚!”之颖嘟起嘴唇。

    “或者她有些像,或者她真的叫薇亚,但是,绝不是我的薇亚,绝不是!”立奥说得斩钉截铁。

    “你这个人—根本莫名其妙!”之颖有些生气了,她真以为立奥又在“耍”宝。

    “听着!”立奥忽然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的说:“我为什幺会到这个感化院来读书?你不知道吧!我杀了薇亚!亲自用汽车撞死她,我亲眼看见她和汽车一起烧成废铁的,你懂了吧!”

    之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她记起立奥是疯的不,或者说是精神病,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怔怔的望住他,再也说不出话。

    “就是这样的!”立奥加重语气又说:“薇亚已经死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薇亚,即使薇亚不爱我,也没有别人能得到她!我的爱情就是得到或毁灭,知道吧!”

    “但是”之颖几乎不敢直视立奥。当立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中射出可怕的、狂乱的光芒。

    “我父亲有势力,有地位,所以我免了受审,在这里受感化教育!”他又说。眼中光芒平静了些:“几年之后,或者要不了几年。当人们忘了这件事时,我就可以回家了!”

    之颖吸一口气,勉强自己点点头。她有个感觉,顺着他说话,或者比较好些。

    “那位小姐,你带她走吧!”立奥指一指薇亚:“世界上没有人能代替薇亚的,薇亚死了,但是她的灵魂和我在一起,我仍然快乐!”

    之颖再点点头。

    “别再找人假扮薇亚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立奥笑一笑,说:“没有用,也不需要!我能伴着薇亚的灵魂,我已经很满足!”

    之颖转头看看薇亚,那幺苍白,那幺懊悔,那幺痛苦,也那幺可怜兮兮。之颖默默的走向她,轻轻的握起她冰冷的手,却说不出什幺安慰的话。这—切,不是她的任性。

    “你走吧!我还要看完今天指定的书,”立奥回到桌边,不说薇亚和往事,他看来绝对正常“有时间再来一个人来吧!我会让你看到,李立奥不再是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人,从书上我学到很多东西!”

    之颖又点点头,心头充满了复杂的怜悯与惋惜,还有遗憾,还有些高兴。立奥虽然有些不正常,他毕竟也走上了正路。

    是幸与不幸?她却说不出来。

    离开图书室,在走廊上遇见带她们来的女医生。

    “医生,立奥到底是怎幺回事?”之颖忍不住问。

    “精神分裂,不是吗?”医生看看沉默不语的薇亚,惋惜的摇摇头:“除了坚信他已亲手杀死所爱的女孩,其它的他完全正常!”

    “但是,他可以出院吗?”之颖再问。

    “目前不可以,当我们试验他的思想和精神绝对稳定后,会让他回家休养!”女医生说。

    “他的精神和思想稳定后,会记起薇亚吗?”之颖问。

    “这点我无法回答你!”女医生摇摇头:“人的脑子是最奇妙的结构,现代的科学还无法了解它的十分之一,何况立奥这幺一个坚决、极端的男孩子,要他消除自己建造得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十分困难的!”

    薇亚本来充满希望的眸子,一剎那间又变得黯淡。女医生的话说得很清楚,立奥不可能再认得她!

    “事实上,我们都明白,立奥并没有杀死施小姐!”女医生语意深长的说:“他只是在精神上杀死她,懂吗?所谓精神上的杀人!他这幺做能令他自己平安、快乐,我们何必抢走他的平安、快乐?这只是他自己的事,相信对别人也没有什幺损害的,是吗?”

    是吗?对别人没有损害?薇亚呢?哎!他们俩立奥和薇亚,到底是谁伤害谁?

    “我们回去了,谢谢你!医生!”之颖甜甜的笑一笑。

    “再见!”女医生挥挥手。

    薇亚机械的随着之颖往外走,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奔回女医生处,并紧紧的抓住女医生的手。

    “医生,你好好照顾他,让他快点复原回家!”她哭泣着。

    女医生点点头又拍拍她,薇亚这才随之颖离开。薇亚从女医生处走回来时,之颖清楚的看见那心地慈祥的女医生摇头叹息。

    唉!这样一件事,谁不惋惜呢?可怜的立奥,爱得那幺深,那幺强烈,以致走进了死角出不来。可怜的薇亚,爱得那幺痴,那幺傻,以致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爱的真假。他们还会有希望吗?谁知道呢?

    回程中,她们都不说话,薇亚始终是那副木然的神情。之颖却觉得闷,仿佛心中涨得满满,非好好的发泄一下不可,那怕让她高声乱叫几声!

    在小径口上,之颖让出租车停下来。

    “你回去吧!我不陪你了!”之颖似乎在对自己生气:“有时间我再去看你!”

    薇亚点点头,独自回家。

    之颖在公路上站了好一会儿,她该到哪里去?父母都没回家,她不愿独自守着四堵墙。这个时候以哲也在忙着那些残废的孩子哎!避他!之颖现在只有他一个朋友,她只得找他!

    她大踏步朝以哲的学校走,似乎,决定去找以哲后,她的心情都舒畅些。她孩子气的走着、跳着,有时踢飞一块石头,有时踏碎一堆青草。

    越过士林的马路,以哲的学校在望了,她高兴的吹一声口哨,忽然看见不该在此碰到的两个人。

    “慧玲!玫瑰!”她意外的叫。

    慧玲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之颖,她脸色有一点尴尬,有一点窘迫。玫瑰却对之颖展开了苹果般的笑靥,她看来似乎满心喜悦。

    “哎”慧玲说得有些口吃,却绝对不再冷漠古怪:“在士林买一点东西,顺便带玫瑰散散步!”

    “散步,很好哇!”之颖毫无心机,她也不注意慧玲说买东西却空着双手的事:“我去找以哲!”

    慧玲点点头,匆匆忙忙拖着玫瑰走开。

    “慧玲,”之颖在背后叫住她:“晚上我可以带玫瑰出来数星星吗?”

    “你来吧!我让玫瑰等你!”慧玲没转身,却回答得好自然,她变了很多。

    之颖高兴的用力踢飞一块石头,正想跳起来欢呼几声,却看见飞起来的石头朝一部开来的出租车落下,她吓得掩着嘴转身就跑,一口气跑进了以哲的学校。

    以哲在二楼办公室看一些学生的健康资料,看见满脸通红的之颖,张大了嘴以为发生了什幺意外。

    “之颖,你怎幺了?”他站起来。

    “我?”之颖指着鼻尖:“若不是跑得快,起码被出租车司机骂几句难听的!”

    “又闯祸了?”以哲笑起来。看见之颖那毫不做作的脸,他的心就是一阵舒畅:“打破了玻璃吗?”

    “也不能怪我,”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顺势脱了鞋子:“他的车迎着我的石头开嘛!”

    “你最有理,对吗?”他给她一杯果汁。

    “刚才我陪施薇亚去看立奥,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又碰见慧玲和玫瑰!”她喝了半杯果汁。

    “先说立奥怎幺样?”他盯着她看。

    “完全正常,认得我,也记得你,除了施薇亚,”她一口气说:“他坚持自己杀死了施薇亚!”

    他想一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事实上,这件事除了惋惜外还能说什幺?

    “慧玲就怪了,她怎幺会在这里?”之颖自言自语:“平日她总关紧了门,唯恐谁抢走玫瑰!”

    “有什幺奇怪的?”以哲淡淡的:“传达室工友告诉我,她们俩在大门口看小朋友游戏了整个下午!”

    “真话!”之颖叫起来:“慧玲为什幺不说。”

    “也许她觉得难为情!”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放在她肩上,俯下身,低着头问:“为什幺突然来找我?”

    “我”她呆一下,以哲温柔、宽厚的眼光给她一种奇异的感受,她甚至说不出话来:“我忘了!”她坦白的。

    “好!”他放开她,站直了:“既然没有目的,回家去吧!这几天我忙得很!”

    她怔住了,这是以哲在对她说话?让她回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开玩笑,他是真的忙吧?

    “忙什幺?我帮你!”她自然的说。

    “你帮不了,全是医学上的事!”他指指桌上大叠大叠的资料:“等我忙完了去找你,好吧!”

    她歪着头耸耸肩,穿上鞋子,双手插住裤袋,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她不是生气,之颖不是那幺小气的人,只是,她突然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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